顧長澤終於動了!


    羅衣心中的熱血頓時翻湧,她雙眼赤紅,看著巧玉沉聲道:“備湯浴、衣甲,下令娘子軍整裝、待令。”


    巧玉頓時驚訝道:“夫人這時候還要去起訓娘子軍?”


    “不然招了一群女子進來做什麽?難不成因為仗開始打了就不理睬她們了?”羅衣淡淡地道:“時刻準備,才是真正的完全準備。快去吧。”


    巧玉仍舊有些擔心,羅衣道:“這一次將軍必定是要大展拳腳的,我不拖他的後腿,但我分內的工作,總得做個明白清楚。娘子軍的訓練,不能丟。”


    巧玉隻好無奈地點頭答應,接了羅衣的命令吩咐下去。


    羅衣洗好了澡,換好了衣甲,身子還有些酸。


    大銅鏡前立著一個嬌俏的戎裝女子。她眉目精致似有萬種風情,奇怪的短發卻顯得俏皮地貼著,顯得她更加嬌小,卻有一種英姿颯爽的力度感。


    巧玉為難地看了看羅衣的短發,平時這時候她都會上前替羅衣束發的,這如今……


    羅衣笑了笑,摸了摸頭說:“剪短了以後,清爽,而且也省了弄頭發這道工序。”


    “小姐不怕剪發……”巧玉想說,剪發是忘祖的表現,然而羅衣卻淡淡地道:“三千煩惱絲而已。”


    說著整了整衣甲,道:“走吧。”


    張嬤嬤停在寢居門口不願進來,得知羅衣竟然公然將頭發給剪掉的消息以後張嬤嬤便氣得不行。此時雖與平日一般無二侍立等待羅衣,可那臉上少了以往都會帶著的笑,看她那模樣便知道她心情不好。


    羅衣衝張嬤嬤笑道:“嬤嬤今日也起晚了,該罰。”


    張嬤嬤一板一眼地福身:“老奴領罰。”


    羅衣伸手托了她,說:“嬤嬤怎麽這麽開不起玩笑,金河口開戰了,便繃了一張臉,讓人看見了會說你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打了敗仗呢。”


    羅衣和煦地搭了張嬤嬤的手臂。說:“如今軍中事務繁忙,府裏的事情還有賴嬤嬤幫忙照顧著。其他伺候的人年紀輕沒點兒分寸,哪兒不得仰仗嬤嬤?嬤嬤能者多勞,一切就都拜托嬤嬤了。”


    張嬤嬤臉色緩和了許多,語氣中殘留了兩分抱怨;“小姐總是這般,每次說說好話。別人就什麽不好的事兒都忘記了。這回老奴可還是要說你,女孩兒家家的何苦絞了發平白讓人說嘴?雖然小姐現在在軍中的地位也不可撼動,可小姐到底是女子之軀,如今又是將軍夫人。傳出去了這名聲……”


    張嬤嬤許是年紀到了,總愛嘮叨,羅衣也從來就緊著她說。她愛說她便聽,也不怎麽打斷她。


    旁人都隻道將軍夫人對年老仆人都敬重有加,心中便更愛戴她幾分,楚戰卻很明白,每當張嬤嬤在她耳邊說叨的時候。她的目光總是拉得老長,像是在思念什麽,又像是在通過張嬤嬤說話兒緬懷什麽。


    楚戰很清楚,羅衣那時候必定是想念起了崔氏。


    張嬤嬤說了半晌便也停了話頭,眼瞅著就要到軍營了。張嬤嬤停了腳拉了拉羅衣的鬥篷帶子,說:“小姐如今組建了娘子軍倒也有個好處。以後跟一群女人混在一起,總好比跟一群男人混。不過女人打仗總沒有那麽簡單的,小姐你悠著點兒……”


    羅衣點頭說她知道了,張嬤嬤又嘮叨了兩句,這才返回府邸去。


    羅衣帶了巧玉往訓兵場上大步而行,到時那一群娘子軍已經各就各位站得筆直了。


    羅衣便開始了她單調卻並不枯燥的一天。


    如今的她帶的是一群新兵,是一群毫無戰鬥經驗的兵。她很明白自己現在便是陪練,是精神教練。同男子一樣,進來的女子首先是要練習站姿,站軍姿,一站就是一兩個時辰。這是入門階段,是基礎,打不紮實,後麵的每一步驟都舉步維艱。


    訓練場上如火如荼地開展著各式各樣的訓練,而軍帳之中,那一群興奮的將軍、軍師和幕僚們卻一如既往地仍舊討論著戰略戰術。


    抵抗金河口由南方軍總兵統領大胡子季常在把關,暫時不用擔心,但是接下來的戰線、戰爭地卻仍舊有很多商量的地方。北皇軍來勢洶洶,不可能隻是偷襲一下金河口就算了,顧長澤為人陰狠,必有後招,楚戰還擔心他會使不入流的手段。


    各將正討論地激烈,一不讓我我不讓你,場麵有些膠著。


    前方已經傳來戰報,北皇軍不敵,已經有撤兵後退現象。


    軍帳中有人主張趁勝追擊,直搗黃龍痛飲黃龍,圖一個幹脆利落,也給顧長澤一個警告。


    然而也有人反駁說,怕中了北皇奸計,若是追擊過去卻遇埋伏,得不償失,損兵折將。


    兩方為了這個爭論不休。


    楚戰緊鎖眉頭,心中已然有了注意。


    “什麽?”


    羅衣瞪大了眼睛,不確定地再次問巧玉道:“將軍吩咐,按兵不動?”


    “是。”巧玉點頭:“將軍說,北皇軍縱使來者不善,但也有可能會使陰謀詭計,顧長澤用兵從來不會講光明正大。”巧玉說道:“羅玨將軍也說,顧長澤心機頗深,敵不動,最好,我不動。”


    “可是――”羅衣猶豫道:“可是敵已經動了,戰字營和南方軍的將士們情緒已經調動了起來,要是這時候楚戰下令不動……”


    羅衣眉間染上一股清愁:“就怕北皇軍散布謠言,說他偏安一隅,就要在南方安樂老死,不肯大動幹戈,欲與北皇分河而治――”


    羅衣越想越擔心:“若真讓他散布了這樣的謠言,總有愚昧之人會心,群情激奮後難免不會給他施加壓力,讓他沒辦法,隻能做出迎戰的決定……”


    “夫人不必擔心,將軍心中自有勝算。”巧玉安慰她道:“將軍從來都是勝券在握的,不會有事情能難倒將軍。”


    羅衣隻是勉強笑了笑,頓了頓問:“各部將怎麽說?”


    “有說將軍英明的,也有說將軍此決策錯誤的。”巧玉答道:“不過將軍一概不聽便是了,吩咐下去了人做事了以後就招了羅玨將軍密話。”


    羅衣緩緩點頭,方才借著休息的空檔鬆了口氣:“這樣也好,至羅玨總歸在北皇那邊待了些日子,對顧長澤也了解,找他了解了解也無可厚非。”


    看了看寒風中頂著冰冷站得筆直的女子,羅衣心中寬慰,輕聲說道:“南方大地上的人們,心總是齊的。但也不免會混入害群之馬,散布謠言引發恐慌之徒。非常時期,非常手段,端看他怎麽用了。”


    將軍主帳內――


    楚戰凝眉坐在主位,羅玨偏右靜立,二人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楚戰看著手中的戰報,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桌上敲擊著,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道:“我收到了一條戰報。”


    說著伸手將手中他看了良久的戰報遞給他。


    羅玨心中微訝,伸手接過打開後看了看,頓時怔住。


    楚戰冷笑一聲:“北方大地和南方大地,當真不可同日而語,好多事情,這邊我能掌控,那邊,卻沒人替我分憂。”


    羅玨靜默片刻後道:“將軍的意思是……除掉他?”


    楚戰靜思良久才道:“我方才便是在想這個問題。”他看向窗外:“快三年了,沒想到竟然還會有他消息的一天。若非我一直讓人密切關注著,恐怕沒有人會想到,他會變成那樣。”


    羅玨微微歎息一聲:“其實也不必太過介懷於他,他如今一無背景,二無勢力,掀不起任何風浪。”


    楚戰雙手相叉:“留住他總是個後患,後患無窮,到時候我再後悔,便也晚了。”


    羅玨沉默良久,才輕聲說:“若有一日她知道了,一切再不能挽回,將軍可曾想過,會如何?”


    楚戰微微一愣,羅玨道:“留他一命,終究會有轉圜的餘地,要是他連命都沒了,依著她的性子,等有一日她知道的時候,對將軍勢必恨之入骨,再不可挽回。”


    楚戰的手微微抖了起來。


    他最怕的,便是這樣。他最擔心的事情被羅玨這般赤|裸地說了出來,這讓他情何以堪!


    羅玨平靜地看著楚戰,良久低歎一聲:“將軍做事果決是好事,但是有的時候太果決了,沒有留下後退的餘地,太狠,太絕,終歸不是一件幸事。”


    楚戰雙手支著額頭,視線落在麵前的牛皮紙上,泛黃的地形圖看得他眼花,肩膀上的盔甲膈應著他,讓他覺得有些疼,有些酸。


    羅玨告了退出去,走到半路遇見羅衣身邊的婢女珍玉。


    珍玉端著茶對他福身道:“羅將軍。”


    “你這是從哪兒來?”


    “夫人說將軍必是焦慮,讓煮了清心茶給將軍送來。”珍玉笑著對羅玨解釋了一番,又好奇地問羅玨:“羅將軍這是去哪裏?跟將軍談完事情了?”


    羅玨輕笑兩聲,略點了點頭,與珍玉擦肩而過。


    珍玉回眸,望著羅玨的身影心中疑慮:難道前方戰事情況不佳,不然為何羅將軍眉頭深鎖,似是心事重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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