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範誌完終於說完了,他長舒了一大口氣,似乎將深埋在心底的話都說了出來,全身輕鬆了不少。


    他期待地看著許梁。


    許梁,戴風,徐長青,淩青等人沉浸在對範誌完所說的情況的震驚當中,久久沒有回過神來。許梁探手,用力地搓揉著有些僵硬的臉頰,盡可能使自己更加清醒一些。他琢磨一陣,忽然嘿嘿冷笑起來:“果然天下的烏鴉一般黑!朝庭上下都有這些駐蟲在侵蝕著,大明朝如何能夠強盛得起來!”隨即他眉頭微微皺起,看向範誌完:“你說的這些情況,難道薊遼總督孫承宗他絲毫不知道嗎?”


    範誌完聽得臉色黯淡,悶悶不樂地苦笑:“方才的那些話,下官早就當麵對孫閣老說起過,孫閣老也曾暗中調查過,隻是後來,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許梁驚奇了,孫承宗不僅僅是薊遼總督,同時他還是朝庭的內閣大臣,站在朝庭的角度,如果發現了這種侵害大明利益的情況,孫閣老應當深惡痛絕,嚴查到底才是,如何能夠不了了之!


    “難道孫閣老就這麽聽之任之?”


    範誌完表情猶豫,雙手無措地放在胸前,“以下官看來,遼東堡壘已經牽涉到了太多官員的利益,即便以孫閣老的威望和能力,他也不敢大力懲治。”


    許梁不屑地譏笑:“他對付本官倒是招招狠毒,怎麽對上這些駐蟲,他就一點招都沒有?”


    範誌完漲紅了臉色,道:“若說孫閣老一點行動也沒有,倒也不確切,至少自下官向孫閣老提及之後,遼東這一年來新建的堡壘數量便大輻度減少。”


    “治標不治本!”許梁輕哼一聲,撇嘴道,然後看著範誌完,“範大人今天把這個情況匯報給本官,莫非是想供本官的手,查一查這些駐蟲?”


    範誌完激動地猛點頭,“下官正是這個意思!巡撫大人陝西的事跡下官也聽說了不少,但但取消陝西各項稅收,驅逐當地鎮守太監,進行稅務改革一事,下官每每想起,便心潮澎湃!巡撫大人,如今大明朝庭積弱已久,遼東軍是朝庭北邊的屏障,如果任由遼東文武就此繼續腐敗墮落下去,一旦皇太極舉全國之兵來襲,關寧防線能否守住,下官很是憂心。”


    範誌完雙膝脆地,鄭重地拱手道:“巡撫大人,下官知道孫閣老已經妥協了,眼下整個遼東,能夠對付這些朝庭駐蟲的人,唯有巡撫大人!下官肯求巡撫大人,嚴查此事!將這些侵吞朝庭軍費,損害朝庭利益的駐蟲一網打盡!”


    咚!範誌完重重地磕頭,再抬頭,飽含期待地看著許梁。


    嘶!許梁突然感到了陣牙疼!瞥了眼範誌完,暗道這人倒真會給自己出難題。


    遼東興修堡壘對抗清軍的策略實施已經有幾年了,這幾年發展下來,從京師到遼東,各路貪腐官員之間隻怕早就形成了利益網,其潛在的力量令人心悸。即便以孫承宗堂堂內閣大臣兼薊遼總督的身份,都不敢大力嚴查此事,由此可見,這股隱在暗處的利益網該有多麽嚇人!


    許梁剛來遼東不久,與遼東文武的關係極其不融洽,手中可用之兵除了手下三萬梁軍之外,便再無旁人。更重要的是,許梁擬定的發展計劃,並不在關寧防線,而是在遼東半島,許梁隻想早點造好船隻,抽身前往遼東半島,至於關寧防線嘛,就交給孫閣老去頭疼好了。


    然而對上範誌完期盼的目光,許梁不禁又猶豫了,看得出來範誌完這人並沒有什麽壞心思,還是一心一意為朝庭考慮的好同誌。如果就這麽直接告訴他,堡壘的事情自己並不想插手,未免嚴重打擊了範誌完的積極性。


    況且許梁心裏還是抱著把範誌完拉到自己的陣營裏來的想法。沉吟半晌,許梁便神色嚴肅地朝範誌完說道:“範大人,你所說的事情,本官聽了很是震驚!想不到遼東的官場風氣居然敗壞至斯!本官最恨那些不顧大局,自私自利,中飽私囊的人!隻要你所說的這些都是事實,本官必定一查到底,決不姑息!”


    戴風驚愕地看著許梁,徐長青抿了抿嘴,想提醒許梁什麽,但最終看了許梁一眼之後,什麽也沒有說。


    許梁的話倒是把範誌完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他滿臉通紅,激動地手舞足蹈:“巡撫大人,下官敢以性命擔保,下官所言,句句屬實!”


    許梁走了過去,親切地扶著範誌完,點點頭,道:“誌完,本官當然相信你的話。隻是,這件事情牽連極大,僅僅是我這個遼東巡撫相信,那是不成的。咱們最終的目的,那是要治那些人的罪!而治罪,光靠說那是辦不到的,咱們得有證據!證據,你懂我的意思嗎?”


    範誌完愣了愣,恍然地點頭,“下官明白!巡撫大人放心,下官必定會找出那些人貪墨的罪證!”


    許梁緩緩點頭,認真地看著範誌完:“好,誌完,本官等你的好消息。恩,本官初來遼東,遼東文武對本官尚存有戒備之心,所以在搜集罪證這些事情上,本官怕是幫不了你什麽忙!不過,我會吩咐巡撫衙門裏的淩青,一旦你有什麽困難,盡可以來巡撫衙門找淩青!”


    範誌完深受感動,熱淚盈眶地看著許梁。


    許梁又仔細地囑咐範誌完要注意安全之類的話,讓範誌完聽了心裏暖洋洋的,士氣大增隨後,便鄭重地向許梁等人告辭,雄糾糾,氣昂昂地回去搜尋罪證去了。


    戴風皺眉,看著許梁,“賢婿,你當真要插手調查這件事情?”


    許梁微微一笑,道:“我總不能說,我壓根就這想管遼東的這堆爛事吧?難得碰見範誌完這樣的熱血青年,總不能冷了人家一顆進取的心!”


    “那,咱們需要做什麽?”戴風問。


    許梁挑了挑眉毛,詭異地一笑,攤手說道:“咱們什麽都不用做。等著就成了。嗯,淩青,你在寧遠就多留心一下範誌完,如果範誌完當真能找出某些官員貪墨的確鑿證據,立即稟報給我。”


    “是。”淩青點頭。


    許梁等人在寧遠巡撫衙門用過午飯,便起程回覺華島。


    一個時辰之後,許梁等人趕到了寧遠城外三十裏的興城碼頭,碼頭上停放著三艘可以搭戴三百人的帆船。許梁從覺華島來寧遠開會之時,登岸之後,隨行的三艘船便交給碼頭的明軍士兵看守。


    看得出來,這些明軍士兵懾於許梁遼東巡撫的名頭,做事也相當用心,三艘船停靠的地方,一直處於戒嚴狀態,見許梁等人過來要登船,看守的明軍士兵才鬆了口氣,恭敬地將船轉交給梁軍士兵。


    揚帆,起航,興城碼頭到覺華島也就三十裏不到的水路,用不了一個時辰,便能趕到。


    兩艘船護衛著中間一艘,許梁,戴風和徐長青三人便在中間那艘船上。海風習習,濕潤而涼爽。


    許梁在船頭迎風而立,享受著海風吹過臉頰的舒適。戴風,徐長青就陪在一側。


    “你看這海麵上的這些漁民,如果沒有清軍的襲擾,這些沿海百姓的生活,該是多麽安寧。日出出海,日落歸航,一天的收獲便在這一次次撒網之中。”許梁指著海麵上,離著自己的船隻幾十米遠處的幾艘打魚船,語氣欣欣然說道。


    徐長青對遼東的情況很熟悉,看了看那幾艘漁船,徐長青感慨道:“嘉慶年間的時候,威海海域的漁民還時常受到沿海倭寇的侵略,後來倭寇被打老實了,遼東的漁民們過了幾年太平日子,不成想到了天啟年間,建州女真人又開始頻頻襲擾!如今更是了不得,皇太極建了大清國,清軍的騎兵想來就來,想撤便撤,簡真把遼東地區當作了他自己家的後花園!大人別看這些漁民能夠如此安詳的捕魚,還多虧了孫閣老恐固了關寧防線!”


    許梁微微點頭,感慨道:“要是這樣說起來,孫閣老的堡壘戰術,倒也並不全是一無是處。隻不過作用大小而已。”


    徐青長附合。隨後戴風也插嘴進來,三人聊了些愉快的話題。


    三艘船一路乘風破浪,朝覺華島駛去。又遠離了興城碼頭約摸二十裏的路程,許梁,戴風,徐長青也在船頭呆久了,便決定進船倉裏去。


    徐長青臨走前又看了眼周邊的海麵,皺眉自語道:“奇怪,那幾艘漁船好像跟咱們走的是同一個方向?難道這些是覺華島的漁民?”


    戴風聽了,也有些驚訝,他奇怪地說道:“不會吧?覺華島西邊沿海都被梁軍當作了水戰練習區,這片水域很少看見漁船出海的。”


    許梁聽了,也不由得多看了遠處的漁船兩眼,遠遠的,那船上的漁民,依舊不緊不慢地撒網,撈網,旁邊幾名漢子一齊幫著拉起……


    “二位多心了吧?”許梁輕笑,低頭便準備進船倉!


    忽然,許梁猛然感到船身一晃,隨即咚的一聲沉悶的響聲,似乎什麽東西破裂了一樣。


    許梁猛的抬頭,正與戴風和徐長青兩人驚疑地眼光對上,


    “怎麽回事?”三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問出來。然而三人麵麵相覤。忽聽得左側一艘護衛船上傳來梁軍士兵的驚呼聲:“不好了!船漏水了!!!”


    隨即左側船上驚叫聲此起彼伏,梁軍校尉在大聲喝斥著驚慌失措的士兵。


    許梁與戴風,徐長青三人對視一眼,三人臉色都有些難看。


    “大人,左側護衛船報告,船底漏水,請求靠近主船,以便分流船員。”一名青衣衛跑過來,朝許梁拱手說道。


    “好好的船隻,怎麽會漏水?”戴風怒罵,“開船之前,那些笨蛋難道沒有檢查船隻嗎?!”


    許梁皺緊了眉頭,正要開口,忽聽得船倉裏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傳來,隨即那名負責開船的船長滿頭大汗地跑了上來,哆嗦著嘴唇,朝許梁叫道:“巡撫大人,咱們的船底下突然破了一個大窟窿!大股的海水湧進來,根本堵不住!咱們的船怕是要沉了!接下來該怎麽辦,巡撫大人您拿個主意吧?”


    許梁臉色劇變,這個時候就是傻子都能猜到自己的三艘船讓人動了手腳!


    “洞口有多大,能不能堵上?”許梁鐵青著臉色喝問道。


    船長搖頭,“很大,沒法堵。”


    正說著,原本在船倉底層輔助劃船的十幾名船員個個驚叫著爭先恐後地跑了上來,一個個邊跑邊大叫:“船進水了!要沉了!快跑啊!!”


    般身又是一沉,就像是陷下去一截一樣,嘩嘩的水聲從船倉底部傳上來。


    十幾名青衣衛敢緊維籠過來,緊張地看著許梁。


    戴風看向右側護衛船,道:“右側護衛船好像沒有事,大人,快上那條船!”


    剛說完,戴風便臉色一變,因為,右側船隻也傳出了驚呼聲。


    “大人,怎麽辦?”船長驚恐地問道,此時已經很明顯地感覺到,整艘船都在快速地下沉。那些跑出來的船員見機不妙,已經爭先恐後地果斷跳船,跳進了海水裏,這些人多是寧遠沿海的漁民出身,熟知水性,跳進海裏倒也不至於立馬就淹死。


    船長等不及許梁的答複,跺跺腳,便朝船弦跑去,一躍跳進了海水裏,飛快遠離正在下沉的船隻,船長深知,一旦主船沉沒,形成的漩渦足以將周邊的人都卷進去。


    海水從船倉裏麵漫上來,整艘船已沉了一大半。周圍的梁軍士兵,青衣衛都緊張地看著許梁。等待著許梁的指令,不少人臉色煞白,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從陝西省出來的士兵,並不熟悉水性,雖然經過十幾天的緊急潛水訓練,但麵對寬闊的大海,不少人依舊心底發寒。


    “不想死,就跳船!”許梁咬著牙關怒喝道。戴風聽了,一揮手,周邊的梁軍士兵和青衣衛便從各個地方毫不猶豫地跳進海水裏。


    許梁身邊,隻剩下戴風,徐長青和八名貼身青衣衛。許梁朝一名青衣衛喝道:“發信號求援!”然後便一躍而起,往海裏跳去。


    戴風,徐長青,八名青衣衛緊隨其後,跳了下去,最後一名青衣衛跳海之前,右手一揚,隻聽得一聲尖銳的嘯聲升上半空中,砰的一聲,在空中炸裂開來,形成一團妖豔的紅煙!(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明末強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沐紫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沐紫月並收藏明末強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