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明白發生了什麽以後,顫抖著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呆傻處在原地。[]就這樣眼睜睜看著發力的吾鳳最後把花美眷釘在牆壁上,而花美眷的劍一寸寸從他的前胸進去,後胸出來,已經滑到劍柄的地方,他也沒有皺一下眉頭。


    血源源不斷往下流,我看得心底生寒。


    花美眷此時張著嘴,沒有任何的反抗。他不是那麽容易罷休的人,定然是吾鳳在他身上下了什麽咒語。神仙哪裏有那麽容易死,花美眷就是動不了。


    “你做了什麽?!”花美眷的臉上終於露出恐懼。他先抬手想要吹靈犀獸角讓“誇父”來救,胳膊卻沒有聽話。然後又似乎在試圖用意念和催眠改變吾鳳的行動,我能看出吾鳳極力控製住自己的行動。


    他對花美眷冷笑,“我死,你也死。”說罷,轉頭看了我最後一眼。那一眼裏有太多的東西,不舍,追悔,痛苦,決絕,解脫,統統化作一滴淚水,落入那血池之中瞬間沒了蹤影。


    “吾鳳,不要!”我大喊。


    他卻沒有聽,身體在我聲音落下的同時,激發出紅色的光芒。同樣是紅色,血魔淵的紅那麽邪惡而恐怖,可吾鳳身上生出的紅,卻是如嚴冬裏的烈火般帶給人溫暖,黎明時的晨曉般帶給人希望……光芒瞬間又變成熊熊火焰,吞噬了花美眷和吾鳳的身軀。


    花美眷絕望的吼聲,震耳欲聾。


    傳說鳳凰可以浴火重生,那個叫做涅槃。


    我傻傻的以為。他是這個打算。


    自我安慰:一會兒說不定能看到一隻脫了毛的雛鳥在那裏嗷嗷直叫的場景,會不會很有愛?


    但是在時過境遷之後,景鳳老神君卻告訴我,鳳凰後裔根本沒有這種重生。那涅槃隻在上古鳳凰身上發生。也就是說。他們已經不夠純種,要涅槃就是同歸於盡。涅槃之火,可以燒盡天下罪惡,魂飛魄散。


    吾鳳在毅然選擇與花美眷同歸於盡的時候,心中所想為何?


    他怎麽忍心。用死來讓我銘記。


    血魔淵裏也爆發出萬丈紅光。那卻不是吾鳳身上的力量。所有人都沒有料到先前從誇父衣袖中落進血池的那塊血玉,此時竟然自己升騰而起。紅色的血玉,流光轉動,透著晶瑩的星火。


    有一個女子的聲音。飄渺在我耳邊響起,她說:“用他給你的力量,殺死他。”


    我尚處在吾鳳帶給我巨大的震驚中,聽到這說話聲。左右迷茫又找不到說話的人,就以為是幻聽。卻不料那塊極具靈性的血玉,居然自己飛到我的手中,那個女子的聲音又響起,重複著剛才的話。


    詫異低頭看向手中的血玉,聲音源自其中。而從它落入我手那一刻,發現原本流失的神力,突然統統回到了我的身上。同一時間,與天帝和武曲對招的“誇父”,忽然痛苦的嚎叫起來。


    胸前的虎魄,也在隱隱中泛起寒意,提醒我它的存在。此刻的我,就跟那“誇父”一樣,仿佛已經不是我。手不由自主伸進懷裏拿出虎魄,身體則朝發狂的“誇父”飄去。


    “蠻蠻!”美人相公在身後焦急喊我,他好像聽不到那神秘女子對我說的話。


    我回頭,無助與他道,“有個女的控製了我。”


    他臉色一變,立馬想要來救我,卻被血玉的紅光彈開,根本近不了我的身。包裹吾鳳和花美眷的火此時已經沒了蹤跡,隻留半空灰燼,潸然落於血魔池之中。我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不能接受那個曾經討人厭的神君,再也不會回來。


    “別哭,為他報仇。”那個控製我的女子,又開口說話,“我不會傷害你。”


    她的聲音猶如無根的飛絮,自遠古的洪荒中飄來。


    我緊張地握緊手中的虎魄,來到“誇父”麵前。“誇父”感覺到我的靠近,血紅的眼睛竟然流出血淚,痛苦的嘶吼,卻並不還手。


    “阿主,玉兒還你自由!”那女子說話,帶著滄桑的笑意。


    於是,手起刀落。


    她借著我的手,殺死了“誇父”。


    那虎魄插在誇父的心上,時間靜止,萬籟無聲。


    “叮——!”一聲脆響,誇父的遺身最後化作千萬碎片,與吾鳳一樣飛散在血魔淵不堪的血池裏。我手中的血玉,也應聲而碎。


    一切太過突然,仿佛一場夢境,夢醒了就這樣重新歸於平靜。我隻記得在最後,一男一女兩個聲音同時發出歎息,似乎是解脫。(.好看的小說)


    片刻之後,血魔淵由於“誇父”的死亡而開始劇烈晃動崩塌,碎石紛紛砸落,臨柏快速拉著我,往瀑布之外逃去。


    我在臨走前一刻,將把手中的碎玉,一並撒向血魔淵之中,讓她與誇父共葬。不論他們的故事如何開始,經曆過什麽,且讓他們在這裏結束吧。


    ……


    鬥轉星移,流光飛逝。


    美人相公悄然走到我身後,俯下身子擁住我的脖子。


    “今日感覺可好?”他柔聲問我。


    我從思緒中走出來,側頭對他抱怨,“你天天讓我蹲在這裏曬太陽!別以為這樣我就不會發黴!我要出去玩!”


    臨柏低笑,不答應也不駁回。長臂伸到我旁邊的小茶幾上,拿起方才翻在沃之野叛亂那一章的《八荒異世錄》。他默默看了片刻,忽然對我說:“蠻蠻,那時候我寧願死的是我。”


    “嗯,我知道。”我從他手中搶過那本野史,合起來放在旁邊。


    麵對死亡的時候,他們總是那麽爭先恐後,好像我在黃泉的另一邊,而不是活生生的站在他們麵前這一個。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們誰都不死。我也不死。隻要活著,就有希望。


    但是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又何必如此介懷,起碼現在每個人都很幸福。


    我和臨柏。墨北和紫蓮。夜夜心和君天末,玉禳和黑月,玉軒和青墨,謝珠華和李毅,陌千城和宋儒。清清和書生。海星和阿亮……,連白慕也在一群人的幫助下,找回了她失去多年的愛人,有情人終成眷屬。


    所有的情人故事告訴我們。隻要心中有美好的願望,大多數的真愛還是可以獲得祝福。比如陌千城教會了清清如何與凡人命運相連,生死與共,她再也不用做墮落的魔族;還有我則求玉禳開了個後門。把公子長卿的魂魄修繕完後投生在仙人道裏,以後他就能和白慕長相廝守。


    而辛澤終於打敗了白衣,把他關在魔界最幽暗的地牢裏,聽說在天庭還與齊月長公主鬧得不可開交;喜兒和十四玉也冰釋前嫌,兩人依舊生活在西山的小屋子裏,不知道是誰壓倒了誰;就連其凰上仙也走出了過去的陰影,與她父親天咫相互扶持著離開了我們的視線。


    說起其凰,我忍不住又是一陣歎息。


    其凰的眼睛盲了。


    那天武曲將其凰從血魔淵中救出來的時候,她的眼睛不停地流血。


    我想幫她治一治,卻發現誇父留在我身上的神力已經隨著他的消逝一同消失。那麽一個瞬間,我竟然很無恥的覺得渾身輕鬆。以後天下蒼生與我再也沒有那些牽連,再也不用讓我如同皮球一樣被人爭搶。


    流著血淚的其凰清醒過來,第一句是喊我的名字。


    我便過去好生安慰她,“你會沒事的,我保證。”卻不知道怎麽告訴她吾鳳已經死去的事實。這世上,再也沒有那個拿她毫無辦法的好哥哥。


    她卻搖頭,或許是女人的直覺,她說:“我這一輩子,一直活在錯誤裏。吾鳳哥哥再也不可能保護我,我自己犯過的錯誤終究是要自己償還。”說罷,竟是雙手硬生生往自己的眼睛裏插去。血淋淋挖出了自己的一雙眼珠子。


    “這雙禍害,我終於可以除去。桃笙,對不起……”然後暈在了武曲的懷裏。


    當時,我被她瘋狂的舉動嚇住,顫抖著雙唇說不出話。但心裏想告訴他,我早就不怪你了,而且桃笙也已經不在。


    我想其凰現在與她父親,應該過得很安生。他們消失在人群麵前,最好人們再也找不到,就讓他們帶著鴢族的傳說,一起掩藏在時間的靜默裏。


    ……


    “我給你做晚飯去,你去屋子裏等。”臨柏把我攙扶起來,往小屋子裏走去。


    待那些瑣事一一料理完畢,我們又回到了南海的豐樂鄉,開始過從前想要過的那種生活。現在是春天,院子裏的山桃樹,又是一年花開正好時。我們從樹下走過,剛好就有片片飛舞的桃花瓣飄落在周圍,隱約有香氣襲人。


    桃枝從桃花樹上“吱吱吱”笑著探出腦袋,一副做了壞事的賤樣。


    門口有稚童聲,說話還有些不流利,“蠻蠻,吃飯,我娘,找不到。”


    臨柏和我同時望去,隻瞧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露出半個腦袋在門邊烏溜溜看著我。


    是海星和阿亮的兒子桐桐,今年已一歲。


    彼時臨柏帶著我重歸此地時,桐桐在他娘懷裏第一次吃到臨柏做的湯,從此便深深愛上美人相公的廚藝,天天往我們家鑽。不會走路的時候就纏著海星哭鬧,現在他會走路了,每到飯點就準時出現在大門,可憐巴巴瞅著我們是要人抱他進來。


    “幹娘肚子裏有妹妹揣著,不方便抱,幹爹抱你好不好?”


    “不要,我要,蠻蠻。”這團子十分脾氣不知道像誰,很是執拗。


    我走過去,朝臨柏擺擺手,老身雖則年紀上了些,身子骨倒還活絡,抱個小娃娃的力氣還是有的。


    臨柏無奈,隻得抱起桐桐送進我懷裏。


    “你怎麽知道要我們要吃飯了?”閑來無事逗他說話。


    “小鳥,叫了。”


    “啊?”


    “它們,說的。”


    “……”我臉黑,實在跟不上小孩子莫名其妙的思路


    桐桐抱緊我的脖子,嗅了嗅。“蠻蠻,香香,親。”說罷,吧唧一下糊了我滿臉的口水。


    美人相公的太陽穴立馬突了突,冷冷道:“幹娘隻準看,不準動手。”


    “那桐桐,要妹妹,媳婦。”


    “……”


    南海的暖風,徐徐吹來,晚霞中有倦鳥歸巢。


    ◇◆◇◆◇◆


    紫蓮與我聊過,她問我,如果當時是司香仙君與花美眷同歸於盡,你會怎麽辦?


    我笑,如果是他,就算魂飛魄散,也要把他找回來。


    她疑惑,可以麽?


    我點頭,自然可以。這六界之中沒有絕對的消亡,魂飛魄散,不過是換了一種形式存在於天地之中。我們今日是這般模樣,明日或許換了存在的形態,可能是風,可能是雲,總之依舊存在。我就是個從上古歸來的最好例子,不是麽?


    紫蓮道,你不去佛祖身邊修習佛法,當真可惜。


    我言,清心寡欲,普度眾生這些,不適合我,我隻想與愛的人攜手老去。


    她又問,那為何不把吾鳳神君找回來?


    我沉默。


    他若是想回來,又何須我去找。他既然選擇離開,也是一種解脫。


    清風白雲,他會在哪裏重拾幸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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