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群臣又議了一些蘇國的大小事情,宗伯蘇茂,又說了最近幾件事情,主要是接待外賓,隨著蘇國前代國君下葬,一些使臣也漸漸離開蘇國。


    “鄭使還沒走?”蘇照皺眉問道。


    按說,接待外賓這種事情,應該有一個太常之類的禮儀官負責,但侯國事少,此刻就是由宗伯蘇茂一並署理,家國天下就是這樣。


    宗伯蘇茂,蒼聲道:“君上,這幾日,袁逆案發,鄭使派人多方打探我國虛實,意圖不明。”


    一旁的司寇,陳韶冷聲道:城中,近日起來的流言,應為鄭使派人散播。”


    “什麽流言?”蘇照凝聲問著,心裏閃過一個念頭,看來,他還需要一個監刺輿情的情報部門,一個對內,一個對外。


    司寇陳韶神情躊躇,沉吟道:“近日,城中起了流言,說君侯刻薄寡恩,殘暴虐殺,先是幽禁嫡母,又對袁逆降之以雷霆,言此代君侯,少承嗣位,剛愎自用,恐怕國祚不久。”


    此言一出,在場公卿大夫都是議論紛紛。


    司徒孟季常作義憤填膺狀,道:“一派胡言,戾夫人謀害兩代君侯,袁逆悖逆行凶,證據確鑿,豈是這些流言碎語能夠顛倒黑白的?”


    蘇照眸光微動,一時默然。


    其實,這一切,他早有所料,這就是後患,他繼位之後,可謂馬不停蹄,先後掃滅了衛殊,袁彬二人,落在一些“陰謀論”者眼裏,不知該如何編排於他了。


    見蘇照沉默,似在“醞釀”雷霆之怒,溫邑邑宰韓岱硬著頭皮,拱手道:“君上,而今流言四起,微臣已派人偵緝,眼下流言已大為減少。”


    蘇照聞言,嘉許道:“韓卿做的不錯。”


    韓岱聞言,心頭稍鬆。


    司寇陳韶道:“鄭國國使,還在溫邑城中盤桓,君上,是否驅逐此人?”


    太宰敬弘道搖了搖頭,歎道:“鄭國,虎狼之國也,若無理驅逐,恐怕將有不測之禍。”


    “如何是無理?鄭使唯恐天下不亂,當以驅逐,警示其人。”陳韶據理力爭道。


    敬弘道說道:“雖可驅逐,也難保其不再於諸國之中遍起流言。”


    蘇照清咳了一聲,中止了二人的爭執,朗聲道:“對於鄭使,若其不走,限製出入驛館即可,至於國內流言,也不能一味壓製,還需善加引導……至於他國有一二謠言,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在蘇照看來,除卻豫州幾個大國,誰會關注一個萬裏迢迢之外侯國的少年國君?


    當然,他可能還需要再設立一個宣傳部門,比如蘇宣部?


    這方仙俠世界,已有造紙術、印刷術,但不知為何,卻無報紙,連邸報都沒有。


    驛傳係統隻為軍事服務,交通也是一塌糊塗。


    “這是我的國家,七郡之地,百萬人口……內政,軍事直接關乎修行速度,除去袁彬之後,僅僅三天,元罡之境已至中期,按著這個速度,重回前世仙道修行的頂點——元罡巔峰之境,隻是時間問題,但我隱隱有一種感覺,恐怕金丹會是瓶頸。”


    金丹之境,可稱真人,所謂一顆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等到議事完畢,諸公卿告退,蘇照單獨留下了太宰敬弘道和司寇陳韶二人。


    迎著二人疑惑的神色,蘇照沉聲道:“老師,陳卿,鑒於袁逆之事,孤有意設立樞密院,典掌軍令。”


    敬弘道皺眉道:“君上,可司馬之職是效仿姬周帝室而定,不好隨意裁撤,而今國事繁亂,行此革新大政,不如稍緩一些。”


    陳韶倒是沉默,顯然在思索著其中的關節。


    “三年無改父之道,鎮之以靜的道理,孤是知道的。”蘇照沉吟片刻,道:“孤非是要裁撤司馬之職。”


    說著,就將自己的考慮,敘說了一番。


    陳韶目光微亮,顯然察覺出其中的製衡之術,拱手道:“君上,臣以為此法甚好,不管官製幾何,皆為君上家臣,縱有變化,無有不可。”


    蘇照點了點頭,暗道,法家通權變之道,自己的提議天然對他們的胃口。


    敬弘道暗暗歎了一口氣,在他看來,這對兒君臣哪裏是調整官製,分明是想要變法,秦國變法,遂為雍州霸主之國,但楚國十年前變法,卻折騰得民怨沸騰,國中大亂。


    蘇照將征詢目光投向敬弘道,問道:“老師以為呢?”


    敬弘道斟酌了一下言辭,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道:“君上,無論是司馬,還是樞密,總要有柱國能臣來擔任,眼下我蘇國似無這等軍國大才啊。”


    蘇照聞言微怔,不得不說,他的老師所言在理。


    為政之要,莫先於得人。


    想起剛才滿朝公卿,不是一些老朽,就是一些唯唯諾諾之輩,蘇照心頭就有些失望,思忖道:“或許,應該先下個求賢令?”


    至於開科取士,他現在還不能這麽激進。


    蘇照這時靈光一閃,忽而想起陳韶先前和他提起的兩位國士,心下一動,問道:“陳卿,當日在沁竹軒中,陳卿和孤舉薦兩位大賢,不知現在何處?”


    陳韶聞言,神色微頓,遲疑地看了一眼敬弘道,道:“齊人晏昌,現今就在蘇國青天河的山林之中結廬而居,平日以捕魚為業,還有一人是申屠樊,此人曾為燕國國尉,受新任燕王猜忌,遂辭官至蘇國隱居。”


    齊國人濱海而居,晏昌以打魚為生,倒不出奇。


    至於申屠樊,蘇照眸光微動,他前世好像聽過這個名字,如果是聽過,那麽此人,就是在後來的大爭之世中,有著濃墨重彩一筆的大人物。


    “齊人晏昌,可是那禍亂楚國國政的晏相?”敬弘道悚然而驚,怒不可遏道:“陳韶,你陳氏想要禍亂我蘇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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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照聞言,看向陳韶,靜靜聽其解釋。


    陳韶朗聲道:“晏昌為楚國國相時,要求楚國公卿貴族,釋放隱戶、逃戶。”


    蘇照一時默然,目光就是驚疑不定。


    所謂隱戶、逃戶,就是托庇於蘇國公卿之下,不納稅的佃農,比如蘇國七郡之地,疆域甚至都有華夏一個省大小,但賬麵上的人口才過百萬之數,這尼瑪就離譜。


    但這已是放之天元普遍有之的正常現象。


    可以說,就好比看盜版的網文讀者一樣,至少得是正版讀者的十倍。


    而在蘇國,隱藏的人口也快達成明麵人口的十倍,當然,千萬可能不足,但八九百萬還是有。


    這些人口哪裏去了呢?


    正如剛剛蘇照籍沒的袁氏一千多頃田一樣,這些人口為袁氏這樣的公卿勞作,供養他們窮奢極欲的貴族生活。


    “無怪乎我這位老成謀國的老師大驚失色,我當真要變革體製,清查隱戶,就是要給蘇國變天。”蘇照麵色微頓,沉靜目光之中隱有幾點星火閃爍。


    如果蘇國有八九百萬自耕農,二十抽一,可供養四五十萬甲兵,這……甚至可與秦、楚、晉、齊這樣的霸主級大國爭鋒。


    “可也意味著,將蘇國朝堂之內公卿清掃一空……”蘇照眸光清冽,思忖道:“而今國疲民弱,轄製百萬丁口,再如何轉圜,金丹就是極限,那麽千萬人口呢?”


    “這個事情不能急,隱戶肯定要清查,但眼下方除袁逆,再行此激進之策,恐有禍亂之危。”


    蘇照將心底想法隱藏,看向爭執的二人,清咳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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