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國宮苑,棠梨宮


    蘇照麵色沉寂,舉步邁入殿中,繞過山河屏風,來到後殿。


    彼時,一輪皎潔月光穿過窗戶冷照於地板上,澄瑩如水,光可鑒人。


    蘇照頓住身形,抬頭之間,看著床榻之上,靜靜而坐的麗人,道:“怎麽不掌燈?”


    揮手之間,梁柱之上,宮燈燭火搖動,橘黃色燈光鋪滿殿中。


    衛婧一襲淡紅色宮裳,似乎枯坐了許久,抬起一張明媚的臉蛋兒,注視不遠處的少年君侯半晌,明眸閃了閃,櫻唇翕動了下,終究無言。


    蘇照緩步走到衛婧身旁坐下,擁住了麗人削肩,輕聲道:“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衛婧:“……”


    “我又沒哭。”衛婧終究是受不了蘇照的捉弄,惱羞成怒道:“我誰也不恨。”


    蘇照看著麗人白皙如玉的臉蛋兒,笑道:“就差把我不高興,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衛婧輕哼一聲,側過身去,看著一旁的燭火出神。


    蘇照笑道:“不愧是芳姿婧麗,豔絕帝丘的衛國公主,這生起氣來,也是別有一番綽約風姿。”


    衛婧嗔怒地看著蘇照,正值雙十年華的麗人,嬌嗔薄怒,眉眼之間自有一股嫵媚風情流瀉,道:“你……少拿甜言蜜語哄我,唔~。”


    看著衛婧,蘇照不由食指大動,近前噙住兩片櫻唇,攫取著甘甜。


    許久,衛婧氣喘微微,臉頰緋紅,桃花唇瓣早已泛起瑩潤光澤。


    蘇照笑道:“還生氣嗎?”


    衛婧沒好氣地白了蘇照一眼,譏誚道:“我哪裏敢生氣?在你心中,我哪有資格生氣?”


    蘇照笑了笑,說道:“資格?除了你,整個蘇宮,誰還能和我這麽慪氣?”


    衛婧芳心一顫,垂眸不語。


    “好了,別鬧了。”蘇照笑道:“倒也不妨告訴你,那個位置會一直空著。”


    衛婧聞言,抬眸看了蘇照一眼,清聲道:“堂堂蘇國之主,連元配都沒有,豈不讓諸國恥笑?”


    “你就是孤的元配夫人。”迎著雙眸一亮、欲言又止的衛婧,蘇照又補充了一句,“還有她們。”


    衛婧冷哼一聲,道:“蘇侯還真是博愛眾生。”


    蘇照看著在燭光映照之下,愈發明豔姝美的麗人。


    既覺得好笑,又覺得有趣,在他心中,名份自是不重要。


    可女人總要分個一二三四。


    這就是女人的天性,爭得就是光鮮亮麗。


    如衛婧,自小在衛宮長大,生長環境如此,這種性子愈發明顯。


    退一步說,衛婧若真的甘願當綠葉,也不是她了。


    蘇照默然片刻,盯著容色婉麗的麗人,直量衛婧看得不自在。


    蘇照道:“你隻留意到徐貞、範瀟封妃,和你平起平坐,可湘歌、安安呢?她們跟我……在時間上,算是比你還要早一些,我也沒有封妃,難道她們就低你和徐貞她們一頭了嗎?你和我使小性子,我不在意,我也願意慣著你,但你不要覺得敕封了夫人,就能高她們一頭,如果你這樣想……”


    “我知道……”衛婧芳心劇震,貝齒咬了咬下唇,一雙明眸漸漸泛起霧氣,道:“我何曾有壓她們一頭的想法,我隻是……”


    說到最後,也有些委屈,鼻頭一酸,晶瑩點點,淚珠盈睫。


    蘇照默然了下,伸手揩拭著衛婧的臉頰,卻不想麗人愈發傷心,不大一會兒,就淚珠漣漣,梨花帶雨。


    蘇照溫聲道:“我如何不了解你,你從無如此之想,我方才就是這麽一說,就算給你正妻元配的名份,又怎麽樣呢?若是情斷義絕,相看兩厭……你可知多少王侯,為了鞏固君位,將元配娶回,當牌位供起,半生相敬如賓,冷眼相對,你也願意這樣嗎?你若是願意,我遂了你的意。”


    說到底最後,蘇照聲音也淡漠了幾分,起身欲走。


    衛婧臉頰一白,失聲道:“不要。”


    似乎想起了那一幕場景,她那時,又有何樂趣可言。


    她原也不在乎什麽夫人,不夫人的,在衛國之時,甚至一開始,還想放棄公主之位,遠走他鄉。


    隻是身為女人,想在自家男人心中地位特別一些,有錯嗎?


    蘇照重新坐下,終究忍不住笑出聲道:“嗯,我原也舍不得……冷落你,總算你沒答應。”


    “你……”衛婧聞言,羞惱交加,狠狠捶了蘇照一下,叱道:“你就成心氣我。”


    蘇照笑了笑,忽然伸手,輕輕撫了撫衛婧的臉蛋兒,麗人臉頰滑若凝脂,柔軟細膩,道:“婧兒。”


    衛婧沒好氣說道:“幹什麽?”


    “婧兒自修仙道以後,是愈來愈明媚動人了。”蘇照道。


    衛婧白了蘇照一眼,芳心雖然歡喜,但還是輕哼道:“油嘴滑舌。”


    蘇照笑了笑,目光略有些失神,感慨道:“仙凡有別,世俗之繁華,不過虛妄一時,希望你我夫妻,仙路之上,也能相互扶持,一體同心。”


    衛婧感受著少年君侯的肺腑之言,心神劇震,看著蘇照,眸光流轉。


    蘇照笑道:“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們也歇息吧。”


    待衛婧去除了衣裙,二人躺在床榻之上,蘇照正要貼身上前。


    “那湘歌妹妹,你怎麽沒有給個名份兒。”衛婧忽而柔聲說著,許是擔心蘇照誤解,連忙道:“我並無他意思,我比她大一歲。”


    蘇照詫異道:“還想這事呢。”


    衛婧歎了一口氣,說道:“之前聽子妗姐姐說,湘歌妹妹她是第一個跟你的。”


    蘇照道:“是啊,我虧欠她良多,本來想敕封的,然後思來想去,竟不知封什麽才合適……湘歌,原也不在意這些。”


    “哪個女人不想光明正大,現於世間。”衛婧幽幽說道。


    蘇照聞言,怔了下,似笑非笑地看著衛婧,說道:“你倒是比我了解她?”


    衛婧清聲道:“我隻是了解女人,她們或許不慕虛榮,對於名份,或許可以不要,但你不能不給……再說,我和湘歌,也算是從小就相識了,隻是她後來入了仙道,才漸漸來往少了。”


    蘇照麵色微頓,歎了一口氣,道:“是我疏忽了。”


    不得不說,衛婧和姐姐算是提醒了他。


    湘歌以前也是個醋壇子來著,隻是和他聚少離多,才漸漸沒有心思吃醋。


    這般一想,愈發覺得虧欠良多。


    蘇照念及此處,打算等過段時間北上衛國,去司螢仙天看看。


    “嗯?”衛婧纖纖素手下移,握住某人,吃味道:“想她呢?”


    蘇照目光回神,垂眸看著衛婧,笑了笑道:“你這是替姐妹打抱不平……倒是愈發有大婦氣度了。”


    衛婧臉頰一紅,挺了挺,說道:“我心胸寬廣,你又不是不知。”


    二人互知脾性,知根知底,倒不如尋常王侯妃嬪那樣嚴肅苛刻,閨房之樂倒是不絕。


    蘇照笑道:“合著我過來安慰你,還是多此一舉了?”


    “有你那樣安慰人的?”衛婧回眸撇了蘇照一眼,嗔怒道:“你都把我當成什麽人了,心胸狹窄,嫉妒陰毒。”


    蘇照心道,你衛婧什麽性情,我不知道?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不過,話到嘴邊,調笑道:“麗妃娘娘識大體,孤心甚慰,就賞麗妃娘娘伺候孤就寢吧。”


    衛婧白了蘇照一眼,芳心原本還有酸澀,但經這人的一番打岔,發現不知不覺竟也散去了許多。


    許久,雲收雨歇,風平浪靜。


    蘇照問道:“那位前輩呢?”


    這也是他不放心的地方,那太素執意要前往觀禮他開仙朝,但白日裏,似乎也沒有搞風搞雨。


    “前輩隨我一同回來了。”衛婧將螓首靠在蘇照的心口,低聲說著,麗人此刻雲鬢散亂,臉似紅霞,絢爛如錦。


    蘇照皺了皺眉,心頭愈發不安,道:“素璃珠呢,我看看。”


    他總覺得這太素可能在玩什麽花樣。


    衛婧心神一動,眉心正中毫光隱隱,米粒光芒及盛。


    蘇照伸手接過,將神念透視其中,麵色微變,沉聲道:“這不是素璃珠。”


    衛婧也是容色微變,道:“怎麽會?”


    “恐怕她已經走了。”蘇照目光閃爍,冷聲道。


    以他猜測,這太素多半是借助他開仙朝之時的天象變化,施展了某種秘法,然後借機脫離了衛婧。


    衛婧道:“前輩她不辭而別,能去什麽地方?”


    蘇照道:“多半是另覓宿主去了。”


    衛婧:“……”


    見麗人的錯愕表情,蘇照也覺得好笑,道:“好了,走了就走了吧,這樣的人物在身旁,我還擔心她圖謀不軌呢。”


    估計太素此刻也鬱悶的不行,本來以為碰到個事業型的大女主,生生被他掰成了吃醋的小女人。


    “前輩她……這是對我該有多失望呀。”衛婧玉容神色莫名,忽而幽幽說道。


    蘇照打趣道:“是我誤了麗妃娘娘,說不得麗妃娘娘會成風華絕代的仙子呢。”


    衛婧沒好氣道:“又渾說……唉,走了也好吧,她在身旁,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


    ……


    此刻,蘇國北方邊郡,夜色之中,華光穿行於虛空。


    素璃珠被一團金中帶紫的光芒包裹,破空穿梭,一息千裏。


    光芒熾耀的珠子上,現出一張朦朧不清的臉蛋兒,僅僅是輪廓,都有一種顛倒眾生的驚心動魄之美。


    那是天道之美,自然之美,時光之美。


    太素喃喃道:“三屍之一的善之道身,就在前麵了。”


    聶國北方,小鎮客棧之內。


    黎明將至,晨星寥落,春雨已停,夜色之中,小鎮五層高塔的簷角風鈴聲隨風而響。


    李觀魚正在喝酒,忽地抬起一張沉靜如淵的麵容,眸中滿是詫異之色,“那是什麽?莫非是哪位同道路過?”


    方才卻是一道流星,劃過夜空,璀璨奪目。


    李觀魚心中好奇,正要起身前往查看。


    忽地就見到一道踉蹌的身影,自客棧方向奔出,遁光多少有些倉皇失措,正是乾天宗宗主。


    客棧之中,二樓廂房,景玥正在沉睡,少女在被窩中蜷縮成一個小貓,眉頭緊皺,似乎回憶到了什麽不好之事。


    忽地窗口中,一道虹光閃過,沉入眉心,景玥就覺夢境之中,好似見到了萬千光影流波,死寂的氣息充斥於夢境世界。


    “道友何以如此狼狽?”李觀魚眉頭緊鎖,上前說道。


    乾天宗宗主一臉驚懼,如見鬼魅,這在天元九州曆史之上,都不曾有過,行至近前,道:“李道友,方才也看到了。”


    李觀魚麵色頓了下,道:“星羅垂凡,如見神明。”


    乾天宗宗主道:“李道友,這景衍果是天選之人!”


    此刻,因為太素以素璃珠寄於景玥靈台,太過玄妙,以致乾天宗宗主誤將方才的異象當成了發生在景衍身上。


    李觀魚眸中閃過一抹狐疑,道:“潛龍隱於雲霧,如何這般聲勢浩大。”


    乾天宗主,說道:“李道友難道不知,就在今天,蘇國國君已開仙朝了。”


    李觀魚道:“貧道自是知道,隻是也不該如此才是大張旗鼓才是……恐怕事情不是道友猜測的這般簡單。”


    乾天宗宗主道:“那李道友作何打算?”


    李觀魚道:“再看看,貧道也勸道友一句,對自己所習知命之術,不要太過自信,須知天意就喜捉弄於人。”


    乾天宗主麵色微變,默然不語。


    翌日


    天光大亮,蘇照離了棠梨宮,向著中元殿而去,這算是蘇國開立仙朝之後的第一次朝會。


    此刻,中元殿外,蘇國文武公卿按著新的官階、品級站定,黑壓壓一片,有不少還交頭接耳,議論著昨天的大事。


    主要是交流著人道龍氣加身之後的體會。


    有不少公卿甚至一夜沒睡,但精神頭卻十足,神采奕奕。


    顯然,人道龍氣供養之力,已經實實在在為這些蘇國公卿感知到。


    隨著宦官的淨鞭聲響起,原本嘈雜的文武公卿,都是安靜下來,按著官階、品級,次序而入。


    中元殿巍峨高立,雄偉壯麗。


    “臣等見過君上。”殿中,下方的蘇國文武公卿,躬身行禮。


    蘇照此刻放眼望去,隻見滿堂青紫,氣運綿延如雲錦,暗道,這才有了一些仙朝伊始的嶄新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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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卿平身。”隨著蘇照聲音落下,殿中眾臣,就覺一股柔和的春風拂過,不受控製地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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