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名京笑了笑,不再和這個別扭的早熟少年深究,回頭看了毒蛇一眼,笑著說:“毒蛇先生,非常感謝你之前對我居所的保護。現在,請你撤去幻術吧。彭格列的來客們,如果你們對我有所求,請先保證不要在屋內動武。否則的話,我將會把幾位驅逐出境。”


    毒蛇稍微有點猶豫,並沒有立刻撤掉幻術,反而將那群攔車的保全人員也一起籠罩進了幻術裏,場內瞬間就隻剩下了“非普通”的人員。


    xanxus板著臉沒吭聲。


    魯斯利亞不服地表示:“你口氣真大,難道你以為你比這裏所有人都還要更強?”


    很顯然,這也是其他人的心聲。


    椎名京環視眾人,從他們的神情中得出這個結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略帶促狹地回答:“這個問題真是有趣……如果我說‘是’,或許太過分了,那麽,我,加上毒蛇先生、風先生……還有裏包恩先生,這樣的話,總能說比剩下的人加起來都還要更強了吧?”


    椎名京笑著看向澤田家光身旁。


    那看似空無一人的地方有一位戴著黑色禮帽的小嬰兒,他的周身有著幻術的波動,大概是用幻術隱藏了自身吧,不過,對椎名京而言,這根本就是一眼就能看到的。


    澤田家光露出驚訝的神色,低聲詢問:“裏包恩——”


    裏包恩壓了壓帽簷,示意澤田家光不要繼續說了,他抬頭看向伊勢的神子,不悅地說:“很遺憾,他沒有說錯。如果你們堅持要動手的話……”


    在東京大神宮內,裏包恩曾經將“從今以後,我個人再也不會參與任何可能傷害您的事件”這個承諾作為道歉,但是,他沒想到這個條件竟然會對他如此嚴格——哪怕不是他本人出手,或他鼓動他人動手,即使隻是他對神子遇險袖手旁觀都不可以!


    剛才飛刀將要傷到神子的時候,裏包恩幾乎不受控製地想要開槍打飛那柄飛刀。


    這種並非出於自主意誌的反應令高傲的裏包恩非常不快。


    他從未如此被動過,在反感之外更忍不住地感覺到惡心——被人設計,被人愚弄,被人如此操控,對於裏包恩而言,再也沒有比這更令人作嘔的事情了。


    就好像……他在海嘯發生時突然變回小嬰兒那時一樣,惡心得想吐。


    說著在神明注視下語言不能作偽,卻擅自擴大了承諾的範圍——神明並非公正的,神明如此地袒護著神子。


    不過,這個看起來無比高潔的神子早就知道了吧!


    裏包恩用槍口頂了頂帽子,十分不甘地走到對麵去,低聲說完了剩下的話。


    “……我隻能站在神子這一方。”


    如果說“伊勢的神子”究竟有什麽樣的力量對於在場眾人而言是個未知數,那麽,阿爾柯巴雷諾有著什麽樣的力量,他們再清楚也不過了。曾經受雇於巴利安的瑪蒙是天賦異稟的幻術師,拳法家風不曾加入任何組織,但他的實力無人能小覷,再加上體術與頭腦都已經到達了人類巔峰的第一殺手裏包恩,哪怕自傲如xanxus也不會貿然挑戰這樣的組合。


    椎名京微微一笑,對著裏包恩說:“多謝了,裏包恩先生。”


    裏包恩抬頭,以冰冷的語氣回答:“不用客氣,耀光的神子殿下。”


    這刻意加上的尊稱毫無尊敬之心,隻有滿滿的嘲諷。


    毫無疑問,裏包恩正是用這樣的稱呼諷刺著在語言中藏下陷阱的椎名京——有著照亮黑夜、光輝璀璨的稱號,卻還藏著這樣的心機,這是與“高潔出塵”不相符合的品質。


    椎名京並不在意裏包恩的語氣,再次對毒蛇點了點頭,毒蛇這才解除了幻術,風靜靜地走出來,站在了椎名京左前方,保護之意再明顯不過,柴田理人跟著走到了椎名京右邊。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原本躍躍欲試的彭格列所屬戰鬥人員也隻好停手,一個接一個地收起武器,至少在明麵上做出“禮貌拜訪”的模樣。


    椎名京這才笑著看向柴田理人。


    “遠來是客,理人,準備一些茶點招待客人吧。”


    柴田理人躬身行禮。


    “一切都準備好了。”


    在眾人的注視下,柴田理人上前推開了門,做出邀請的姿態。


    椎名京作為主人先一步進了屋,周防尊緊隨其後,跟著是毒蛇和風,裏包恩則一直等到九代目下車才和他一起走進了這棟別墅,臨進門前,裏包恩狠狠地看了一眼門牌上寫著的“椎名(神戶)”兩個姓氏,盤算起神戶財閥到底和伊勢神子的關係有多密切。如果沒記錯的話,去年的確有人發布過對“京姬”的懸賞,當時神戶家也曾插手,天價懸賞了之前的懸賞人,此事最終不了了之。


    由於訪客人數眾多,茶室不夠寬敞,柴田理人將眾人帶去了道場——那是平時椎名京練習劍術的地方,與外麵的道場最大的不同就是,這裏並沒有外來的學員,也沒有師父,一直以來都隻有一個人使用而已,最多再加上前去切磋的周防尊。


    空曠的房間內壁上方掛著一個牌匾,上書“無明”。


    椎名京走進去,理所當然地在正中近牆壁的位置跪坐下來。


    柴田理人並沒有坐下,沉默地站到了椎名京左後方,周防尊嘖了一聲,有樣學樣地揣著手站到了右邊去,想想還是坐下了,但他並沒有跪坐,隻是雙腿盤坐。


    毒蛇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肯定還在這裏,隻是再次借由幻術隱蔽了自己。


    風站在角落,安靜得好像隻是在欣賞牆上的書法。


    由於椎名京曾經表露過對書法的愛好,神戶喜久右衛門搜羅了不少名家名作,此刻掛在牆上展示的就有幾幅是書法大家的作品,這裏不獨有日本的書法作品,甚至有一幅顏魯公真跡。放在別的地方,絕對不會有人把這樣價值連城的書法作品就這麽毫無保護地掛在牆上,必定會小心翼翼地放進展示櫃裏,唯恐有所損傷。


    彭格列九代目緊隨其後,xanxus刻意慢了一步,因此隻有走在最前方的和裏包恩看清了椎名京坐下的全部動作——正因為神子穿著和服而非西裝,這一整套動作之中蘊含的氣質才能充分體現出來,她的動作如同行雲流水一般渾然天成毫無造作,流暢得沒有任何猶豫,最後跪坐的姿態沒有經過任何調整,天然就完美無缺,衣服沒有分毫多餘的皺褶,鋪下的弧度毫無瑕疵。


    兩人暗暗對視一眼。


    這是深入骨髓之中的素養,所以才能在不經意間呈現出無暇的優美。


    正因如此,麵前扮作少年模樣的神子才會顯得高深莫測——她還如此的年輕,如何能夠掌握這許多的技能?


    神子……莫非都是神明的恩賜嗎?


    彭格列九代目選擇了椎名京右手邊坐下,裏包恩站在他旁邊,神情深沉,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澤田家光在九代目下首就坐,cedef的其他人員依次坐下。


    巴利安的人到來之時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原本大喇喇扛著椅子的魯斯利亞和列維頓時愣在了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過了會兒,xanxus大步走了進去,直接在左邊地板上坐下,雖然姿勢不甚雅觀,但他沒說要把椅子拿進來,門外的兩人會意地把椅子放遠了再跑回來。


    等到所有人都坐下,椎名京才從眼觀鼻鼻觀心的狀態回神,環視眾人,最後將目光停在澤田家光身上。


    “澤田先生,此前您曾電話聯係過我,那時候我拒絕了您。這一次,您帶著這麽多人出現在我家門口,想必會有個合適的解釋?”


    電話聯係想要拜訪而被拒絕,現在幹脆不告而來,而且還糾集了這麽一大批人,顯然不是出於善意,說得好聽這是拜訪,說白了這就算是威脅攻擊了。


    椎名京的話說得還算客氣,但這裏沒人會誤以為他的心裏真的會跟臉上的微笑一樣對此寬容溫和地接納——至少經過門口對峙的事情後,沒人會再這麽誤解了。


    澤田家光被點了名,抬頭直視著椎名京的眼睛,沉聲說:“耀光殿下,我聽裏包恩說,你曾經提醒過他,不要給這片土地帶來戰爭與血腥,如果彭格列不打擾您的生活,也不擾亂這片土地的秩序,您無意討伐彭格列——是嗎?”


    椎名京笑了笑,點頭肯定。


    “是的,我的確這樣說過。”


    “那麽——”澤田家光正要說話,椎名京卻罕見地不禮貌地打斷了他,繼續說,“但是,我也曾經對斯誇羅說過,不要再踏上這片土地一步。看起來……斯誇羅似乎是覺得我說過的話不值得認真對待了?”


    斯誇羅猛地抬起頭,神色複雜地咬咬牙,低聲說:“我有必須來的理由。”


    “忠誠心令人感動。”椎名京輕笑著說,“可是,過於輕視我,也會令我不快。既然我以個人的身份說出的警告不被當做一回事的話,那麽,我就換個方式吧——”


    “請等等——!”彭格列九代目急忙開口,打斷了椎名京的話,懇切地說,“耀光殿下,這一次我等懷著誠意而來,隻想請問我們這一次將甄選十代首領的戰鬥放在愛知縣附近海域的無人島到底哪裏不合適,以至於殿下出手,以海嘯淹沒了島嶼?我們已經應您的要求,將戰鬥地點從日本島本土改到了海中無人島,不會打攪這裏的安寧。”


    椎名京神色微變,過了會兒才說:“彭格列九代目,您為何認定是我引起了海嘯?”


    裏包恩哼了一聲,不屑又不忿地說:“那時候立於天空掀起海浪的身影我還不至於會認錯。”


    居然有人看到了當時的情形!


    椎名京心裏一沉,幾乎立刻就想到了緊接著會被質問的話。


    果不其然,裏包恩下句話就是——“僅僅為了懲治彭格列,您就將沿岸的居民也棄之不顧?真是仁慈的神子殿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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