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滿娘琢磨來琢磨去,她自己出去吃飯,最愛的就是最後的那個甜水,於是她對二妞說,“若是請客,就讓廚房把他們會做的所有甜水都做出來。(.無彈窗廣告)”


    二妞覺得好笑,“甜水又不是主菜,我要我說,做就應該做最好喝的,在有幾種可以選,我從來是隻喝我愛喝的,或是做那種很費工夫還好喝的,人家平時很少喝到,或是做簡單又好喝的也可以,但是要做得比別人家還好很難啊。”


    張滿娘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就同意了。不過兩人在什麽最好喝上麵發生了糾紛,二妞最愛喝的是紫蘇飲,張滿娘愛喝的卻是鵝梨漿。兩人都覺得自己愛喝的定是好喝的,爭論不休,讓廚房的廚娘們表決,廚房的廚娘們也各有心水的甜水,問了半天也沒有結果。


    兩人在廚房阻著大家做事,張樸家的煩得不行,笑著獻策道,“你們一個在南邊呆著的,一個在這京城呆著的,來的客人有南有北,各人口味定是不同。夫人見多識廣,自然知道南北口味不同處,讓夫人幫你們參考不是最好麽?”


    一語驚醒夢中人,兩人忙手拉手去找張娘子。


    張娘子看著兩人急急忙忙的說自己愛喝的好喝,忍不住笑個不停,好容易停下來說道,“也才幾樣,都備下不就好了,喝不完的下人們喝,定能喝完。酒要多備些才是真的,喝不完可以放著下回再用,這次哪種酒喝了多少,記下來,下回就知道喝的多的就多買,喝的少的就少買些。還有,現在天氣已經涼下來了,要煎熱茶喝。”


    兩人都垂下頭來。


    張娘子看兩人都不開心,又哄道,“你們這樣想也是好的,我們的廚娘們好久沒待過客了,做多了怕手忙腳亂,不要怕人手不夠,可以借些人手用的。也不要怕花錢,關鍵是要好看,要排場。”


    出去後張滿娘埋怨二妞道,“我說要所有的都煮的,隻有一樣多寒酸啊。”


    二妞鬱悶得不行,“我尋思給人吃就吃最好吃的唄,我們在鄉下,講究的是給大家吃大塊的肉和大魚,管飽,那些小魚小蝦啥的平時大家都有得吃的不稀罕,隻有不舍得的人家才把平常大家都吃的菜拿來充數。”


    張滿娘惱火不已,“我們是京城,是京城,不是你們鄉下。”


    既然要的是排場,不怕花錢,二妞就覺得所有的東西都可以在直接外麵訂,她沒有最初的心情去準備菜單了。她以前見到人家穿的衣服戴的金銀首飾隻是覺得肯定很貴,不知真的值多少錢,但是出去吃過一次,她已經知道一碟甜點就是幾十文了,她家的稻穀一斤都沒有這麽貴,不過貴有貴的原因,她阿娘自製的沒有人家賣得好吃。


    人貴自知,都沒有見識過的人就不必指手劃腳了,二妞直接的對滿娘說,“我都沒吃過,沒見過,還是你決定這些的好。”


    張滿娘想想也是,把所有自己吃過見過聽過的全列出清單出來。


    果品,鹹酸果脯,甜水,美酒,各式簽類羹類,湯水,足足有數百種。二妞看得眩暈不已,心裏暗暗的算著得值多少錢。


    遞給張娘子看時,張娘子笑道,真是詳盡呢。


    張滿娘微微低頭,矜持的抿嘴一笑。


    二妞心知她得意萬分,快快活活的說,“這都是滿娘的擬的,好多都是我聽都沒聽到的,到時候我要什麽都嚐嚐,看什麽最好吃。”


    張滿娘見姑母隻是笑,二妞捧場得很,心中自是得意,不過還是謙虛的說,“也沒什麽,吃得多了就知道了。小田,以後我們一家一家去吃。”


    兩人相處融洽,不妒不驕,張娘子心中開懷不已,其實在她看來,這菜單就是繁冗之極,堆陳而已,不過兩個孩子一個是她教出來的,一個是張家的,她不願說什麽令二人不開心,隻岔開話題說,“五郎不是說要朱三郎過來幫忙麽,估著他呆會就得帶著六郎九郎過來,過來了讓他們看看。”


    這日申時,朱三郎同著張家的六郎九郎過來。聽張滿娘講要的是排場不怕花錢,朱三郎看了菜單沒吱聲,在旁邊看著的六郎大笑,“什麽都列上去了,大夥有口福了,不愧是滿娘列的清單。”


    九郎說,“不過這麽多,未免有些奢侈過頭。”六郎踩九郎一腳,九郎立刻笑眯眯的說,“唯有我們滿娘才配這樣請客。”


    張滿娘聽到兩人的評價,立時心虛,“我是拋磚引玉來著,這不是讓你們幫忙參考麽,還沒定呢。”


    朱三郎笑道,“咱們這樣的人家,奢侈鋪張是難免的,君不聞朱門酒肉臭麽,可若不鋪張,人家定會覺得咱們沒落了。不過咱們這樣的人家,高興怎樣就怎樣,隨人家說好了。就是請幾個學子而已,咱們也不用太費心。就象我到你們家吃飯一樣,大家是通家之好,有什麽吃什麽就行了。來,我挑些兩樣我愛吃的晚飯吃。”朱三郎在張滿娘的菜單挑了肚兒辣羹同酒蒸雞,他抬頭發現二妞眼也不眨的盯著他看,遂向二妞眨眨眼。


    朱三郎長得俊美無比,尤其一雙眼睛漆黑深隧,此時被他的眼風一掃,二妞刷的臉就紅了。


    大家都笑起來了。


    二妞結結巴巴的說,“朱三郎長得真是美貌啊,同滿娘真真是一對玉人。”


    張滿娘臉的也紅了,跺腳哼了一聲說去安排晚飯就跑了。她的大丫頭凝霜跑著跟過去了。二妞沒想到張滿娘這種反應,站在那裏手足無措。


    六郎笑著說,“小田娘子你快去找滿娘去,不然她惱你了可不好辦。”


    九郎卻不同意,“她去找滿娘也沒用的,你讓她說什麽呢,呆會滿娘消氣了就會再過來了。”


    朱玉郎哈哈大笑,“小田娘子又沒講錯什麽,小生確實美貌,難道不是麽?”


    六郎卻有些擔心,“滿娘臉都紅了。”


    九郎擠擠眼,示意張六郎不要說了,“滿娘哪裏臉紅了,是有些熱了,去找冰水喝了。”


    二妞撇撇嘴,就算是熱了要冰水喝,旁邊的丫頭都是擺設麽,若是張娘子的下人不好叫,張滿娘自己的兩個大丫頭也在旁邊立著呢。她覺得張滿娘的這兩個堂兄弟可真是著緊張滿娘啊。


    朱三郎點頭,“正是正是,滿娘擬了菜單,我們幾人也不能一點事不做,得給她的菜單拾遺補漏才是。怎麽也是小宴,該有的還是要有的,你們看看我挑的還夠吃吧。”


    幾人討論了一下,增減了些,最後是果子八樣,果脯八樣,羹類八樣,簽類八樣,下酒菜八樣,果酒八樣,餅類八樣,茶飯八樣,解酒甜水八樣。


    二妞不懂大戶人家請客的規矩,隻在旁邊聽到,看了最後擬定的菜單後,她才明白每類都得有,不禁感歎道,“這麽多,我們鄉下沒有這麽多講究,大多八盤十盤就好了,最多最多我也就見過十六盤的。我還聽說好象有第一盞第二盞什麽的,我一直很納悶,難道吃的還用杯子裝著不成?”


    朱三郎哈哈大笑,正待解釋,忽然看到張滿娘走過來,忙說,“六郎,我卻忘記小田娘子是從雲縣來的,不懂京城的事,你同她解釋解釋吧。”


    張六郎立刻搖頭擺腦的說,“也就是一個意頭吧,主人家端起酒杯敬客人,第一盞酒,第二盞酒,第三盞酒,一直到第九盞酒,每一盞酒都要有歌舞助興來著,每一盞酒舉起時也上許多吃食。”


    張滿娘哼了一聲,“小田娘子是擔心那麽多菜吃不完,你東扯西扯扯什麽呢?她不懂京城吃飯的規矩,三郎你說來大家聽聽。”


    二妞嘿嘿直樂,“是啊,我就是在想,那些多怎麽吃得完呢?”


    朱三郎溫和的說道,“滿娘讓我說,那我就說了。我們宴客是主要是為了大家高興,聯絡朋友之誼,主要不是為了吃。最初的果品果脯基本上是看盤,客人飲著酒,慢慢的看歌舞有點興致了,再開始賦詩取樂,最後喝甜水解酒。”


    二妞方才明白,她一想到若是全是看盤,隻能看不能吃,或是隻能飲酒就覺得全身發抖,“那,可不可以吃肉吃餅的呢,你們飲酒,你們吟詩,我自己在旁邊吃。”


    張滿娘哈哈大笑,“那些羹茶飯簽什麽的就是給你吃的啊。我已經安排好了,晚上就按請客的樣子吃一頓就好了,隻是量大些品種少些,讓你和安哥見識下,用甜水代酒,我同姑母講過了,每樣最多隻準給安哥吃一口。”


    因著是個排練的意思,加上要擺在園子裏,晚飯時間就提前了,隻等安哥練完他的大字就開始了。


    因著六郎九郎是張娘子娘家子侄,朱三郎與張家亦是世交,張娘子不擔心什麽,也出席了。


    張娘子坐在主位,一邊是張滿娘安哥二妞,另一邊是朱三郎六郎九郎。春桃在張娘子身邊侍候,凝霜站在滿娘身邊侍候,麥光侍候著朱三郎,另有幾個小丫頭站在其他幾人身後侍候。


    不遠外還有個女子在彈琴,二妞很是驚訝,她隻聽張娘子彈過一次琴,覺得很是風雅,在她看來,府裏的下人應該都不會這種風雅之術的,她決定以後私下問張滿娘。


    果品上來時,安哥回頭同夏藕要吃杏片,夏藕夾了一塊與他,他吃完便安靜的等著。二妞慚愧不已,如果不是已經知道這些果品是看盤,她估計會不停的吃的。


    張娘子舉杯簡短致意後,眾人把杯中的甜水一飲而盡後,就開始上菜了。


    布菜上菜的丫頭們來來往往,衣香鬢影的,上菜撤菜井井有條。一支曲起,就有人上菜,一曲將盡,立刻就有人陸續撤菜。


    張滿娘怕安哥二妞不懂,每樣都詳細解釋,有時朱三郎也補充幾句。安哥有時會問下,有時隻是點點頭。反而是二妞問得多些。


    張娘子對此微微點頭,時時勸大家多飲多食。張滿娘不說話時,六郎九郎就會講一講京中趣事,朱三郎會補充一些他的看法,一席人吃得其樂融融,笑語不斷。


    二妞一邊吃,一邊看著其他人吃的動作,盡管她生怕自己出錯丟人,一直有些緊張,到最後,她還是覺得這頓飯吃得美妙萬分,恍若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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