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金晶的路上,解東又接到祁來富的電話。這兩天他的電話象催命符,解東就是躲不掉了。


    “我出,正在路上,有事嗎?”


    “還是那件事,你別忘了,我得時刻提醒你。”


    俺靠啊!在部隊上沒現他這麽粘乎啊。


    “我正在開車,掛了。”解東合上了手機。


    前天,他們倆人在開區那個炒雞店要了一盆雞外加一提啤酒,邊喝邊聊,吹著清爽的秋風,倒也寫意。


    兩瓶啤酒下肚,祁來富從解東的煙盒裏抽出一支大中華點上,徐徐地吐出一口煙後,開始切入正題:“你們的招標會快開始了吧?”見解東沒有回答,他接著說,“我內弟的公司這幾年展的很快。”


    解東端起杯子與祁來富的杯子碰了一下,“有資質嗎?什麽資質?資質夠了可以去競標。”


    “靠,這不先跟你打個招呼嘛。”


    “和我說沒用,公司已經成立了招標小組,我隻是起個監督的作用。”


    “什麽是監督?騙我這個山溝溝出來的嗎?”


    “資質夠了可以去競標,資質不夠,或沒資質,免談!這不是壘雞窩。”


    “算了,實話和你說吧,我也沒有那麽大的胃口,挖個土方,運個髒土什麽的,都行啊。”


    “這些事不屬於我們管,那是建築公司的事情,你在建設部門,不會連這個也不懂吧?”


    “就因為我懂,我才來找你的,你是甲方,出麵說句話,這點麵子他們還是要給的。”


    “來,先幹了這杯吧。”


    放下杯子,祁來富繼續進攻:“讓我內弟再給你們供點貨吧,鋁合金、牆磚、地麵磚、大理石、防水、塗料、衛生潔具……”


    “我靠!你內弟開的是個萬能公司啊?!”


    “嘿嘿,差不多吧。”


    ……………………


    前麵的車都在減,逐漸歸並到一條線上。道路維修。


    車慢了,解東得閑,點上了一支煙。


    對祁來富的死纏爛打解東很無奈,畢竟是老戰友,求到這份上如果一點忙不幫也真說不過去。(.好看的小說)那就在不影響大局的情況下,給他弄點雜活吧。沒有難處誰也不願意求人,他嘴裏說他內弟的公司展的很好,那隻是遮麵子的說辭。實質上很可能是個野攤子,靠東拉西扯弄點零活來維持生計。祁來富的耳朵也許都被老婆磨出了繭子,否則他不會拉下臉來一次一次地找自己,人都有自尊的。


    那天的雞錢,解東也沒讓祁來富掏,他雖然捧的是金飯碗,但和自己百萬年薪相比,確實是小巫見大巫,沒有可比性。解東平時最大的消費就是煙錢,因為煙抽得凶,為了身體著想,他把煙的檔次提到了最高。毋庸置疑,煙的檔次越高,其中的“毒素”越少,錢沒有白掏的。


    車幾乎停住了,一寸一寸地往前挪。挪了近二十分鍾後,解東看見幾個交警在指揮車輛,按照他們的指揮,前方的車都右打方向準備提前下高路了。


    “怎麽了?”解東在經過一個交警麵前時問了一句。


    “前方生車禍,請大家配合一下,從這個路口下去。”


    泱泱大國突然地進入汽車時代,所有與此相關的基礎設施都在瞬間變得捉襟見肘。常年在高路上跑,沒有幾次是順利到底的,不是維修就是堵車,當然,車禍就是天災了,哪個國家也少不了。


    隨著龐大的車隊下到一個有十字路口的地方,臃腫的車隊開始減肥,司機們選擇能通向各自目的地的路線四下狂奔,都想把耽誤的時間奪回來。解東核對了一下方向,就跟隨幾輛車向不遠的一個村莊駛去。


    剛拐進村子的中心街,車又被迫停住了。村民們扯了一道繩子,攔車收費。這地方離梁山好漢曾聚集的地方不遠但也不近,哈哈,也算鄰居吧。一輛大車的司機正在與村民們講價錢,可能他的車在這裏也和上高路一樣,收費要比小車高許多。司機也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能省一個是一個,磨磨嘴皮子很可能就省出一碗肉絲麵的錢。但是,他今天遇到了幾個“執法”嚴格的村民,毫不留情,說了半天還是掏出了十元錢才被放行。看樣子小車是五元了,解東在身上摸出了一個十元的票子,這是他身上最少的票子了。解東前麵還有兩輛小車,前麵的交了五元錢,後麵那輛沒有交錢就被放行了,解東看車牌是當地的,他們很可能認識。什麽事都講個親疏遠近那!


    臨到解東了,他把十元錢遞出去,順帶開了句玩笑:“這生意不錯,希望高路天天堵車,哈哈。”


    出門在外最好少說話,這不,一句玩笑馬上惹出了麻煩。“你媽要走就走,不走退回去,少廢話。”說話的人高大威猛,秋風起了,他還光著個膀子,裸露著一身的黑疙瘩肉。


    前麵那句髒口解東沒計較,這是這地方人的口頭語。解東自己有這個毛病,他知道那不是要罵人,隻是一個風俗習慣。解東計較的是他的態度,你的錢收得本身就不合法,別人給你交了錢,開句玩笑也不行嗎?誰給你的權利讓你這麽霸道?本來解東還挺“同情”這些村民,上帝難得惠顧他們,有個“掙錢”的機會不容易,你看,老的少的,甚至抱孩子的都出來了。解東的十元錢遞出去也不準備讓他們找零,還不夠自己的一盒煙錢,全當扶貧了吧。但是,這樣蠻橫地搶錢解東就接受不了了。解東平時最反感的兩種人就是目空一切的財大氣粗者和身為老實人行列裏的“刁民”,在他的內心世界裏,對生活在底層的普通人有一種樸素的感情,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員嘛。這種親切親近和同情是自內心的,不用裝,完全是自然地流露。可其中的“刁民”,壞起來比流氓和惡霸還可恨,因為他平時披著“被人同情的外衣”,而他的行為著實讓人震驚。


    解東點上支煙,把車也熄了火。


    “你走不走?”


    “還沒找錢給我。”


    那個收錢的壯漢一愣,剛才忙著抬杠真忘了找錢了。他從一搭錢裏抽出了個五元的,準備遞給解東。這個人蠻橫,但還講點道理。解東舒出一口悶氣。但壯漢伸出的手被旁邊一個矮瘦的人給擋回去了,“他這車大,就該收十元。”說完他臉上還帶著獰笑。


    靠!國家正規收費單位都把我的車當小車對待,你個野攤子也敢私自抬價?


    見解東沒有走的意思,矮瘦子抬腳就踹向了霸王車,“你開個鳥霸王就牛逼啊?!”


    解東心疼了。這霸王雖說以前是張雷的坐駕,但現在卻是他形影不離的老夥計了。你踹它還不如打我呢!


    解東拉開門下去了。但隨即他就吃驚地瞪大了眼睛。被幾個男性村民圍著不可怕,可怕的是抱孩子的村婦,拄著拐杖的老頭老太太都擁了過來。靠!當年對付小鬼子也不至於這麽心齊吧?


    圍上來的男女老少開始對他的霸王車采取了瘋狂地進攻,這個踢出一腳,那個吐出一口痰,那個被村婦抱在懷裏的吃奶孩子也伸出了他的小手,啪啪地拍著前擋玻璃,他娘更厲害,“來,寶寶,尿尿了,灑灑水來。”劈開孩子的大腿,露出孩子那象一隻雛鳥似的小**,對準了霸王的車頭。孩子真聽話,一股清亮的水柱噴向了霸王車。可憐的霸王啊!


    嘿嘿,嘿嘿,解東苦笑了。沒辦法,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之中,那就投降逃跑吧。


    他上車,動了霸王,前麵的人雖然讓開了,但不忘最後再跟上幾個踹踢。


    霸王狼狽地逃竄了。


    前麵是一個鎮子,公路變寬了,筆直地指向遠方。解東在一輛三輪車旁停住了霸王車。


    “師傅,到前麵那個莊多少錢?”他下車指著自己剛剛逃出的村莊問三輪車夫。


    三輪車夫很疑惑:他不是有霸王嗎?


    “十塊!”他也是獅子大開口,他認準了這人肯定有難處。


    “行,到那你等我一下,完事我再給你十塊。”解東遞給他十塊錢,上了他的三輪車。


    三輪車突突地前進了。


    接近中午,老頭老太太們基本都回家了,那個抱孩子的婦女也不見蹤影,大概回去喂奶了。解東的心情輕鬆了不少,他剛才就是忌諱他們才不得不“逃跑”的。


    “停下,掉轉車頭等著我。”


    對於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解東,幾個村民都愣住了。他來幹什麽?他竟然還敢來?他的霸王車呢?


    反應最快的就是那個矮瘦子,“他是來找事的,大家上。”


    衝在前麵的是那個光膀子的壯漢,解東格抓他前衝的“炮錘”,順勢帶往自己的身側,右腳前踹他的右小腿,龐大的身軀就被甩到身後,撲倒在地。拳腳相加,眨眼間他周圍就躺倒了五六個。那個矮瘦子可能是個“軍師”,看形勢不妙,拔腿就跑。解東把攔車的粗繩子用腳鉤起,向著瘦子甩了過去。繩子的一端係著個鐵環,就著繩子的慣性,它順勢在瘦子的身上耍開了飛輪,幾下子就把瘦子捆了個結實。解東雙膀力,瘦子不情願卻也無可奈何地與解東親近到了一起。解東伸出大手,握住他的衣領往上一提,瘦子的身體騰空了。再看解東,掄圓了右臂,劈劈啪啪,連續在他的臉上反正掌摑了二十幾次,然後把滿嘴冒血的皮囊拋到了地上。他最恨的就是這個瘦子。


    收取的過路費從壯漢手裏拋到了地上,解東拾起一張十元的鈔票,跨上了三輪車。不確切,應該是飛跨才對,因為三輪已經向前奔駛了。三輪車夫看見男女老少湧出了一大群,而且手裏還都拿著侍候農活的家什。他害怕了,準備拋下解東獨自逃命。


    三輪車在挨了幾棍子的狀態下,東搖西晃,卻也堅強無比,瘋狂無比地衝出了包圍圈。後麵追趕著一群準備“分田地,鬥土豪”的村民。


    三輪車夫沒有伸手接解東遞上來的十元錢,他正在用顫抖的衣袖擦試臉上的驚汗。


    解東把錢塞到他手裏,拍拍他的肩,走向霸王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六欲人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帝並收藏六欲人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