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凝若安靜的與月遙洛並行著,兩人都沒有開口,卻默契的落後了眾人幾步。[]


    雖說已近深秋,但正是近晌午時分,秋風緩緩的吹著,尚夾帶著幾分暖意。


    月遙洛微偏頭,打量著身旁正好奇地張望著風景的上官凝若。


    十三歲,本應正是活潑好動的年齡,縱使有些沉穩早熟的男孩子,也免不了身上那股青澀和淡淡的傲氣。這個年齡段,正是自信心過度膨脹,自我感覺過於良好的時段。


    所謂的年少輕狂,大抵都是從十二三歲開始的。


    隻是從上官凝若身上,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浮躁。更多的是淡然,那種凡事都並不很放在心上的淡然,明明尚且隻是個半大孩子,卻從容的不可思議。


    若不是偶爾流露的調皮和恣意,月遙洛幾乎要以為,這小女孩兒是個看透了世情的中年人。


    那份沉穩淡然,很難想象,為何會出現在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女孩兒身上。


    這樣的上官凝若,雖不喜多言,麵對自己也言語冷淡,卻偏偏不知為何,異樣的讓他覺得心安。


    或者,正好是因為她從不掩飾心中的想法吧,就像,明知自己的身份,卻從不掩飾對自己的不滿。


    月遙洛這番心思,若是讓上官凝若知道,估計會大笑三聲,然後附贈上一個鄙視的眼神。


    她從不掩飾對月遙洛的不滿,是因為沒必要,反正明知道對方是抱著目的而來的,兩個人的婚事也不可能因為她的不滿而告吹。既是如此,她也樂得隨著自己的心意,活的自在些。


    畢竟,未來很長一段日子裏,兩人是要朝夕相處的,這麵具若是帶了,說不好就要帶一輩子。


    還不如一開始就擺明了姿態,你喜,或者不喜,我就是我。這樣,還能活的輕鬆些。


    “昨日見的匆忙,卻是來不及細問,若兒這段日子,在宮中過的如何?”


    見上官凝若沒有絲毫開口的打算,月遙洛隻得率先打破了無言的尷尬。


    “一切尚好,多些殿下掛懷。”上官凝若微斂瞬,收回望著山坡上那一簇簇盛開的絢爛的野菊花的目光。


    聽到上官凝若略顯冷清的回應,月遙洛下意識的便想解釋“前段日子一直在與你們的陛下,以及一眾大臣商討兩國締結和平盟約的具體事宜,以及邊境的一些後續事項,故而一直沒有得閑......”


    話出口,月遙洛才有些後悔,上官凝若雖說沉穩,畢竟還隻有十三歲,又隻是個千金小姐,如何懂這些?


    上官凝若卻略帶訝異的抬頭望了望月遙洛,這人......是在給自己解釋嗎?


    “國家大事重要,凝若並未怪罪於殿下。況且,凝若在宮中也過的很好,皇後娘娘和雪貴妃都待凝若不錯,婷婷也很懂事。”


    聽上官凝若提到左丘婷婷,月遙洛不由淺笑“倒也不錯,婷婷那孩子,很可愛,也很乖巧。”


    上官凝若挑眉,“說起來,殿下和和婷婷關係似乎很好?凝若見婷婷似乎很喜歡殿下。”


    略帶促狹的話語,換來月遙洛哭笑不得的用手中的扇子輕點上官凝若的腦袋。(.無彈窗廣告)


    “剛到雲夢國時,陛下舉行了幾次宮宴,婷婷每次都有參加,而且還很活躍。”


    月遙洛回想起那幾場變相的相親宴,左丘婷婷對那群平日裏驕橫的千金小姐的幾番刁難,嘴角不由翹起。


    上官凝若眨眨眼,知道他說的是那幾場競選王子妃的宮宴,自然也已經從左丘婷婷那裏知道了那幾場宮宴那小丫頭都幹了什麽好事。


    “婷婷,確實是個好孩子。”卻不是個適合繼承皇位的好繼承人。上官凝若在心下歎息。


    月遙洛似乎也想到了這裏,笑容微斂,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走到一處風景不錯的山坳,眾人決定停下來午餐。月一月二悄然出現,不知向月遙洛匯報些什麽。


    上官凝若心知是不適合自己在場的,而且多半與自己有關。不過對方不遮掩,她便也懶得管,徑自一個人尋個僻靜而適宜觀景的高處坐著,獨自欣賞著這古代的秋天美麗的景色。


    此時已經算是深秋,比之穿越之前的天氣,又冷上了幾分。深秋,這是個讓上官凝若又愛又恨的季節。愛她的孤獨卻恨它的淒涼。


    涼風拂麵,吹亂了發絲,亦似吹亂了心扉。徐徐送來,是淡淡野菊花的芬芳,是前世不可能有的清雅之香。抬頭仰望,湛藍湛藍的天空,在極高遠的地方俯視世間。還有幾縷浮雲輕飄,帶著不識人間愁滋味的輕盈,懶懶的綴在那藍天的邊沿,似在散漫遊蕩。


    也許,秋天本就是多愁善感的季節吧?或者,是這微涼的風,帶來的些許清寒,勾起了那前世幼年的記憶,那些自己以為早已被遺忘和淡然的記憶。


    深秋之後,便是冬天了,那是一年中最難挨的季節。童年的時候,她恐懼深秋,恐懼深秋後的嚴寒。好幾次的冬天,她都以為自己堅持不下去了,然而不知是否是老天爺憐惜,竟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從死神手下脫逃。


    還記得有一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他們一群流浪兒躲在橋下,單薄的衣物,使他們不得不緊緊挨在一起,寄希望於借此溫暖自己那單薄羸弱的身體。


    然而畢竟所帶來的溫度有限,一個和自己一同流浪的小夥伴,就在那時發了高燒。他們焦慮不已,想盡方法,可是所有人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看著生命從那個小小的身體裏一點一點的流逝,滾燙的身體轉為冰涼......卻沒有任何的辦法。


    他們甚至不能流淚,因為那會加速身體裏熱量的流逝,誰也不敢保證,那個小夥伴會不會就是下一刻的自己。更不敢去想,他們究竟能不能熬過那場大雪。那是她最絕望的一次。


    幸而第二天他們就被警察發現,送到了孤兒院。隻是那個小男孩的生命,卻永遠的終止在那個雪夜裏。


    雖然說彼此之間沒有多少感情,但畢竟同樣是流浪兒,今日的對方,也許就是明日的自己。所以那件事在上官凝若小小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生命如此脆弱。


    隻是在第二年春天,她就逃離了那家孤兒院,那個如同囚牢般死寂而孤獨的世界。她相信,如果自己一直待在那裏,過不了多久,她準會瘋掉。習慣了流浪的孤兒,是很難適應孤兒院的環境的。


    就像叢林中的野獸,哪怕野外的環境再危險,也不會喜歡待在籠子裏,即使那裏可以輕易地獲得食物和生存下去。


    後來的後來,上官凝若覺得自己一直很佩服當年的自己,那個勇敢無畏的小女孩兒,絕不輕易屈服。隻是時光流逝,自己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縱使淡漠依舊,卻已學會了安於平靜的生活和有保障的環境。


    不過因為那件事,她也改變了許多。本就長得十分乖巧可愛的她,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幫了一個婦女,那個女人和丈夫夫妻恩愛非常,然而遺憾的是沒有孩子,見她可憐,又十分懂事,便收養了她。


    那是她生命的轉折點,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溫暖。隻是有些刻在骨子裏的東西和記憶,卻注定是無法被忘卻的吧?或者,是自己注定了孤獨。


    否則,他們何以在自己尚未學會接受溫暖之前,便狠狠的棄自己而去?在他們離開之時,可曾想過,自己會覺得孤單?或者,為什麽他們不將自己帶走呢?是不是,因為自己對他們不夠重要,所以,他們隻帶走了彼此?而將自己,毫不留情的遺忘在了這世間?任自己,自生自滅。


    苦笑著輕歎息,上官凝若自嘲的淺笑。自己這是怎麽了?


    最近這段日子,總會不經意的回想起那些曾經以為早已被遺忘的記憶。


    這樣的自己,一點也不像自己了。是因為身在異世的緣故嗎?還是因為,那場莫名其妙的夢境,勾出了太多潛藏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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