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已經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鄭鬆的話,完全推翻了過去二十三年的認知。就在之前,自己還認為是爸爸背叛了家庭,還在怨恨爸爸的不忠,甚至還要質問爸爸將自己和媽媽置於何種位置,轉眼間自己卻成了沒家的孩子。叫了二十三年的爸爸原來並不屬於自己,早在自己不記事前就已經成了別人的丈夫,成為別人的爸爸,可自己這許多年來,卻經常騷擾著別人平靜的生活,奢求著不屬於自己的幸福。


    電話鈴聲響起,是鄭鬆的電話鈴聲。接通電話,一個年輕女孩子的聲音傳出來:“爸,你在哪,媽睡著了,你和我一起去給媽買藥吧。”


    “好,我過幾分鍾就過來。”鄭鬆掛斷電話,繼續說道,“我老婆的身體一向不太好,過去我還有多的時間去探望你,這兩年她越發捱的辛苦。我也就沒敢出去做事了。這小店是我和老婆掙下的一點家業,守著小店掙點錢養家糊口,給老婆看病,守著女兒長大,也就是這麽生活過來的。這些年和你相處,雖然沒有守著你長大,但是我也是把你當女兒看的,你是個好孩子,以後,你也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有我能幫的,我也會盡我力量的,知道嗎。”


    點點頭,夜影已經說不出來什麽話,太多的感情堵在胸口,堵住喉嚨,唯有眼淚控製不住地宣泄。


    拍拍夜影的肩膀,鄭鬆歎著氣,腳步沉重地離開了夜影的屋子。


    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


    夜影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腦子裏空空的。鄭鬆的話,其實讓夜影明白,自己已經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可以再大聲無愧的喊出對他喊出爸爸那兩個字,那兩個字,是屬於那個女孩子的,自己不再有資格,也沒有權利去剝奪別人的父愛,哪怕隻是分一點點,也是對別人的不公平。


    閉上眼,夜影無力的倚在沙發上。過去人生中,和鄭鬆相處的點滴,慢慢的都湧上心頭。鄭鬆,這位跟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算起來,相伴的時間比作為母親的還要多,關愛也比母親多。每每生日,也總會收到父親的禮物,在自己隨時隨跟他聯係時,都是充分滿足了自己的要求,聆聽自己的喜怒哀樂,分享生活中的成功失敗,甚至指導自己的行為準則。在過去,麵對母親的冷漠和喜怒無常,鄭鬆這位父親,像一座大山一樣,一直是自己生活的依靠和傾訴的對象。而現在,這座大山倒了,自己成了冷風中的野草,失去支撐的藤蔓,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


    鄭鬆告訴自己,他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而現在自己叫作媽媽的人,也不是自己的母親,自己姓什麽,叫什麽,從哪兒來,將來又要去向哪兒,一團亂麻,夜影想的頭快炸了。對,現在自己叫母親的這個人,應該知道自己從哪來的,問她不就知道了!


    夜影飛快地掏出電話,按出母親的電話號碼,在撥出的瞬間,遲疑了。


    她會告訴自己嗎?鄭鬆說了,自己是被她抱回來的,對自己的態度也很奇怪,常常是又愛又恨,脾氣也是古怪非常。自己小嬰兒時,跟她無怨無仇,那麽就是她對自己真正的親人是了解的,至於關係肯定是複雜的。自己冒然去問,肯定會得到相反的結果。


    打還是不打呢?想知道的心情是迫切的,害怕被拒絕是擔心的,夜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夜色漸漸暗下來,痛苦和糾結的心情讓夜影沒有走出房間去瀏覽觀光,也沒有了吃飯的欲望,連房間的燈也沒有力氣去點上。蜷縮在沙發的一角,流過淚後幹涸的眼睛腫漲著,盯著手機屏幕上母親熟悉的號碼,卻是一次也沒有撥出去。


    母親應該是不喜歡自己問的吧,應該也不會回答自己的吧,如果要告訴,也不會等到現在也沒有說了。忽然想起過去母親一直對自己冷漠的表情,想著有時候母親像是透過自己在看東西,以前不明白為什麽,隻以為也許母親是重男輕女,自己生成女孩子所以不討她喜歡,原來,自己不過是她別有心思抱養的,所以便生不起親近的心。


    夜影的房間黑沉沉的,沒有光亮,沒有聲響,鄭鬆離開夜影的房間後,便隨時注意著。今天對這個孩子來說,要她接受的東西太沉重了。這個孩子從小就一個人長大,沒有親人的陪伴,前妻也僅僅隻是提供給寄宿學校生活和學習的費用,便不再關照。自己要照顧家人,打理生意,也沒有太多時間和精力來教導她,偶爾抽個空關心一下,就能讓她開心很久。能好好長大成才,沒有學壞,實在太不容易了。表麵上她是很堅強的,可是自己也明白,缺少關心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內心是多麽脆弱,這樣的打擊,可千萬要挺過來才好。


    夜越來越晚,廚房的師傅已經收拾幹淨下班了,夜影仍然沒有從房間走出來。看來一時半會兒,這孩子思想這關還過不了,可是飯卻不能不吃。鄭鬆走進廚房,挑揀了幾樣食材,做了兩三個小菜,盛上一大碗飯,來到夜影的門前。


    聽到敲門聲,夜影才從沉思中驚醒過來,發現天已經全黑了,整個房間都陷入了黑暗之中。摸索著開了燈,打開門,看見鄭鬆端著托盤站在門口,托盤裏裝著熱氣騰騰的吃食。


    “這是爸爸專門給你做的,手藝不能跟師傅比,不過你可不能不賞臉啊。”鄭鬆笑眯眯的不由分說走進來,把吃的放在小幾上,再到浴室擰了個熱毛巾,遞給夜影,“洗把臉,擦個手,我們吃飯。”


    聽著熟悉溫馨的爸爸牌調侃,夜影眼淚忍不住又流下來。


    “怎麽,才多久啊,知道有個親爸爸,就不準備認我這個爸爸啦。”鄭鬆佯裝生氣。


    “才不是.....”一種又酸又甜的感覺奇異的湧上心頭,悲傷似乎也淡薄了許多。


    “那行,那我們還像以前一樣,記住啊。”鄭鬆揉了揉夜影的頭發,“你隨時都可以找我這個爸爸,二十多年的爸爸那可不是白叫的。”


    是啊,人生有多少個二十年呢,二十年的感情能僅僅因為沒有血緣關係就斷了嗎?不!自己不是沒有良心的人,鄭鬆這麽多年,就算是和母親分開,卻仍然能一直關心自己,教導自己,是件多麽不容易做到的事情,在自己不幸的人生路上,仍然幸運地遇到了他,才給自己的人生找到了依靠。


    “爸,以後我也這樣叫你!”夜影終於在自己的不幸中,找到了最慶幸的事,如浮萍找到了根,心終於有了一絲安定。


    “那就聽爸的話,我們先吃飯,然後你好好睡個覺,明天的事,明天再說,”鄭鬆盛上一碗飯遞給夜影,“最關鍵就是,你已經長大,可以自己決定自己想要過的人生,可以選擇自己要走的道路,這才是值得慶幸的事。”


    是的,自己可以不再依靠誰,勤勞就可以養活自己,心情不暢自己可以決定發泄的方式,工作不喜歡了,也可以再作調整,甚至呆的城市不喜歡,那就換一個,不必擔心有誰會吼自己,獨立真好,自由正好!


    想通了,夜影忽然覺得有了胃口,沒有什麽過不去的,二十多年都過去了,以前以為完美的家庭,以為恩愛的父母,以為父母工作繁忙沒有時間管理自己,自己不也活過來了,況且現在,自己有工作,能養活自己,可以自己安排做自己喜歡的事,可以說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一人歡喜全家開心,那就做讓自己感覺最舒心的事吧。


    至於親生父母,不想留下遺憾,也會問一下母親,如果願意告訴,那就是最好,自己可以去看一下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是個什麽樣的家庭,還有什麽樣的家人,弄清楚為什麽會丟了自己,丟了自己後他們會不會著急,有沒有曾經尋找過自己,如果不告訴,雖然會有遺憾,但是相信總有一天,總會相遇,還是要做個快樂的自由人。


    看著夜影慢慢開始放鬆的神情,鄭鬆這才放下心來。叮嚀了一些話,這才收拾碗筷離去。


    關上窗戶,鎖上門,收拾了一下自己,夜影才從行李中拿出遊戲頭盔,進入遊戲。


    就在剛才,夜影已經做了一個決定,回去後,就準備把工作辭退了。公務員的收入並不是很高,隻能說非常穩定,有了這份工作,就始終困守在一個小小的地域。而經曆了家庭變故的夜影,更多傾向於自由,或者說,在有一定經濟的基礎上,能尋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這些都需要時間和自由,而穩定的工作和環境是不允許的。《異世》裏麵,夜影有著多種技能在手,可以說賺錢是非常容易的。夜影決定,既然父母都不是自己親生的,養育自己二十多年已經足夠,不能再伸手,所以要在遊戲裏麵,盡量多的賺錢,以滿足自己生活和消費的需求。至於時間,辭退了工作後,自己就有更多的時間泡在遊戲裏麵,不管是練習技能和製作各種賺錢的商品,都能從容不迫,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需要像擠牙膏似的抽空弄到半夜三更,影響第二天的睡眠和工作。


    確定了自己以後的生活方式和重心,夜影就有條不紊的操作起來。先整理包裹,包裹裏麵有不少的生產材料,能做成裝備和藥品的,就完全整理製作出來,擺放到拍賣賣掉,餘下缺少某些材料才能製作的,就整理到包裹的一角,等再次找到材料後繼續製作。等到夜影完全整理完畢,放在拍賣的商品已經被一掃而空,魅影牌的東西銷售的仍然非常快速。叮叮當當錢幣掉落包裹的聲音現在對夜影來說,成為了最美妙的音樂。


    現在身處在新的地圖,就要找最適合自己的賺錢升級方式,首先要做的,就是要熟悉這個地圖,一切重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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