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麽能阻擋女人們變漂亮的心。西門也好,龍口也罷,在立竿見影的美妝效果前都顯得不值一提。舒眉新設的“顏如玉”專櫃每天都吸引了不少女孩,當然也有大媽。蔓菁跟蒙著麵紗的水如玉便成了專櫃的導購。一時間,陌香城的女孩們以能買到舒眉家的香粉胭脂為榮,像清韻樓這樣的“名樓”甚至是直接跟舒眉下訂單。為了跟舒眉“鞏固”交情,清韻樓的老鴇為舒眉幾個人想辦法弄到了“宵禁通行”的竹牌。


    一步一步,舒眉的小店正在重生。


    “可以看看這陌香的夜肆景象了。”舒眉幾人都有些興奮。盡管她們不是在此時全球最大城市長安,但是陌香作為一個盛產香料的海港城市也自有一番別樣的繁華。


    越住得久,舒眉便發現這個城市既有海港的開放大度,也有自己的閉塞與不通情理。像極了中國人骨子裏的性情。


    “關了門後,我們隨便吃點就去夜市吧。”舒眉有些興奮。


    “好!”


    “正是!”


    其餘眾人也是充滿期待。除了水姐姐。“我不去了,我在家陪老爺子。”水姐姐說。


    或許是看慣了繁華,她更喜歡守著一院清靜。


    “我,我去七裏亭就好。待會回來,還要把明天要賣的東西分裝進小瓶子呢。”蔓菁說,也不與舒眉同行。


    另外,有些產品確實需要分裝開,比如打著過於現代的標語的麵膜、保濕乳之類。


    於是,便剩下舒眉、三少、白書呆和小弟舒心。“我們四個去。”舒眉笑嘻嘻地說。


    誰知,那天晚上,到了夜市上。人流一衝。便隻剩下舒眉和舒心兩人。但是舒眉舒心都不著急,一則這陌香城也就這麽大,不會迷路;二則他們手上都有用以聯係的無線電腕表。


    唐朝的夜市。規模遠不如後來的宋朝,地址也有嚴格限定。不像宋朝以後,幾乎就是開放式。此時的夜市都是依托幾座坊門封閉起來的夜埠。坊門可關閉。並有專人值守。一般都選在離居住區較遠的商貿區,以便於管轄。市內熱鬧。市外冷清。此時的唐朝,嚴格執行宵禁。如果沒有宵禁竹牌,到了夜間,別說是進入夜市,就算是在街上閑逛也是會被抓起來的。


    陌香城的夜市就在有著青樓的那幾條主街上。隻見這夜市人來人往、小販叫賣聲不絕。噴火的,耍燈的,賣炸麵果子的。吆喝套小竹圈兒的……白天不開門的小青樓此時也是燈火輝煌,正應了唐朝王建的那句詩“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真是說不清的熱鬧繁華,看不盡的喧嘩勝景。


    “姐,我們去那邊看看!”舒心歡呼雀躍地指著前麵,原來是有耍皮影賣糖畫的。小孩子怎麽會錯過這麽精彩的事,當即便又是撒嬌又是賣乖,磨得舒眉跟他去了。


    舒眉掏了兩文錢,給弟弟買了糖畫的老虎。弟弟將糖老虎遞過來,先讓舒眉吃了一口。“真甜!”舒眉說。姐弟倆相視而笑。曾幾何時。她們的夢想就是像現在這樣看到喜歡的東西能掏錢買下。就算不貴,但是卻無比滿足。兩人嘻嘻哈哈地看了一會皮影戲,又隨著人流看了一會各樣雜耍。被何三少叮囑過不能在外亂吃東西,舒眉便買了幾條精繡的絲帕子。除了自己用,還能送給水如玉蔓菁、還有幹媽楊姐。


    “姐姐,我要尿尿!”小舒心突然說。


    舒眉環視四周,放眼處都是人。“咱們去河邊吧。”舒眉牽著弟弟說。於是離開熱鬧的夜街主巷,到了僻靜的陌香河河邊。


    隻見河上月光清淩,遠處幾葉扁舟盛著滿船星光靜靜地躺在河裏。夏蟲細鳴,蛙聲隱隱。風中帶著水香的清涼,還有一抹高低婉轉的笛音。


    “姐,好像有笛子聲。”舒心也聽到了。


    可誰又會在這鬧市中的僻靜地吹笛子呢?


    待舒心方便完,兩姐弟玩心一起,便循著笛子聲沿著河走。


    河畔有些小亭,亭旁栽種著楊柳,平時供人休息、送行之用。此時的一落小亭內便倚欄站著一個人。


    離得近,笛聲愈發清揚,也愈發淒冷。月白無聲,河水揉碎了滿江清輝。連舒眉舒心這樣不懂音律的人都莫名地覺得心中一酸。


    “是他吹的。”兩人躲在灌木叢,小弟指著亭中人說。


    舒眉點頭,她又不是傻子,這個自然知道。隻可惜亭中並未點燈,看不清此人樣貌。看身量倒是極高瘦。


    聽那人吹了一會,卻放下了笛子。[]曲聽半闕,戛然而止,舒眉舒心頓時都覺得有些失望。


    “好好地,怎麽不吹了?”小舒心嘟嘴。


    “或許是有什麽煩心事吧。”舒眉小聲說。


    再看那亭中人,走到一側拿起一個酒壺。


    “他是渴了,要喝酒?”小舒心問姐姐。


    “噓。”舒眉豎起一根指頭。


    再看那人,拿起酒壺,憑欄而立。尋思了一會,舉起酒壺,不是喝,而是將滿壺的酒傾入了陌香河裏。頓時,風中有了酒香。而那人的身影,在一輪圓月的映襯下,顯得愈發孤寂。


    “我懂了,他是失戀了!”小弟弟合掌說。看樣子這娃在穿回現代後,沒少跟著幹媽看電視劇。


    雖說是小弟弟亂猜,看情景卻有九分像。至少,那種淒婉很像。


    舒眉不由想:是不是他在這送走了戀人?因此借著這一江水、一壺酒、一曲笛來思憶故人?


    正想著,小弟突然“蹭”地站了起來!小手一指亭子,道:“姐,他要自殺了!”


    舒眉一看——乖乖,可不是嗎?那人的身子已經站到了欄杆外!一隻腳更是抬起要伸向河麵。


    他倒是不急,似乎在自己花園裏閑庭漫步。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從容赴死”。


    “有沒搞錯啊!”舒眉也急了。在舒眉看來,天大的事也有能熬過去的一天。而不珍惜自己的命就沒有明天。說時遲那時快,舒眉舒心兩人從灌木叢裏蹦躂了出來,直衝亭子。舒眉畢竟大些。跑得也比弟弟快。幾步衝到亭子前,伸手大喊一聲:“等等!”,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男子再“從容”,有舒眉奔跑的時間。他的腳也已經接觸到了水麵。舒眉大喊一聲“別啊!”,一招惡狗撲食,連著那人一起跌入了河中!


    “姐,姐姐!”小舒心急得在亭子裏打轉。


    還好,舒眉是會水的,而且這邊岸比另一邊淺,舒眉跳下水後才驚喜地發現竟可以站起來。


    舒眉拉住了那人胳膊。順手就給那人來了一下——“懦夫!連活都不敢活,死了閻王也不要你!”然後二話不說拉著那人往岸上走。


    “姑娘倒是敢說敢做敢活。”那人說。說到“敢活”兩字時竟有一絲奚落。


    舒眉近來察言觀色的本領已經大大加強,但是此時情況特別,她一時也沒做別想,隻應道:“這是自然。你也想開些,沒什麽過不去的。你若笑,老天爺也跟著你笑;你若哭,隻有你一個人哭。”


    那人愣了愣,倒不再說話,隻跟著舒眉上岸。水聲嘩啦。舒眉壓根不知道一把小刀無聲地收入此人袖中。


    “好了,以後想開些!”舒眉好容易到了岸上,爬上岸說。再回頭去扯那水中人,卻看見那人不是別人——而是西門公子!


    隻不過此時。在朦朧月光下,西門公子顯得沒有平時陰毒。盡管如此,舒眉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連伸出的手都縮了回去。


    西門不說話,隻站在水中看著她。


    舒眉莫名地就想到了水鬼。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


    “姐,姐姐,怎麽了?”小弟跑過去扶自己的姐姐,一邊問。


    舒眉吞了一口口水,平複一下受驚的小心髒,然後道:“沒事——喂,你不會再自殺了吧?”


    其實,此時此刻,舒眉內心倒有那麽一點點後悔自己去救這個混蛋了。隻能說緊急情況下舒眉是好人,這一回過神她就是有恨有愛的普通人。


    西門公子先一愣,然後突然一笑,道:“你總是要做這麽冒險的事嗎?”


    舒眉哪裏知道他在說什麽,隻揮揮手道:“罷了罷了,你好好爬上來吧。人生長得很,死了多可惜,而且你的笛子吹得那麽好。要是你死了,那笛子豈不可憐。再說,隻聽了一半,挺……。”


    舒眉說到這,突然看見西門公子臉上有慍色,便住了口。越想越覺自己不值,索性站起來,提起濕淋淋的裙子,嗔道:“小氣!聽了你笛子又怎麽了?好歹我救了你一條命!早知道讓你淹死才好!——弟弟,我們走!”


    這句倒是她心裏話。


    “阿嚏!”舒眉打了個噴嚏,真個牽著弟弟走了。小舒心卻還不忘回頭做個鬼臉。


    西門公子似乎木頭一般地泡在水裏,看著手中的笛子,良久,自語道:“倒是有人憐惜這杆笛子。棋子沒人管,笛子反倒有人心疼。真是可笑。”


    不遠處跑來兩個西門家的護院,見西門泡在水中都是吃了一驚。


    “掌櫃的,怎麽了?”


    西門看了一眼月亮下越走越遠的兩個身影,道:“無事。我喝酒多了,一時大意,運功不及,跌入水中。”


    兩個護院不說話,顯然西門喝酒出事並不是頭一遭。


    隻見西門突然從水中竄起,穩穩地落在亭子裏,道:“你們去清韻樓抬兩個姑娘,我要醒醒酒。”


    “諾。”兩人應道。兩人心裏都知,今晚必定有倆個可憐姑娘逃不開摧殘。


    西門說完便一甩濕淋淋的衣袖,往河水中一踏——身子不沉,反倒如白鴻浮影一般掠過整個河麵——斜對麵便是西門的家宅。


    宅中已經有人在等他。那是一個黑衣人。西門一進屋便感覺到不對,袖中銀光一閃,一把飛刀飛了過去。


    那黑衣人險險要躲。饒是如此,飛刀仍是紮在黑衣人手臂上。


    “西門公子近來可好?”黑衣人說,竟是一個女聲。


    “尚可。”西門一貫冷冷地回答。看來這女子出現在西門的房裏,並不是頭一次,“我記得我警告過你,不要隨便進我屋子。”


    言畢,丟過去一顆藥丸,顯然剛才的飛刀是有毒的。女子拔出飛刀,吞下藥丸。


    “公主叫我問你話,為何東西還沒找到,公主很著急。”女子說。言語倨傲。


    “……。”西門不答話。


    “聽說是江湖上的好手劫走了穆老頭。連來頭都查不出。顯見的,現在也不會再在陌香城。所以公主想要你發血殺令。西門公子身為血無歸的親弟弟,血無歸當年許你一次機會,為了公主,西門公子您不會舍不得吧。”女子陰陰地說。


    西門微微皺了眉頭。血殺令並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連西門公子都要思慮三分。況且,隻有一次機會。


    “那便是答應了。我會告訴公主你的好的。另外……我看見陌香城那個小鋪子,怎麽會有活人在那?看著,可真礙眼哪。”女子暗示道。


    西門不答,拱了拱手。算是許諾。


    女子點點頭,從窗外躍出,不幾下便消失在夜幕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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