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進了屋子。一頭撲到床上捂上棉被大哭。不知道有多少人是這樣,隻要罩上了棉被就好像隔絕了整個世界,霎那間有種莫名的安全感。可越是覺得安全,眼淚就越止不住。


    “哭完就好,哭完就好。”舒眉對自己說。


    不知哭了多久,舒眉索性從被窩裏鑽了出來。打開桌上放胭脂的小盒,又從床底拉出行李箱,把那件朱雀紋的黑鬥篷一把拉出來,甩在床上。


    無數女孩有在生氣時丟枕頭砸禮物的壞毛病,貌似舒眉在這一點上一點都不超凡脫俗。


    “什麽破玩意,誰稀罕。送給你的花旦臉去!”舒眉舉起小盒子,似乎想砸掉,舉了半天,偏偏就是砸不下去。越是砸不下去,舒眉就越生氣,她跟自己生氣。氣自己摳門摳到沒砸過東西,恨自己下不去手!


    終於,哐啷一聲,小盒子傾倒在床上。一張紙露出來。正是那一句:“楚腰細細金雲開,何苦仗劍問如來。”


    舒眉看到這張紙條,眼淚更是刷刷刷地往下掉。


    就在這時,她身後無聲無息地多了一個人。盡管窗戶是開的,卻沒人看清他是怎麽進來的。若不是他身上有水聲,舒眉根本察覺不到來者。舒眉回頭,是劍奴。


    劍奴渾身濕漉漉地站在床前。窗外燈泡的柔光照著他的臉,劍奴幾乎沒有表情。可是正在嚎啕大哭的舒眉沒有意識到劍奴的反常。


    一個人的洞察力再強,也有失去控製的時候。更何況舒眉並不是天生謹慎之人。她的洞察力來自後天培養而不是天生。


    “劍奴,嗚嗚。”舒眉抹著眼淚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劍奴沒說話。


    舒眉甚至沒注意到劍奴手中寒光閃閃的刀子。劍奴有多久沒在舒眉麵前抽出過刀子了?


    “劍奴,你。你怎麽淋濕了?下雨了嗎?”舒眉果然糊塗了,隻知道借著光看見劍奴身上在淌水。也不想想若是下雨,大到能把劍奴渾身上下都淋得濕漉漉的雨,那窗外就應該有水聲。


    劍奴仍是沒說話。


    舒眉一咬牙,拿起鬥篷道:“這個給你好了,我再也不要看見它了。你也別感冒――別受寒。”說著,竟然破天荒地把她心愛的朱雀袍子丟給了劍奴。劍奴手微微一動,袍子拿在手上。


    舒眉又說:“穿上。穿上。”走過去幫劍奴圍上。


    劍奴一動沒動。隻看著哭得不斷倒抽氣的舒眉。一雙黑色的眸子裏不知道是憐惜還是憤怒。


    舒眉絲毫不覺有異。自己趴回床榻邊上,頭枕著床沿。休息一會,隨手抓了兩個胭脂盒子一扔,哽咽道:“這些都不要了。”


    抹了一把眼淚道:“錢差不多賺夠了,等幫李軒找到媳婦,我就回家。永遠不來了。――對了,還要把你送回桃花穀。”


    劍奴聞言。身形微微一頓。複讀機似的說道:“桃花穀。”


    “嗯,桃花穀,你放心。我會把你好好送回去,然後我就回自己的家。到時候,你就輕輕鬆鬆地過你的日子,我也開開心心地去念大學。那邊。沒有說話不算數的那個人。”舒眉一說到說話不算數,眼淚又掉了下來。那個人可不是說話不算數麽。


    “說話不算數……。”劍奴又跟複讀機似的重複。


    舒眉沒理會劍奴的反常行為,自顧自趴在床沿上。一時之間,屋裏隻有舒眉小小的哽咽聲。再過一會,哭腫了雙眼皮的舒眉不自覺地睡了過去。


    哭累了,便容易睡。


    而劍奴,則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動作,呆在原地。


    過了一會。劍奴走近舒眉。看了舒眉沉睡中的臉一會。手中匕首猛地揚起。


    “劍奴……。”舒眉夢囈。


    劍奴的手停在半空,眼睛中滿是猶豫。


    就在這時,一點銀光從窗而入,劍奴下意識用手一接!一柄淬了毒的輕巧飛刃。劍奴下意識地往窗口一竄,飛入院中。


    院中。站著一個人。


    一個女人。


    一個穿著雪白素服頭戴白花的女人。


    盡管在武俠小說中神仙姐姐小龍女都愛穿白衣,很多帥哥也愛穿一身白衣出場。[]但是在真實的唐代。穿這樣的一身麻布白衣隻有一個意思――服喪。


    “原來你殺人時也有猶豫。怎麽不讓我幫幫你。”女人說。


    “你是……。”劍奴揉著頭問。


    穿白衣的女人緩緩地轉過身來。


    劍奴看到她的臉,整個人一怔。


    而此時的舒眉還在夢中。她似乎看到了淮安王,夢見他穿著朱雀紋的袍子帶著她去看看花。淮安王牽了她的手,笑得比陽光還燦爛。漫天遍野的花開得像是一片花海。風一吹,花海起起伏伏,無數花瓣在身邊旋轉。花瓣轉,舒眉也跟著轉,轉啊,轉啊,舒眉哈哈大笑。可是一回頭就看不見淮安王,隻剩下七公子背對著她坐在輪椅上。


    舒眉問:“他人呢?”


    七公子淡淡地說:“時間到了,他去結婚去了。”


    於是舒眉便開始在夢中哭。可是七公子這個討厭鬼居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七公子笑得刺耳。


    舒眉一怒,猛地睜開了眼睛。果真有人在笑,卻是一個女人的笑聲!


    舒眉下意識地彈了起來――這桀桀笑聲怎麽聽怎麽詭異。


    若不是知道自己在穀內,絕對以為碰上了古墓女妖。


    往窗戶那一看,模模糊糊地似乎看見一個女人正對著“淮安王”笑。


    淮安王?淮安王大半夜的怎麽會在葫蘆嶼?


    原來舒眉迷迷糊糊,早忘了把鬥篷給劍奴係上的事,加上光線朦朧噩夢初醒,一眼就把穿著鬥篷的劍奴看成了身量相似的淮安王。


    “他!”舒眉一驚,“他怎麽來了?”舒眉心中一震。緊接著一頓胡思亂想。明明睡前還很生氣,此時卻突然有種驚喜交加的感覺。什麽摔胭脂丟鬥篷統統忘到了爪哇國去。隻知道一件事“他來了!”


    又一看,“那個穿喪服的女人是什麽人?”


    這個女子穿著素服,卻看得出身段極好。曲線嫵媚之處,不是舒眉這種十七八的小丫頭可以比擬的。


    舒眉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對著窗口。她看見那女人笑完後,不急不慢地拔出一把匕首!刹那間,舒眉觸電般地“醒”了過來――淮安王有危險!


    反倒是劍奴舉止反常。隻一頭捂著頭,勉力站著,連女人拔出了匕首都不知道躲避。這在舒眉看來就是淮安王受傷了,站不住了!


    女人小聲地說了什麽,聲音輕柔,估計隻有劍奴能聽見。


    “小心!”舒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打開門衝了出去。一開門,舒眉便聞得空氣中有種詭異甜香縈繞。若不是舒眉自從在清韻樓出事後就隨身攜帶老爺子留下的解毒藥丸。這時恐怕已經被香味所侵。怪不得這女人在庭院中大笑,除了劍奴外卻沒人出來。


    不過此時舒眉沒功夫分析這些。她隻看見那女人揚手把小匕首飛了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舒眉居然想都不想就攔在了“淮安王”身前。劍奴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著開著三條血槽的小刀整個沒入了舒眉的身子。舒眉嗚了一聲直接倒在了地上。一點都不像電視劇裏那樣還有說話的時間――沒法子,這個舒眉是沒功夫的正常人,撐不住啊!


    “這……。”那個女人似乎也沒想到。看到舒眉橫空跑出。還替劍奴擋了一劍,女人很是驚訝。


    世事巧合如棋局。正當女人要再次動手的時候,半空之中傳來微微衣袂之響――有人來了。


    “誰在院中!”正是莫西莫北兩人的聲音。除了他倆,後麵還有幾人。這些七公子的親信護衛經常會回來複命,沒想到正巧趕上了。


    女子微微跺了下腳,似乎想回避。一轉身,身形頓起,眨眼間白影就消失在夜幕中。幾乎與此同時。甜香散去。


    莫西莫北等人從屋頂躍下。他們的視力比常人好,看到舒眉插著把刀倒在地上,頓時大吃一驚。“舒姑娘!”兩人急忙上前。餘下之人馬上默契地兵分兩路,一路去看他們的七公子是否安好,另一隊二話不說拔出家夥朝白影消失處追去。


    這樣的行動力。不愧是七公子的親信護衛。


    “怎麽回事?舒姑娘怎麽了?剛才那人是誰?”莫西問道。


    劍奴此時才像從夢裏醒了一般回過神來。看到舒眉身上汩汩流出的血,手中的刀子哐當掉在地上。


    蹲下身一碰舒眉。舒眉下意識地皺起眉頭“嗚”了一聲。


    “剛那人是誰!”莫西追問。


    劍奴卻沒回答。一把抱起舒眉,手指在舒眉身上點了兩下。然後發癡般道:“三少……對,三少……快叫醒何三少!”


    不多時,整個院子再次沸騰起來。甜香一散,許多人都從四肢無力中恢複過來,比如花牡丹。“嗚嗚嗚嗚,姐姐!”小舒心一看舒眉渾身是血,首先就哭了起來。“沒事的,沒事的。”水姐姐連忙摟著他。可是舒眉的血流得太過嚇人。她身上插的那把小刀開了三條槽,殺人放血專用。又似乎淬過毒,傷口血不凝固。這一來,不到半柱香功夫,舒眉整個人就成了血人。若不是劍奴已經點了穴位,否則血流得會更快。


    七公子也醒了,薑山等人簇擁著他出來。他先看了劍奴的袍子一眼,然後目光落在舒眉臉上。


    “手術。”何三少說。


    關上了房門。


    整個過程,劍奴一直沒離開。七公子也沒離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七公子問道:“那人是誰?”


    劍奴嘴巴動了動。沒說。


    七公子說:“柳雲岫?她還活著?”


    劍奴沒回答。徑自竄上了房頂。


    “你為何會穿著淮安王的袍子?”七公子又淡淡地問。


    良久,沒有人說話。劍奴隻坐在屋頂上看著自己滿是鮮血的雙手發呆。


    薑山等人怕七公子在風地裏撐不住,執意將七公子推去了避風處。


    廊前,七公子看著院裏迎風微擺的竹子,輕聲歎息道:“傻丫頭,這就是你說的‘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嗎?怎麽傻到連命都可以不要……。”


    言語中,有一絲憐惜。


    被風吹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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