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我會覺得如此不爽呢?”


    再一次從陸浩那裏得到了一個自己不想得到的答案,笑破天顯得很是無奈:“雖然說我早就料到你會這樣回答我,但是,為什麽我會感覺很……煩躁呢?”


    “的確,無論從任何角度來說,你的回答都應該可以被理解——從科學研究的角度來說,你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需要‘堅持’從自己的邏輯關係出發得到的相對‘正確’的結論,同時避免自己受到另外一些難以被證實的‘推測’的影響,讓自己的研究偏離既定的方向……當然,如果有明確的實證可以表明你的研究方向錯誤的話,你的‘堅持’就會變成‘頑固不化’——可惜的是,我實在是無法給你你想要的‘實證’,除非是你的實力到達可以跳出時間線的限製的地步……”


    “然後就是從個人實力的角度來看——我所說的個人實力是指你的學力、你的知識積累、你對空間與時間的認知與及你的想象力和顛覆能力……”


    “很顯然,在這樣的‘個人實力’方麵,你還真真是個普通人。【,”


    “我能夠從你的腦子裏看到你站在那個所謂的‘時間點’麵前的茫然的樣子……我知道,你不隻一萬次地問過自己、不隻一萬次地提出過質疑,但是,你的‘個人實力’限製住了你的視線,讓你無法窺視到那個時間點的真實麵貌。”


    “你隻能‘看到’那個時間點,隻能認出它是一個點。所以你依然認為,我能夠找到它……”


    “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那個所謂的‘時間點’並不是一個‘點’!”


    突然加重的語氣與及突然變得異常嚴肅的神色都在告訴陸浩,笑破天終於說到重點中的重點了。


    他知道,也許就在下一秒鍾,她就會告訴他全部的真相;他知道,根本不用他等待太久,他就會獲得一個明確的答案;他知道,在這個時候打斷她可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他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清楚。可是他還是問出了他心中的疑問:“明明是你告訴我,那個‘時間點’是一個‘時間點’的,現在你又告訴我。它並不是一個‘點’,那麽,它究竟是什麽?”


    在好奇心和挫折感的雙重折磨下,****根本就顧不上“打斷她的話會不會得罪她”這樣的問題——如果不讓他將自己的問題問出來的話。他害怕自己可能堅持不到哪怕一秒鍾:“現在我終於有些明了了——你想告訴我的‘事實’和我個人的理解之間的差異其實就在那個‘點’上。對不對?”


    也許是接近‘真相’讓他激動了吧,又或者是之前積累起來的負麵情緒在這一刻爆發開來了吧,陸浩在問出自己心中的疑問的時候顯得很不客氣:“是不是隻要弄明白了那個‘點’的真相,我就能弄明白你口中所謂的‘真相’了?”


    盡管他已經很克製了——他並沒有在臉上露出過於激動的表情,也沒有用肢體動作來加強自己的語氣,眼神也還算平和,但是,他話裏的“不客氣”是如此的明顯。以至於笑破天可以輕易地聽出他話裏的嘲諷意味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為什麽你不在一開始就告訴我那個‘點’的真相?是因為我的理解能力太過低下。無法理解嗎?”


    “我知道,無論從任何角度來說,我都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在沒有任何嚐試的情況下,單方麵界定我的能力?為什麽你不先試一試呢?萬一我能理解呢?”


    “雖然說有很大的可能是我真的不理解,但是,隻要我不懂,我會問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那種可以無視別人的態度、直接了當地問出自己的想要知道的問題的‘厚臉皮’……”


    “可是,如果我真的能理解呢?如果我真的能理解,我們是不是就不用繞這麽多的彎子了?”


    陸浩“不善”的口氣理所當然地招來了笑破天的不滿——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一個盡心盡責的老師,在抱著絕對的善意的前提下,費盡心力地回答好奇的學生提出來的疑問,並且滿心地期待著這個學生能夠從中汲取到有用的知識,從而獲得成長,但是偏偏卻被這個學生埋怨不夠專業、被這個學生質疑自己的教學水準,以至於開始懷疑自己的人生道路,開始質疑自己的人生選擇一樣。


    簡而言之,就是“陸浩的不領情讓她覺得自己的善意喂了狗了”這樣的一種感覺。


    這樣的感覺絕對不會讓人感到爽快——它隻會讓她感到有些傷心、有些心酸、有些失落;它還會讓她變得敏感、變得多疑、變得有些神經質;它還會勾起她的怒火,讓她變得不再冷靜——如果不是****還保持了明麵上的平靜的話,她說不定已經與他爭吵起來了。


    如果能夠得知她的內心活動的話,陸浩肯定會感激自己——正是因為他保持了明麵上的平靜,所以才沒有讓她徹底陷於憤怒,所以才能讓她忍著怒火聽完他所有的話,所以才能讓她的想法在之後發生一些奇妙的轉變。


    有的時候,運氣或者命運真的是很眷顧某一個人,譬如說現在的陸浩——他就這麽傻不拉幾的、糊裏糊塗地中了個大獎,而且自己還什麽都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在一開始的時候,笑破天的怒火有多恐怖!


    就像是一座處於噴發邊緣的巨型火山,又好像是闖進了大氣層、即將墜落的小行星,笑破天一開始的怒火恐怕足以影響甚至毀滅世界。


    她是真的很憤怒——不是憤怒於陸浩的語氣,而是憤怒於陸浩的“平靜”。


    陸浩在故作平靜的時候顯然是忘記了她能夠窺視人心這個事實。所以也就忘記了,他的“表裏不一”比起他的口氣來可能更能激怒她。


    雖然說笑破天也不是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看到“表裏不一”這樣的屬性了,但是她還從未像現在這樣憤怒過。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憤怒。也不明白為什麽憤怒會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突兀,她隻知道自己差一點就被洶湧的怒火給吞噬了。


    好在陸浩那張故作平靜的臉起了點作用——他的態度在告訴她,他已經在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了,而她顯然不好意思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分青紅皂白地在他的臉上打上一拳。


    她隻好找點兒其他的事兒來分散自己的注意了,因為繼續聽陸浩在那邊控訴顯然不利於控製自己的情緒,說不定還會讓她越來越窩火。最後導致局麵一發不可收拾。


    她覺得思考“自己為什麽會如此憤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因為她清楚地知道,“難以控製的憤怒”其實並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


    在確定的明確的思考目標之後。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她之所以會這麽生氣是不是因為他和她之間的關係發生了一些改變?


    一想到這一點,她就覺得,這可能就是導致她情緒失衡的根本原因。


    一直以來。陸浩都在尋求和她更親近一點兒——雖然在一開始。他是抱著功利的目的這樣做的,但是在“裝”久了之後,他顯然是“弄假成真”了——或許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倒是笑破天卻很清楚,現在的他其實已經是在很自然地靠近她了。


    而她呢?


    在一開始的時候,她對他的接近是抱有戒心的,因為能夠閱讀人心的她本能地對這種目的性極強的接近感到厭惡。


    但是在接觸了一段時間之後、在熟悉了他的套路之後,她驚訝地發現。她居然變得不是那麽排斥他的靠近了。


    或許是因為他就算是故意靠近也依然帶著真心吧,又或許是因為她太渴望這種掛念與關懷帶來的溫暖吧。總之,她竟然逐漸沉迷在了這種與他越來越近的遊戲之中。


    她並不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但是她那些超凡脫俗的能力並不能幫助她改變這樣的狀態,而且她主觀上似乎也沒有這樣的意願,於是她就像是一個無藥可救的酒鬼,心甘情願地在他帶來的甘冽與醇香中不斷沉迷、不可自拔。


    一直以來她都沒有刻意去盤點過他與她之間的關係的進展——她一直都堅信,她和他之間隻是比較特殊一點兒的朋友關係,最多也隻不過是比普通的那些朋友關係要更親密一些,也更離譜一些。


    直到今天她的情緒出現了好幾次不正常的波動,讓她做出了很多在她看來是不可思議的事之後,她才意識到,她可能已經無法再將他當成是那個“朋友”了。


    無法再簡單地將他視為一個“朋友”,但是卻不知道該將他視作是自己的什麽人——這或許就是導致了她最終出離憤怒的原因。


    因為不知道該怎麽去定義自己與他的“新關係”,所以不知道自己在這兩個人的簡單世界中應該如何自處;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自處,也就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拿捏互動中的分寸,也不知道自己應該秉持怎樣的態度——她就這樣突然地進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所以她感到了害怕、她感到了恐懼、她感到了無助。


    這些從未在她身上出現過的情緒主導了她的思緒,控製了她的情緒,讓她變成了一座不穩定的火山——在這個狀況下的她根本就不是平時那個近乎全知全能的女神,反而更像是一個陷入了苦戀的小女人。


    陸浩“表裏不一”的表現恰好在這個時候落在了她的眼裏,所以她也理所當然地變成了一個怨氣十足的小丫頭——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與其說她的怒火是衝著陸浩去的,還不如說她的怒火是衝著她自己去的,或者說,她的那些怒火根本就是毫無目標的“無名火”!


    想明白了這些之後,笑破天突然感到有些新奇——這樣的反應不大可能出現在普通人的身上,但是絕對可能出現在她的身上,因為那些對普通人來說絕對不能算美好的情緒,對她而言都是“新鮮又美好”的——她很樂意去品嚐這些普通人不喜歡或者是避之不及的情緒。


    到了這個時候,她的身上其實已經沒有一絲火氣了——事實上,當那些莫名其妙出現的怒火消失之後,她反而感到了一絲爽快,就好像是酷暑的烈日剛剛落下就來了一陣涼風,將殘留的熱浪吹了個一幹二淨一般。


    她甚至開始樂滋滋地整理她和陸浩的“新關係”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才發現,原來怨氣十足、正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的****其實也很可愛——就好像是一個懷疑被自己的家長看扁了的、正在努力向家長證明自己已經長大,已經很有能力了的、三觀都還不成熟卻偏偏要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成年人的青春期叛逆熊孩子一樣!


    在笑破天的眼裏,他那故作平靜的臉就好像是熊孩子憤憤不平的臉;他那故意放鬆的胸膛就好像是熊孩子刻意聽起來的胸膛;他那平靜如水的眼神就好像是熊孩子那刻意凶狠的眼神——總之,笑破天怎麽看怎麽覺得他其實就是一個大號的熊孩子,而他之前差點惹怒她的舉動其實隻是在反抗他的“家長”、反抗阻礙了他獨立的“家長****”!


    這個新的發現讓她重新找到了新的定位,並且改變了她看他的視線;一種可能叫做“母性”的不明光輝似乎在這一瞬間籠罩在了她的身上,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柔和起來;她忽然覺得自己和他之間的關係更近了一些——不,應該是更近了一大步!


    雖然說她還是不知道該在這樣的新關係中如何自處,但是,明白了自己的定位之後,她起碼有了一個明確的思考的方向——當然,這些事情都可以放在以後去做。


    因為,她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安撫一下那個受傷了的熊孩子。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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