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趕過去時桑扶蘭已經離開,韓青問冷秋:“她來有什麽事?”冷秋道:“她帶她兒子來拜師。”韓青一愣:“人呢?”冷秋苦笑:“我向她推薦了韋行,她說她要考慮。”


    韓青“啊”一聲,半晌:“她的意思是……?”冷秋笑:“韓青,你兒子多大了?”韓青一愣,立刻跪下低頭:“師父!”冷秋道:“也難為你,這些年……”


    韓青隻是低頭不語。冷秋道:“非她不娶嗎?”


    笑了:“你的兒子總不能流落在外,管他是叫你師父還是父親。你現今是掌門人,我想你自會權衡安排。起來吧,韓青,我並沒有怪你。”韓青慢慢起身:“可是扶蘭的孩子――”


    冷秋道:“你哪有那些精力,倒是快點把孩子接到身邊,也免了別人惦記。”


    韓青沉默一會兒,桑扶蘭的丈夫是他們的夥伴,在一次事故中死亡,桑扶蘭送孩子來當然是要拜師,她希望孩子同沒有弟子的韓青學藝也是正常的,韋行常年在冷家外麵,倒底危險些。


    冷秋問:“聽說那小狼崽子功夫學得不錯?”韓青不得不指出:“我正在教的隻有韋帥望,他是個人。”


    冷秋冷笑:“狼崽子就是狼崽子,冷惡那一支都是養不熟的狼崽子,別看他現在同你親,該咬你時,一樣咬你。”韓青沉下臉來,想到有日或有可能與那個孩子反目,真讓人黯然。


    可是,那可能性還不小。


    冷秋笑:“你倒是有教無類。好,你教吧,我也想知道一頭狼能不能養成狗,他現在倒是被你馴得象條巴兒狗,可你給我記住,那是隻狼崽子,有天他要咬你,你給我打回去,別站在那兒等著它鬆口!他不會鬆口。”


    韓青聽了這話,隻是默默。冷秋歎息:“韓青韓青,你這性子脾氣,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的好心別太溢了。好了,你去吧。”韓青躬身而退。


    那是一個美麗夏日的午後。


    韓青正在洗漱,小猴子鑽了進來,不待韓青反應,已經把一瓶子藥水倒進韓青洗漱的木桶裏,韓青嚇得大叫一聲,當下就從木桶裏跳了出來,並一把把那猴崽子從地上拎起來:“什麽?你這回又放了什麽?”


    韋帥望四肢亂劃:“啊喲啊喲,就是上次的菊花蚊不叮啊!”韓青大怒:“你想把我全身都染綠!”韋帥望急道:“不是不是,冷良幫我改成透明的了!”


    韓青看了看桶裏的水,真的是透明的,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好吧,韋帥望,你正好也該洗澡了。”


    韓青把韋帥望“咚”的一聲扔進水裏,韋帥望從水裏冒出來:“我才不同你洗,我要跟翠七洗。”


    韓青把他的大頭按到水裏:“我先給你洗洗嘴。”六歲半就想洗鴛鴦浴,你是不是太早熟了點?


    韋帥望喝水的當,已被韓青剝光,再次出來時,韋帥望咳嗽著說:“我不要洗澡,咳咳,我昨天遊過泳了。”


    韓青大笑:“少廢話,遊泳好算洗澡啊?再說河水裏可沒有你的菊花牌蚊不叮啊。”韋帥望慘叫:“不要,別洗我的耳朵,啊喲,進水了進水了。”


    韓青笑問:“遊泳不也不進水嗎?”韋帥望再次慘叫:“我不要用胰子,眼睛,我的眼睛。”“不不不,我不要用毛巾搓。”:“哇哇哇,啊喲,痛啊,不洗了不洗了!”


    一場搏鬥下來,韓青大汗淋漓。韋帥望終於認命了,老老實實呆在木桶裏玩。


    韋帥望自從挨他父親的胖揍之後,已經很久沒好好洗澡了,身上的傷疤直到現在才剛剛掉淨,後背仍留著深深淺淺的道,韓青看了,微微心酸,一時無語。


    忽聽帥望驚喜一聲:“這根泥巴條更長!”韓青一看,差點沒吐了,原來韋帥望正在桶邊給他身上搓下來的泥巴條排隊比大小。給韋帥望洗完澡,這一桶水隻得倒了。


    韓青給帥望整整領子:“這兩天,我要出去。”


    帥望一聽,立刻抬起頭,眼巴巴地看著韓青,韓青笑道:“不用看,不能帶著你,我明兒把招式口訣都教你,怕你忘了,連冷家劍訣也留給你,不許給外人看,不許丟了。如果我回來,你偷懶沒練武功,你知道會怎麽樣的。”


    帥望大為不滿:“我知道,不給我飯吃,讓我一直練武到半夜,哼!”


    韓青又氣又笑,彈了韋帥望的大頭一下:“就那麽一次,你倒記得清。你放心,以後不會了,我隻會每天給你加兩個小時,讓你連看那些個閑書的時間也沒有。”


    帥望做個鬼臉,不滿。過了一會兒,韋帥望終於忍不住:“韓叔叔,你要是有兒子,你還教我嗎?”韓青沉下臉來,半晌問:“什麽叫我要是有兒子?韋帥望,這話從何說起?”


    帥望不敢出聲,這話自然是從他聽牆角說起的。


    韓青半晌沒見到帥望回答,低頭一看,隻見小家夥已經悶悶不樂,眼圈都紅了,他知道帥望心事,韓青一隻手放在他肩上:“帥望,你同我親生兒子一樣。”


    韋帥望大怒:“怎麽會一樣?我要是你兒子,那狗東西敢打我?”韓青愣了一下,才怒道:“混帳!誰是狗東西?有兒子那樣說父親的嗎?”


    韋帥望瞪著眼睛:“他又不是我親爹!”韓青大驚,帥望從何得知?他忽然按耐不住,猛地一記耳光抽過去:“你敢再說一次!”


    韋帥望被打得蒙了,他淘氣也多,韓青不過象征性地照他肉多的地方拍兩下算數,這樣打他的臉,上一次是因為施施,這一次,是因為韋行,上一次韋帥望服氣,不出聲,這一次,他氣得眼裏淚珠直滾,咬著牙咬了半天,才哽咽一聲:“你打我他也不是我親爹。”


    韓青盯著韋帥望,良久:“帥望,你記恨你父親?”帥望道:“那當然,我恨他,天底下我最恨的人就是他,我永永遠遠不會原諒他!”


    韓青沉默,半晌韓青說:“你認為韋行是你父親也好,不是你父親也好,我知道,他對你是對自己親生兒子的態度,當然,如果你是我兒子,他不會這樣對你。你是他親生兒子,他會這樣對你。”


    韋帥望的聲音裏有一種堅硬與冷的東西,他說:“即使他是我親爹,我也恨他!”


    韓青麵色鐵青:“帥望,你記著,如果有一天,你敢用我教你的功夫傷了你父親,我就先砍下你的腦袋,再砍下自己的腦袋向你父親謝罪。”


    韋帥望居然也同樣鐵青了臉:“我當然不會你用教的功夫殺他!可是我恨他,我希望他去死!”


    韓青一隻手已經抬起來,可是沒有打下去。


    韋帥望的執拗脾氣上來,打他,隻會讓他更固執。韓青慢慢放下手,輕聲道:“你令我失望。”


    韋帥望的表情還是那個表情,可是在眼睛裏滾來滾去危險萬狀的淚水,在那一刻滾出了眼角,他沒動沒出聲,隻是垂下眼睛。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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