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累了睡吧。


    黑暗適合睡覺。帥望睡得很香醒來時現自己已經錯過兩頓飯了因為他在地上現兩碗飯大碗米飯上麵放著菜已經被帥望踢翻了一碗帥望拿起另一碗胡亂撥進嘴裏然後瞪大眼睛再一次試圖現黑暗中的一絲光。沒有什麽也沒有密不透光無邊無際的黑暗。


    帥望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不知呆坐了多久然後不知什麽時候又睡了睡了醒醒了睡漸漸分不太清自己是睡著還是清醒。


    這種一絲光也沒有的黑暗象一塊固體一樣壓在心頭讓人透不過氣來再也睡不著時帥望站起來撫摸四壁四壁都是粗糙的石頭大門是鐵的很厚的鐵手指敲上去連聲音都沒有隻有手掌上的冰涼的證明是金屬不是石頭。門的最下方有個小門關著輕敲有聲是稍薄一點的鐵可是大約也得有二指厚不是任何人徒手能打開的即使能打開離門鎖仍然很遠。


    伸手往上跳跳了幾次終於確定天花板不高不低三米鐵板的。總有通氣孔吧?帥望跳了十幾二十次開始覺得氣悶該死這個地方是不適合運動的通風不暢再跳下去他會缺氧昏迷的。


    帥望在黑暗中慢慢坐倒那種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竭力平息這種恐懼開始喃喃背誦自己記得的所有東西口訣劍招藥方藥性孫子兵法詩經背到嗓子沙啞疼痛他也累了應該過了半天了吧?帥望呆漸漸回憶起兒時舊事一串串的紫藤風吹陣陣清香。夕陽大而圓彩霞血紅地一片母親輕輕哼著歌抱著他在躺椅上輕輕地搖帥望趴在媽媽懷裏媽媽身上有一股特別的花香與奶香風吹漆黑的絲輕輕地撫動帥望伸手抓住輕拉施施笑:“壞孩子嗬壞孩子你不是累了嗎?睡吧乖累了就睡吧你非睜著眼睛鬧嗎?真是累壞人的孩子。”


    好可怕一團漆黑中記憶中的一切特別的清晰清晰得象是真的能看到能聽到清晰得不象記憶倒象幻覺。


    已經很久沒這樣清晰地看到過媽媽了帥望已經多久沒叫過媽媽了?那柔順光滑的絲好象還在帥望指尖可是那個人他已經永遠見不到了。


    可怕的幻覺這美麗的幻覺對帥望來說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幻覺這樣清晰的仿佛就在眼前卻又清醒明白地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幻覺帥望搖頭不不不!不!


    可是揮不去抹不掉如果他睡了他可以驚醒如果他醒著他可以瞪大眼睛看藍天綠樹白雲可是他卻被關在黑不五指的地牢裏無處可逃無路可走被逼麵對自己內心深處的傷痕。


    他看得見他的媽媽卻知道她已死。


    帥望喘息跳起來後退撞到牆跌倒然後哭了不不是我的錯!我沒有錯為什麽這麽冷漠?為什麽沒有人幫她?為什麽她非死不可?不管什麽原因不管為了什麽不管是誰的錯她為什麽非死不可?如果有人伸手如果有人勸慰如果有人阻止!可是一個人都沒有!他們都冷眼看著任她死去!


    是我錯了嗎?我沒有錯!不管是什麽樣的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我沒有錯!沒有人有權力剝奪他人的生命!在別人眼裏我母親也是一個死了活該的人吧?


    每個人都站在一邊冷冷地:“與我無幹這個人與我無關她是死是活有什麽關係?我不關心不在乎。”每個人對每個人都這樣冷冷地沒有人為他人掉一滴眼淚死了也不會得到別人的眼淚每個人同每個人的關係就象一棵草同另一棵草死在他麵前他不過是邁過去。


    帥望輕聲:“我恨你們所有人!”也恨這個世界的冰冷。


    這個世界就象他身在的黑牢一樣沒有一絲光冷硬打不破逃不掉你是哭泣也好慘叫也好沒有人會聽到沒有人回應。


    你伸手敲這個世界沒有回應你大聲喊隻有你自己的回音你用頭撞牆無聲地倒下你以為你成功了嗎?沒有牆的外麵還有無窮無盡的牆你抬頭四望看到的永遠是冰冷的――牆!


    無數的打不盡的倒下也不會痛的沒有心沒有靈魂沒有悲哀與憐憫的牆。


    極端的黑暗極端的安靜會讓人出現極端想法。也許這正是黑牢最折磨人之處你不得不同內心深處另一個自己麵對麵是與自己和解還是被自己重重刺傷?沒有別的人與事來打擾阻止。


    前情舊事一點點閃過。


    一個蠢人也沒有所以在冷家苦苦支撐的韓青是那樣的孤獨盡乎愚蠢的堅持。其實冷家的這些冷漠的人根本不配救贖在冷家唯一對帥望顯露出善良的一麵的不過是冷良與冷顏嗬不要提韓青韓青不是冷家人。


    如果所有人都覺得冷良活該死掉那麽對帥望來說冷家並沒有別的人值得他關心這些人同帥望有什麽關係?全天下的人又同帥望有什麽關係?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帥望餓了可是沒有人送飯來大約是夜裏吧?帥望可能是睡顛倒了人家送飯時他在睡覺現在他餓了別人在睡覺。


    帥望站起來手指劃過石牆在不到四平方米的屋子裏緩緩地轉圈坐著躺著一動不動讓他頭暈在深井般的房子裏轉圈也讓他頭暈帥望用頭輕輕敲牆一切都是他庸人自擾他可以不聽不看不問的都是他庸人自擾他隻要關心他的韓叔叔就行了別的人――這個世界每天都有無數人生下來無數人死去關他屁事。


    他隻要冷冷地看著然後麻木地轉身幹他自己的事好了。


    帥望一拳打在石壁上疼痛讓他清醒天哪我這是怎麽了?我這是怎麽了?是睡太多了吧?是因為這黑暗與寂靜吧?我想出去!讓我出去!太可怕了不不不!


    那不是我的想法!那些不是我的想法!不!


    怎麽會想起來那麽久以前的事?怎麽這麽多年過去了韋帥望才現藏在他心底的怨憤怨憤!恨他們沒有救他母親恨這個世界對他的哭泣所回報的沒有回應的冷冷的沉默。


    他的可笑的對抗!


    帥望笑了是的可笑的對抗同他所知道的這個世界的冷漠規則的對抗是可笑的。冷漠規則不在乎他所救的那幾個人那一點點的例外與大量大量的死亡比起來可以忽略不計。


    他冒險得來的銀子能救冷良的命嗎?讓冷良去死吧這個人同他沒有關係。不過帥望這麽想時眼淚奪眶而出。真是蠢。帥望想真是蠢!在這個世界上善良是軟弱可恥的。


    帥望狂叫:“放我出去!我再不搗亂了我再不闖禍了!我什麽都不做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害怕!放我出去!我害怕!”


    這無邊的黑暗裏不知有什麽東西那些可怕的黑暗的冷冷的想法在帥望軟弱時侵進來帥望慘叫慘叫開始拚命捶打牆壁開始狂叫。


    不知過了多久全身酸痛身上不知什麽地方在流血拳頭手臂額頭膝蓋腳所有可以與牆壁衝撞的地方都在疼痛。


    帥望慢慢縮成一團縮到牆角忽然間這黑牢不再狹小因為這黑暗他看不到牆這黑牢仿佛無邊無際地擴散開去變得無限大無限廣闊變成整個世界整個未知的世界!


    帥望唯一能保護自己的不過是自己的一雙手臂他緊緊抱住自己哽咽哭泣救命我害怕讓我從這裏出去!


    把一個孩子關進黑牢比把一個大人關進去更殘忍因為小孩子的愛與恨那樣強烈他會自己刺傷自己。也因為小孩兒的想象特別的真切他們會分不清現實與幻覺。


    康慨白天時去給帥望送過兩次飯叫過帥望兩聲沒得到回答細聽帥望的呼吸平穩緩和象是睡著了。


    韋行沒準他回去休息他隻得咬緊牙關在韋大人身邊侍候韋行忍到晚上終於問:“他在幹什麽?”康慨道:“好象在睡覺。”韋行沉默睡覺!哼!


    夜裏康慨疼痛難忍疲憊萬分卻又睡不著昏昏沉沉到天亮忍不住起來來到黑牢外聽到帥望喃喃自語。


    想叫帥望可是門口有看守看著黑牢的規矩是不準任何人同裏麵的人說話的背上疼痛提醒康慨遵守規則。


    早上的報告康慨有點遲疑半晌康慨才說:“帥望好象在自言自語。”韋行愣了一下不會吧?才半天一夜而矣。康慨道:“帥望年紀太小小孩子都怕黑……”韋行沉默。


    午飯時帥望又在睡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強過後背的劇痛強過他勉強支撐的疲憊呆走神詞不答意韋怒終於怒了:“滾!”


    康慨立刻滾出去再次去探望帥望聽到小家夥在裏麵大哭大叫不斷地撞牆撞門康慨立刻轉身去找韋行:“大人!差不多了放他出來吧!”韋行問:“他在幹什麽?”


    康慨道:“在哭在撞門。”韋行道:“等他老實點的。”


    晚飯時康慨打開小門裏麵沒有聲音康慨側耳細聽這一次聽到的不是呼吸聲而是耳語聲是韋帥望在說話:“韓叔叔那天她除了托你照顧我還說了什麽?她有沒有暗示她會自殺?有沒有?如果她有你會救她嗎?還是覺得她不過是個妓女死了最好?”很低的聲音象耳語一般親切地溫和地好象真的在對著一個人附耳輕語那語氣好象真的有一個人在他麵前好象一個幼兒在對自己信賴的人哀求可是討論的內容卻那樣黑暗。


    “父親你覺得呢?你也覺得她死了最好吧?”“還有你長得很漂亮的那個家夥你覺得好玩嗎?”讓人毛骨悚然的純真笑聲。


    笑:“站在那兒看著她死吧。看著她知道她的每個人都是凶手!都是凶手!我恨你們所有人!所有人!不原諒!決不原諒!”


    康慨嚇呆了這是什麽?象回魂鬼一樣的陰沉的語氣這是韋帥望在說話嗎?康慨被嚇壞了他一步步後退然後飛跑到韋行麵前:“大人!你必須去看看!”


    韋行看見康慨蒼白的臉:“怎麽了?”康慨道:“把帥望放出來!你打他罰他怎麽都好快把他放出來”韋行沉默康慨顫聲道:“上次關進黑牢的那個――”


    韋行起身去看帥望上次關進黑牢的那個家夥放出來時已瘋了。


    韋行打開鎖微微推開一點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人會被突如其來的光亮嚇壞。韋行聽到帥望的喃喃:“我錯了你們是對的。你們是對的你們用沉默逼死我媽媽。你們眼看著她死你們用沉默殺死你們不喜歡的人但是你們沒有錯錯的是我肯定是我在這個冷漠的世界裏錯的不是你們是我!”


    韋行忽然僵住。跟在身後的康慨不明就裏隻是急切地怕韋行改變主意:“大人!”


    韋行微微側身:“帶他出來。”聲音平靜可是不知為什麽裏麵好似有一股鐵的味道舌頭舔過刀尖的那股生鐵的淡甜味。


    康慨進去聽到啜泣聲他輕聲:“帥望!”不敢大聲驚動可是帥望仍然一驚:“誰?是誰?”驚慌淒惶地。康慨抱住帥望:“別怕別怕是做夢了隻是做了個噩夢不要怕。”帥望全身顫抖是的噩夢好可怕的噩夢被平日的喧囂掩蓋住的噩夢!


    帥望抬頭看康慨這個也是不值得救的人韓宇也是不值得救的人冷良也是不值得救的人當我與我母親落在水裏這些人沒有救過我們這些站在岸上看著的人我為了證明我不是那樣的人要救他們嗎?我做了蠢事!我做了蠢事!我做的這一切並不是出於善良而是因為恨!我恨他們我恨養我的那個人我恨所有冷家人!


    康慨把帥望抱到陰暗的走廊裏帥望依舊被昏暗的光刺得閉上眼睛帥望掙紮過了一會兒睜開眼睛他輕輕但堅決地推開康慨自己站到地上黑暗中看到帥望一身淤痕好象同誰打過一仗似的額角一個淤青凝著黑色的血黑暗中帥望的目光冰冷。


    康慨呆住這雙冷冷的眼睛這麽熟悉的冷冷的目光。


    生了什麽?你永遠不知道一個被關在黑暗中的人看見過什麽永遠不知道一個看上去健康的人心底有著什麽樣的傷口這冷冷的目光多麽熟悉就象韓宇受傷後的眼神冷的死的讓人覺得他身上流的血都是涼的。這是怎麽了?生了什麽?難道冷家人注定都要變成這個樣子嗎?這眼神是冷家人血裏的詛咒嗎?


    康慨忽然間紅了眼睛他無法控製地掉下了眼淚。


    帥望冰冷的目光炯炯地盯在韋行身上過了一會兒他緩緩走過去抓起韋行的一隻手細看小手輕輕扳開那隻握成拳頭的手看了一會兒他抬起頭:“上麵有我媽媽的血吧?有血腥味!”


    韋行呆呆地看著韋帥望帥望微笑在陰暗中那張稚氣的臉笑得那樣溫和溫和得近於慈悲這種複雜的表情在一個孩子臉上是那樣的詭異帥望輕聲笑:“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韋行緩緩抽回自己的手瞪著帥望怎麽?不是小孩子淘氣不是因為你那泛濫的善良隻是為了永不原諒隻是為了同我作對嗎?


    韋行把帥望重又推回牢房中康慨驚叫:“不!”韋行關上門聽到帥望在門裏的慘叫聲。落鎖將鎖頭捏成一團鐵球永不原諒?那麽死在裏麵吧。


    帥望在一片漆黑中輕聲:“殺了我吧直接殺了我比較慈悲。”


    帥望的手指在牆上拖過留下長長的一道血痕疼痛讓帥望慘叫慘叫聲刺痛帥望的耳朵帥望倒在地上捂住耳朵縮起身子抱成一團:“救命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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