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繼續巫醫


    然後看到冬晨拿了一堆刷子進來,其中最具威脅力的也不過是豬鬃的毛刷子。


    韋帥望伸手摸摸冷先的頭:“乖,別怕,我知道你很痛,但是傷口裏的鹽必須得清理掉,不然你會變成臘豬肉的,別哭,止痛藥煮著呢,一會兒就給你喝,不過你也聽到了,我師父饒你一命,但是你得一個時辰之內滾蛋,所以,咱沒空等止痛藥好了再清理傷口,好孩子忍著點。”


    冷先默默無語兩眼淚,不是啊!小朋友,我不是怕清理傷口……


    帥望看冬晨拿的那些刷子,左挑右揀:“不行,這個不行,太硬了,你沒見他都嚇哭了,我看你去拿兩隻毛筆來算了!”


    冷先終於忍不住了:“少主,我不是……我是以為……我!”


    帥望用一雙水滴狀的大眼睛看著他:“你以為什麽?”


    冷先羞愧地看著韋帥望:“我以為,我以為……”


    冷先看著韋帥望那溫柔得出奇的眼睛,終於明白了:“我靠!你……!”冷先憤怒然後沮喪了,真不愧是教主之後啊,我傷成這樣,你居然還逗我玩!你是人不是啊?對啊,他是教主之後啊,我咋能用正常邏輯來推斷他呢?我看我確確實實應該停止思考。


    對付韋帥望這樣人,大約隻有停止思考一個辦法了。看小韋從不捉弄他大師兄就知道了。


    韋帥望笑得象隻漏氣的氣球一樣,冬晨嘴角抽動兩下,忍不住給韋帥望潑點冷水:“二哥,你好象就一隻時辰的時間。”


    帥望笑道:“我就把表麵傷處理一下,把他扔給他們魔教那個姓扁的就成了。一會兒就好,麻藥呢?”


    冷先掙紮:“不!不行!”


    這下韋帥望真困惑了:“大叔,好象輪不到你說不行!”


    冷先道:“不!少主,我擔心教裏有人對你不利,如果他們知道服過解藥,恐怕會對你不利,少主!不能讓魔教的人知道我來過!”


    帥望沉默一會兒,他好想痛哭抓牆:這位我不認識的大叔,你能不能不對我好?其實我很想把你腦掉砍下來好解決我所有麻煩的,拜托你不要再給我添亂了,我的生活已經夠漿糊的了。


    冬晨無奈歎氣,一拍帥望肩:“你來下。”


    帥望道:“不用來一下,我知道,我知道!”


    冬晨道:“左右為難的後果是啥?你一定要下決心辜負一邊的。”


    帥望笑了,目光柔和一臉溫柔:“我知道,我娘已經告訴過我了。”


    冬晨愣了一下才想明白什麽叫他娘已經告訴過他:“抱歉。”


    左右為難的後果,是施施以性命相報。


    韋帥望一邊用軟毛刷子清理冷先傷口裏的鹽粒一邊微笑道:“少他媽廢話,我不能為你做更多了,二刻鍾之後,我就把你扔出去,你自己選擇是我把你扔給你手下,還是把你扔路邊喂蛆。我相信你到時會希望先被冷家人發現而不是先被蒼蠅發現的。”


    冷先急道:“少主!”


    韋帥望道:“我不能留你,我也不會把你直接交給冷家,但是如果你手下不接應你,你自己被抓到不關我事。啥也別說,我不聽!”


    冷先半晌道:“也對。”是啊,當年你娘就因為心太軟,所以做了最狠心的事,我看冷惡被她傷得,再沒緩過來。


    那女人太溫柔善良,她連冷惡都同情,太會同情別人的傷痛,她會站在每個人的立場上去想,最後隻得為難自己。誰被這樣的女人愛過,再逼死這樣的女人,這輩子就完了。


    帥望笑:“誰想要我的命,隻管拍馬過來!”


    冷先半晌才道:“聽說,你已經成為賞金殺手名單上的第一名,帥望,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你要小心。”猶豫一會兒:“接近你的每個人,都要小心。”又猶豫一會兒,終於道:“包括南家那幾個。”


    帥望眨眨眼睛:“啊!”半晌:“唔!”過一會兒:“呃,他娘的!”


    冷先忍不住微笑,這孩子真聰明,真坦白。


    帥望看一眼冷先,嘴巴動動,看起來想問什麽,又忍住了。


    冷先道:“嗯,隻是同可疑的人接觸過,後來我找那個人,就沒再找到。我也沒敢動南家人。但是少主你要小心點。錢帛動人心。”


    帥望長歎一聲:“閉上你的嘴!”


    表麵清理結束,把冷先扔到換了新單子的床上。


    冷先咬緊牙,韋帥望在清理他肩上的傷口,痛得他眼前發黑,如果他不閉嘴,就真要慘叫了。


    帥望回頭:“止痛藥。”又告訴冷先:“隻是減輕疼痛,我不想把你麻翻過去,一會兒你還得自己跑路呢。”


    冷先咬著牙:“我沒事。”


    帥望沉默一會兒:“閉上嘴,這種藥吃了,會意誌力薄弱,有什麽不想說的話,把嘴閉緊點。”


    冷先愣了一會兒:“少主想問什麽?”


    帥望輕歎一聲:“我什麽也不問,你也不用說,但是,過了這個時辰,我會問的。”


    帥望歎氣,我頭上是不是有“正大光明”四個大字金光閃閃?不知道總往自己臉上貼金子會不會有一天變成貨真價實的金人一個。


    冷先被灌了一大碗苦藥,也不知是藥效,還是他心中感慨,再一次眼泛淚光。


    帥望笑:“苦吧?別哭,我拿糖給你吃。”


    冷先無奈,隻得保持個傻笑的表情。帥望道:“冬晨去拿點油茶來,再加點甜燒白。”


    冷先苦笑:“我……”唉,隨便你吧。死豬不怕開水燙,冷先擺出一副死豬的樣,希望韋帥望覺得沒意思,燙兩下就算了。


    帥望道:“吃點糖,會在最快時間內恢複體力,你就可以跑路了,吃點脂肪,外一你被追殺,能耐餓點,所以,不管多痛,你都要盡量多吃點。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被宰掉,可是如果你真的被抓到,我是絕不會再伸手的,我同你,已經清帳了。”


    冷先點頭,良久,再點頭,輕聲:“你是好孩子。”


    帥望垂下眼睛,沉默,再一次問:“還有什麽我看不到的傷?”


    冷先微微動一下,遲疑:“膝蓋……”


    帥望細看一下:“用匕首刺的傷?腫得不嚴重,應該還可以走路。”


    冷先猶豫:“有點發麻,他,他刺了一刀之後,往裏塞了鹽粒。”


    帥望頭大了:“發麻?”壞了,肌肉神經壞死……伸手按按:“痛嗎?”


    冷先道:“有點。”


    帥望苦惱極了,應該痛得慘叫,如果隻是有點,那一定是出事了,天啊,我總不能把個瘸子往門外一扔告訴他:跑吧,跑不了讓狼吃了不幹我事!


    糟透了。


    冬晨拉拉韋帥望:“看!”


    帥望呆呆地,冷先身子底下的床單正緩緩潤開大片淡紅的血。帥望安慰自己:“是水把凝結的傷口衝開了。”翻過身子,帥望再次呆住。


    嗚,本以為後背一片血肉模糊是一道道的鞭傷,原來是後背的皮膚被一條條扯下來,有的還勉強掛著的,有的直接被撕下去了。


    帥望忍不住捂住眼睛,從指縫裏看一眼,再看一眼:“冷先你是木頭的嗎?剝皮你都能忍!”韋帥望喘息:“我不行了,我要出去喘口氣去,冬晨快來救我的命。”


    冬晨怒道:“你老實把傷治完!”我比你還想吐呢!我可是你弟。


    帥望喘了一會兒:“拿把快點的刀來,我等會兒把死皮與淤血清理幹淨再把皮膚放回去,希望還能長回去。拿麻藥來,這個止痛藥根本沒用的。”


    冷先叫一聲:“帥望!”


    帥望氣極敗壞:“有話說有屁放!”老子麻煩大了!


    冷先道:“別理那傷口,包上算了。”


    帥望咬牙,包上也能長上,就一個毛病,淤血與死肉可能會令皮膚壞死,而大麵積的皮膚壞死與肌肉□□是會死人的。即使不死,疤痕組織不象皮膚有柔韌性可以拉長縮小,疤痕組織會長成一團,過度用力會撕裂,普通人可以對付著活,冷先是個武林人,這樣子等於廢了。


    帥望敲自己的頭,怎麽辦,很明顯一個時辰不夠啊!


    冬晨道:“還把他藏到地牢裏?”


    帥望問:“你覺得能騙過咱們家兩個老人精嗎?”


    冬晨想了想,覺得自己還需要修練幾年。


    帥望道:“藏到你家冷蘭那兒吧。”


    冬晨道:“呸!隻要韓掌門一疑心,第一個搜的就得是我們!”


    韋帥望苦惱:“冷家山上還有什麽地方……”


    冷先道:“當年教主與那個——白小姐,曾在冷家山上躲在一個山洞裏。”


    帥望愣了一會兒:“山洞?”


    冷先道:“就在水潭那兒。”


    帥望半晌:“啊,逸兒找到洞口了。”


    冷先沉默。


    帥望看看他:“你不喜歡逸兒?”


    冷先愣了一會兒,我露出不喜歡的表情了嗎?他沉默一會兒:“她,對教主……”


    帥望道:“她救過你們教主的命,因為她救過你們教主的命,所以不容於白道,是你們教主害慘她,她愛一條狗都不會更糟。”


    冷先氣得臉都紅了:“教主養她教她,對她百般寵愛……”


    帥望笑了:“是嘛,等將來有機會,我替你養一下教一下你六歲的女兒,還百般寵愛,看你感不感激我。”


    冷先愣住,啊?那可是萬萬不可,你這樣的怪胎……我要是有女兒……冷先呆了,呃,我倒沒從這個角度想過,如果我是逸兒的爹,難道我會感謝冷惡這樣子替我養女兒啊?為啥我不會感謝呢?因為,因為這樣子逸兒確實就再沒有一條正常的路可走了,因為,因為怪胎會把孩子養成怪胎。因為冷惡根本是拿孩子來玩,就沒教過小孩子正常人應該知道應該懂得的那些事。


    冷先微微覺得把冷惡的死全怪到逸兒頭上,有點過了。


    帥望看到冷先臉上那一絲歉疚,內心冰涼,我救錯了?我救錯了?!黑狼的懷疑是有根據的。


    帥望抬頭,如果我懷疑我救錯了,我是否還要救下去?


    如果不,我同黑狼有何區別?如果我懷疑自己救錯了,還要救他,是否不智?


    如果冷先不對我這麽好,我是否會為陌生人這樣堅持?如果我不會為陌生這樣堅持,我是為了自己,把逸兒的死仇忘了嗎?


    冬晨拿了麻藥進來,用水衝好:“帥望。”愣著幹嘛?帥望看他一眼,一臉遲疑,冬晨道:“如果你這麽在意,還不如直接問了呢。”


    冷先這才驚恐地恍然,怎麽了?我剛才說了什麽?


    帥望咬牙,一拍桌子:“追殺令是不是你偷的!白逸兒是不是你害死的!”


    冷先沉默了,死也不肯說的,要不要告訴韋帥望?如果我說了……無論如何都是出賣吧?


    冬晨愕然看著韋帥望,靠,啥叫言而有信,你真是出爾反爾的典範啊。


    韋帥望咬著牙,我沒騙你說出來已經算是講道義了!你要是動了白逸兒,我現在就剝你的皮,道義個屁!


    冷先半晌:“如果我說是……”


    帥望冷笑:“我不動你,你可以自殺,或者等著黑狼。”


    冷先問:“如果你殺錯了我……”


    帥望再一次黯然了,哦,不!不不不!上次那麽證據確鑿都搞錯了,如果冷先是無辜的,我把他宰了,我我我……我難道再賠給他一條命嗎?


    韋帥望嘴唇微微顫抖:“冷先!”你是來考驗我的嗎?你為啥不去考驗上帝?


    冷先看著韋帥望艱難掙紮,終於道:“不是我。”


    帥望呆了一會兒:“就因為這三個字,你被剝皮也不說?”


    冷先慢慢垂下眼睛,不,你不明白,事情很複雜,我們是一個團體,我不該說的!我本不該說的。韋帥望說的對,這藥對我有影響!


    冬晨問:“不是你偷的追殺令,也不是你給白家人的追殺令?”


    冷先終於歎氣:“我不能說更多了。抱歉,給我劍,我自殺,或者,我走。”


    韋帥望怒吼:“靠!你要是說謊,老子抓到你,真的會梳洗你!”


    冷先微微打個寒顫,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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