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序幕


    南朗把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良久:“爹,韋帥望於我們有恩,不論如何,這件事,我們不好去。”


    老南沉默良久:“白老頭一世英雄,不當遭此報。”


    南朝望天:“咱們還欠人家二萬五千兩白銀呢,不還錢先宰了債主,恐怕也不太好。”


    老南道:“我們當然不好同韋帥望動手,我還不至昏庸到讓你們去送死,我是說,於情於理,不管是做哪邊的朋友,咱們應該去勸和一下。”


    南朝手指在茶杯裏劃圈,沉默。不,不可能,如果韋帥望是個那麽容易放棄複仇的人,你幾時見過冷家掌門的女兒居然會為了丟了重要印信而被監禁。冷家掌門誤殺了自己弟弟,誤殺!自己徒弟徒孫去查的案子,居然能查出他是凶手。爹你醒醒吧。勸和,那是拿自己鼻子去敲門,人家不會聽見不說,白傷了自己的臉。


    南朗為難地:“這件事,恐怕沒什麽勸和的餘地。”


    老南長歎一聲:“能勸,不能勸,總要努力一下。”


    南朝道:“這樣吧,爹你去同韓掌門談談,告訴白家,您去向韓掌門施壓,您到了冷家,就提下咱們收了這封信,問韓掌門什麽意見就得了。然後……”沉默一會兒:“二哥三哥同韋帥望好象有點交情,讓他們去白家吧,我去見見韋帥望。”


    老南氣道:“什麽屁話!你二哥三哥同韋帥望有交情,倒讓他們去白家,你去找韋帥望,你能說什麽?”


    南朝道:“大哥不也說了嗎,韋帥望根本不會聽咱們勸,我說二位哥哥同韋帥望有交情,可以去次白家,是說,他們去了估計不會被當炮灰直接打死。我嘛,我可不敢去。”


    老南怒吼一聲:“滾出去!”


    南朝甩甩手,滾出去就滾出去。


    老南憤怒:“我怎麽會有這麽個兒子!”


    南朗道:“爹,他年紀小,再說……”再說小弟說的倒是實話。這個時候去白家,隻能指望韋帥望的理智尚存,不過看他切人耳朵的架式,他的理智好象也剩不下多少了。我也覺得咱們最好是裝個病什麽的。南朗道:“我同二弟三弟再商量一下吧。”


    老南道:“按理咱們應該先去白家救急……”


    南朗道:“爹,這……”這個,恐怕,您聽說過螳臂當車吧?咱們真得用自己的屍體證明咱們的正義嗎?


    老南道:“人家有難,我們不去,我們有難,人家也不會來。那咱們這些功夫低微的,就隻能任人宰割了,是不是?”


    南朗沉默一會兒:“爹說得對。”


    良久老南歎氣:“南朝還小,讓他留下吧,你們,都是成年人了,是個男人,就得幹男人該幹的事。”


    南朗答應一聲:“是。”


    區青海把信交給區華子:“你拿這信去見韓掌門,就說我們接了白家的求助信,不敢妄動,請掌門示下。”


    區華子接過信。


    區青海沉默一會兒:“白家武館的學徒受傷,又不是追殺令執刑人死了,而且不過是被人切了耳朵,白家鬧這麽大幹什麽?你以私人身份,去問問韓掌門的意見,萬萬不可露出問罪的態度。別多說話。我本來想派你去白家走個過場,但是,韋帥望那小子行事亦正亦邪,外一真有什麽意外,師父隻你一個兒子,咱們冒不起這個險。我會寫信向白家解釋,你去冷家山上問問韓掌門想怎麽處置這件事,不管他什麽態度,你回來向我報告,不許呈英雄去白家,聽見沒。”


    區華子點點頭。


    區青海微微惻然,自從師父死後,區華子從那個最莽撞最熱血的少年,一下就成了最老成最聽話的沉默少年。他拍拍區華子肩:“我相信你會處理好。”


    區華子再次點點頭,輕聲:“我知道師兄愛護我,不過,師兄處理這件事時,還要以華山派利益為重,莫以小弟為念。不管是去白家還是冷家山,我都會謹慎處理,顧全大局。”


    區青海淡淡地:“白家同咱們有過節,論起來,老白還得算咱們逼死的。他們以為他們殺了那小妖女,就可以與咱們重修舊好,父仇拋在腦後,異母妹妹可以親手殺掉,這樣的無恥之徒,死不足惜。老白是個血氣漢子,可惜了,他們家裏,也就那小妖女還有點他的血氣。這封信,是來探探咱們口風,信來了,咱們就表示一下知道,過去的事過去了,大麵上過得去就算了。”


    區華子沉默一會兒:“師兄教訓得是。白逸兒誤入歧途,救了那個魔頭。她自己,倒是個有信義的人,韓掌門叫她別找咱們麻煩,她就真沒為難過咱們,咱們找她的麻煩,她絕不會討句饒。”三分俠氣,一點素心。仇人是仇人,但是個值得敬重的仇人。區華子微微悵然地回想起那個象籠在一層白霧裏似的精靈少女,哀傷迷茫的眼睛,淡淡地:“你贏了,我死,我贏了,你走。”劍氣如虹,強大如妖。


    區青海道:“你如果有機會見到韋帥望,告訴他,當年的事,我們很遺憾。他要動白家,請他考慮下他師父的立場。別的不要說。”


    區華子點頭:“我明白了。”


    區青海目送區華子出去,坐下,皺眉,考慮如何給白家回信。白家癡心妄想,華山派絕不會冒著得罪韋帥望的風險去幫他們。華山派任何一個人出現在白家都會讓韋帥望想起當年華山派圍攻白家的事,這股火,絕不能燒到華山派來。所以,他才派區華子出頭,提醒一下韋帥望,華山派與你師父韓掌門關係非淺,你不可妄動我們。


    然後,怎麽才能給武林一個過得去的場麵上的交待?


    胡不歸在雪地裏練劍,沒有年節假,天天練劍。


    老胡在邊上看著,兒子練多久,他跟著在外麵站多久。下人送信過來,他就雪地裏打開看,看完一張臉漲紅,然後鐵青,良久:“叫送信的進來。”


    南家的下人進來,先問候:“我家老爺問候胡老爺少爺並夫人奶奶,給胡老爺拜年。”


    老胡先說聲賞,封個紅包,然後沉著臉:“回去告訴老南,我們沒收到白家的信。想是人家覺得我們一家子廢人了,不值得浪費那個筆墨。謝謝你家老爺記著我們,南家有事,胡家願意赴湯蹈,白家的事,從今以後,與胡家無關,請你們家老爺見諒。”


    陳家莊的聚義廳上,氣氛凝重,陳泰平良久才問:“你們也都接到小娥的信了?”


    陳泰安道:“要不,讓小妹過來躲躲?”


    陳泰平道:“她同弟妹倒還合得來。”


    陳泰安微微不安,再次沉默。


    會引火燒身。


    韋帥望挑了墨泌之後,已經威名遠揚,雖然後來說他功夫被廢,但是,既然他已經重出江湖,沒人敢試試他的功夫現在變成啥樣了。


    陳台卿道:“她是你們妹妹,她來信求助,你們總得去一趟。”


    陳泰平微微歎氣:“是啊,我隻是想,多帶幾個人去,還是……如果韋帥望功力同以前一樣,加上黑小子,還有那個同韋帥望爭白劍的冷家小子,送死的事,三叔就不用去了。”


    陳台卿怒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陳泰平問:“三叔跟我們一起去嗎?”


    沉默。


    真難堪的沉默。


    韋帥望來到軍營前,下馬:“通稟一聲,梅將軍陳元帥,隨便誰,韋帥望來了。”


    冬晨看看韋帥望,小聲:“會不會尷尬。”


    帥望小聲回答:“尷你媽……”捂住嘴:“呃,我……”


    冬晨白他一眼:“你不呃還好一點。”


    帥望笑:“咱們先把你那厲害媽忘了吧。”


    梅子誠已經衝出來:“韋帥望!你可來了!謝天謝地!”一把抱住韋帥望。


    韋帥望本來不尷尬,現在終於有點尷尬:“兄弟,你得變成你妹妹,我才能感到溫暖快樂。”


    梅子誠鬆手,微微不好意思:“帥望,我們斷糧缺水,腹背受敵,冬天不是打仗的好時機,記得嗎?敵人隻要把城牆澆上水,就變成了堅不可摧的堡壘,而這個時節,青黃不接,我們不管到哪兒去征糧都成了要人家命,要人家命,人家就會拚命,我力主撤兵,差點被莫須有了。可是在這兒硬挺著,連我都二個月沒吃飽過了。我手下的兵也是人啊,又凍又餓又病,還讓他們攻城!”


    韋帥望伸手拿出塊核桃酥:“給。”


    梅子誠氣結:“我不是管你要吃的!”伸手就搶過去,掰一半給陳一柏。


    韋帥望伸手再掏:“我還有……”想了想:“你們可別想讓我同你們一起餓肚子!”靠,小梅太有風格了,給他塊餅幹,他同人分一半,我給他頓飽飯,他一定先均分給士兵啊,韋帥望回頭看看自己的幹糧補給:“這是我的,你可以來吃,不能拿去充公!”


    梅子誠瞪他:“你又來了,這個時候還開玩笑。”


    伸手拉開看看,立刻指揮陳一柏:“雖然不多,但是,這些可以給水腫的士兵先吃。那些,那些拿去給生病的先吃。這個,這個是什麽?酒?用來消毒吧。果脯,我先來一個,小陳你也嚐嚐。太好了,我相信這些油能幫我們挺好一陣子。”


    回手握住韋帥望的手:“謝謝,你幫大忙了。”


    韋帥望苦著臉:“啊,哦,不用客氣。”回頭看看冬晨黑狼,氣憤地:“其實你不用這樣客氣的。”我不想給你。


    梅子誠道:“那我就不客氣,我看看還有什麽。”


    梅大將軍立刻自作主張,指揮頂頭上司元帥大人搬東西。


    韋帥望站在一邊,看著人家忙碌的身影,小聲呻吟:“我不是這個意思。”


    冬晨笑得臉都快抽了,韋帥望小聲:“咦,他們好象還要把你的肥皂充公。”冬晨傻了。


    隻有黑狼很安然,如果必要,他吃草都能活。


    傍晚時,韋帥望看著麵前一片肉,半個饅頭,一杯水,一塊果脯,微弱地呻吟:“我們能逐漸習慣饑餓狀態嗎?”


    梅子誠看了看韋帥望,想了想,把自己的那份,放到韋帥望麵前。


    帥望哭喪著臉:“早知道我中午不喝酒光吃飯多好。”


    梅子誠認真地吸吮自己沾了肉汁的手指,成功地讓冬晨把自己那份食物讓了出來。他一點點嚼完自己的食物,終於歎口氣:“我手下說,白家送出發多信,分別是這些地方。”拿給韋帥望看,然後指點:“畫圈這些,是有動靜的,有人往這邊來,有的往冷家山去,這些是還沒送到的,這些是沒反應的。”


    帥望問:“白家呢?”


    梅子誠道:“白家一團亂,多數學徒下人都跑了,不過,他們又雇了些不怕死的。嗯,白家兄弟有一個病了,好久不見他,不過,也許是跑了,因為沒人走過他生病的房間。”得意地笑:“我手下混進去了。”


    黑狼站起來:“他們去找你師父了!”


    帥望點點頭。


    黑狼道:“他們去找你師父了!不但白家人去了!還有別人也去向你師父施壓了。”


    帥望再次點點頭。


    黑狼把他拎起來:“你什麽意思?”


    帥望道:“我的意思是,他們折騰過一次了,然後,下次沒確鑿證據就不會亂叫了。”


    黑狼瞪著他:“那麽……”


    帥望道:“我師父總不會因為你切了一堆耳朵把我宰了的。不過,說真的,你要是能再克製點,少切兩隻,我比較好交待。”


    黑狼沉默一會兒:“這不是你計劃中的吧?”


    帥望怒吼:“當然不是!你這隻白癡!”


    黑狼安然了:“效果不是挺好。”


    韋帥望道:“好個屁!我本來根本不想驚動我師父的!”


    冬晨低聲:“你師父知道你不會放過白家人,所以才派我來,韋帥望,最低限度,你不能再傷到別人,也別虐待你要殺的人。如果你有任何時候,心軟了,你先停下來,給自己點時間。”


    帥望慢慢坐下,垂下眼睛,良久:“我不願意讓他失望,我會竭力克製。”


    黑狼隻是靜靜看著冬晨。


    心軟,心怎麽會軟?


    怎麽會軟?花了很久很久很久的時間去忍痛,才讓它變硬的,這樣才能活下去,怎麽會軟?難道是準備下一次的抽搐嗎?


    我憎恨陽光寶寶。恨他們還能享受刹那的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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