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中計


    雖然區華子一再保證會看住了黑狼,白芒也承認,讓區華子留下,比讓區華子跟著他更保險一點。可是,獨自一人翻山越嶺,大路小路,天冷路滑,人疲馬倦,還是讓白芒惶惶如驚弓之鳥。


    然後白芒覺得身後有人跟著。


    有一個瘦小的身影,一匹灰禿禿的瘦馬,總在他身後晃著。白芒心裏一緊,雖然還不敢確定那人是跟著他的,到了小鎮,也沒敢下馬,路過客棧也沒敢停下,快馬加鞭,連夜直奔白家鎮。


    走到小路上時,白芒終於確定那個人是跟著他的。路上一個人也沒有,隻有那個瘦小的人與瘦馬。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白芒覺得頭皮發炸,全身的血都要流到腳跟底下去。


    他眼冒金星,幾乎僵住。


    回身戰鬥,他不敢。


    暮色中,馬蹄聲不緊不慢地響著,特別驚心。遠處的小樹林,一聲淒厲的鳥鳴,一群飛鳥,在絳紅色的暮色中,驚心動魄。


    白芒驚恐,林中是否有伏兵?


    白芒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跑。


    他聽到身後馬蹄聲立刻急促起來,那人在急他,確實在追他!白芒瘋狂地打馬,然後聽到弓弦聲,他內心一片驚恐,然後聽到箭聲,他忽然安心。


    一個人能挽強弓,決不會用次一點的弓,所以,如果箭破空的聲音不夠響亮的話,足以證明該人功夫一般。


    林子裏不知是否有伏兵,不知道伏兵多少,但是身後這個跟蹤者,肯定不足以傷害到他。那麽,他當然應該回去找個落單的家夥問問怎麽回事,而不是投向未知的恐懼。


    白芒微微遲疑,可是恐懼讓他不敢停下,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白芒暗暗按下劍簧。


    那匹馬漸漸接近他,白芒猛地抽劍,用力向後揮去。


    後麵的人驚叫一聲,手中弓擋住他的劍,不過他跨下馬繼續向前,他自己被白芒的劍擋住,唯一的後果是跌落馬下。


    白芒飛身下馬,撲過去就是一劍,那人打滾躲開,驚叫:“你幹什麽?”


    白芒的劍指住那人,這才發現,那不過是個十多數的孩子,他愣一下,終於停手,問:“你是誰?為什麽跟著我?”


    那孩子怒叫:“誰跟著你?你他媽是誰?你想幹什麽?”


    白芒一劍刺過去,那孩子打滾躲開,劍插在他耳畔泥土裏,那孩子一腳踢在他肚子上,白芒後退一步,那孩子一上打挺,起身拔劍:“你他媽瘋了?你無緣無故砍我幹什麽?”


    白芒揮劍,怒叫:“你一路跟蹤我!”


    那孩子一邊抵擋,一邊怒道:“叉你媽,誰跟著你?我去白家鎮,就這一條路,你他媽的以為你是誰?”


    白芒一愣,兩劍相抵,他仔細看了一下那孩子:“你去白家鎮?”


    那孩子怒道:“我爹接了白家的狗屁英雄貼!我去找他!”


    白芒後退一步:“你是誰?”


    那孩子喘氣:“你管不著,狗屎!白家鎮上就沒有好人。”


    白芒劍指那孩子:“嘴巴放幹淨點!你從哪來?你怎麽會從那個方向過來?”


    那孩子怒道:“白家鎮上一個沒耳朵的王八蛋給我指錯了路!”


    白芒一愣,氣惱又有點好笑:“你問路時嘴巴也不幹淨來著吧?”活該。


    那孩子怒問:“你說什麽?你的意思是我活該?”


    白芒看他一眼,打算反唇相譏,想想對方不過是個孩子,而且是接了英雄貼的,不知哪個家族的倒黴孩子,隻得白他一眼,轉身上馬。


    那孩子在後麵驚叫:“我的手!”


    白芒回頭,暮色中看到那孩子的左手手指扭成一個不可能的角度,他皺眉,噢,糟糕!


    本來無緣無故突下殺手就不太光彩,這下那孩子有理由向他父兄告狀了。這四下無人,不如……


    白芒下馬,慢慢走過去。


    那孩子疼叫:“你媽的,我爹本來就不讓我來……”


    白芒微微放心:“你不想他知道你亂放箭射人吧?”


    那孩子罵:“靠,我是射鳥,我餓了,我要烤鳥吃。”


    白芒看看他的手,不嚴重,伸手,一拉一推:“好了,隻是脫臼。”


    那孩子疼叫一聲,然後倒吸一會兒氣:“你幫我把那隻鳥烤了吧。”


    白芒無語:“我?”


    白他一眼:“做夢,我趕時間。”


    那孩子道:“至少,你得幫我點著火。我有好酒好奶茶。”看看白芒:“你看起來很眼熟,你是誰?”


    白芒道:“你接過英雄貼,應該知道白家鎮不安全。夜裏點火更會容易成目標。”


    那孩子道:“跟我有啥關係?他們找白家人又不找我。”看一眼白芒:“哦,你該不會是……看你的年紀,白家老大老二?”


    白芒內心歎息,是。想不理這小子,既然已經已經被人叫破名頭,不能再裝傻了,好歹人家是過來幫他們忙的,不能不盡地主之誼。


    再說,這小孩兒功夫還不錯,雖然打不過白芒,在突襲之下受了傷,可也沒露敗相。有個同伴,風險減少一半。


    白芒無奈地過來:“我是白芒,到白家有的是好吃的。”


    那孩子遞過一個酒壺,白芒喝一口:“好酒。”看你穿得象個乞丐,酒倒不錯。


    忍不住再喝一口,然後更覺得口渴,一氣小半壺進肚,那孩子揚著眉毛:“真能喝,拜托留點給酒的主人。”


    白芒有點窘,也有點氣,這小孩兒怎麽這麽討厭啊!


    冬天到處是枯枝,那孩子一手劈斷樹枝,把大雁扔給白芒:“拔毛開膛。”


    這孩子鐵了心要吃東西,白芒也覺得餓了,他從冷家回來帶足了夠一路吃的幹糧,不過,幹糧兩天之後就硬得象石頭了,他們又沒帶那麽多水,是人就很難把那種食物幹咽下去。剛才到軍營裏人家隻給一杯水,白芒還沒敢喝。現在,他餓得要昏過去了。白芒無奈:“沒有水,怎麽洗?”


    那小孩兒笑:“你還挺講究,用酒衝下。”


    白芒無奈,隻得粗粗拔了毛,開膛破腹,除去內髒,然後用酒衝一下。那孩子把一小塊晶體捏碎,灑在上麵,白芒怪叫:“這是什麽?”


    那孩子舔下手指:“鹽。”


    白芒這才放心。坐下看那孩子往大雁上抹鹽,問:“令尊是哪位?”


    那孩子把整隻大雁抹完,終於道:“姓南。”


    白芒道:“哦,原來是南大俠的公子,你是?”


    那孩子微笑:“不是隻有我沒到嗎?南朝。”


    白芒問:“你爹為什麽不讓你來?”


    南朝把大雁放火上:“我最小。”


    白芒看著他,他笑:“因為我說,白家惹的事為啥不讓他們自己解決。我們加一起也惹不起韋帥望。”


    白芒臉一沉,然後勉強笑道:“你真會開玩笑。”


    南朝道:“我爹說,我們南家沒你這樣的孩子,你不用跟著來了。所以,我就被留在家裏了。然後,為了證明,我是南家的孩子,我就來了。”


    白芒默默無語地看著南朝,你真坦白……


    南朝扯下一隻大雁腿:“給!”


    白芒一頓:“嗯,這個……”


    南朝諷刺地:“你不愛吃?”自己咬一口,白芒咬牙,小兔崽子!


    南朝打開口袋,拿出塊特製饢,咬一口,香甜味四溢。白芒問:“這是什麽?”


    南朝道:“沙陀人最愛吃的饢,可以帶在身上一個月不會壞,要不要嚐嚐?”


    白芒見南朝兩口吃了一大塊下去,一點不良反應也沒有,就伸手接過一塊,咬一口,酥脆香甜:“很好吃。”


    南朝點頭:“當然,我特意讓他們多加油與糖,還有鹽。”笑,給白芒一塊肉:“吃吧,我逗你的。你一定嚇壞了吧,這一路上沒怎麽吃東西。”


    白芒默默吃他的東西,肚子裏罵,奶奶的,你覺得好笑?


    一塊饢吃完,南朝瞪他:“你象餓狼。”


    白芒氣道:“你也快點吃,我們還是快點趕路的好。”


    南朝笑:“好好,你害怕,我們就快點,饢不能吃太多,不好消化。再說,我也剩的也不多了。”


    白芒氣:“你到白家有的是吃的。”


    南朝做個鬼臉:“誰知道你們白家的食物安不安全啊?我聽說韋帥望可是用毒的行家,他雖然不敢明著毒死你們,說不準會不會給你們家下了慢性毒藥。我這些,可是帶給我爹我兄長吃的,不是給你吃的。”


    白芒瞪他一眼,南朝笑:“開玩笑。”


    白芒心想,難怪你爹不帶你來,你可真不象南家人。老南家是有名的兜裏有一個子會請朋友吃兩個,而且財產是祖上傳下來的,敗起來一點也不心疼,全家都是大方爽快人,誰也不想賺錢的事,誰也不在乎花錢。


    大家一直奇怪他們怎麽還沒把家敗光。


    白芒心裏暗笑,小子,你是異種,你連塊餅都心疼,那你心疼死吧,估計你回家跟你爹說我吃光了你的餅,你爹隻會再說一次,這孩子不是我兒子。


    “酒呢?”


    南朝先喝掉一半,才遞給白芒,白芒一口喝幹,果然看到南朝不樂意的小臉,他大樂:“還有嗎?水?奶茶?”


    南朝隻得再遞過奶茶,奶與茶加鹽,味道不錯,提神補充能量,入口覺得挺解渴的,其實含鹽量比體液高多了,所以,隻會越喝越渴。


    白芒吃第五個饢時,南朝終於受不了了:“大哥,我才吃了二個,你克製點吧。”你別他媽的當場就撐死,我還是希望你回家死去。


    白芒也覺得飽了,其實他已經飽得胃發硬了,隻是他吃得太快,大腦還沒接收到吃飽的信號,而死麵的饢餅又非常實,不占地方。


    白芒站起來:“走吧。”


    南朝氣“我才吃了一點。”


    白芒道:“走!”


    南朝收起包裹,上馬,白芒在前麵飛馳,南朝在後麵:“喂,等等我,我的馬沒那麽快。”


    白芒回頭:“你就騎這種馬?”


    南朝道:“我的馬丟了。”


    白芒氣:“你快點!”


    連夜趕路,半夜時,他們終於看到白家的燈火。


    白芒鬆了口氣,覺得有點胃痛,吃多了,喝的酒與奶茶冰冷,又連著趕路,有點胃痛太正常了。他下馬敲門,門房的下人連聲通報:“夫人,二少爺回來了!”


    一時間燈火通明,白夫人同白家兄弟先迎出來,白芒過去請安:“我回來了,娘!”


    白夫人急問:“怎麽樣?韓掌門怎麽說?”


    白芒道:“還算順利,進去說。”


    三兄弟一一過來問候,南家,周家,白夫人的娘家兄弟,還有幾個小門派的人也一齊湧了出來。白芒一一見過問好。


    老南笑道:“白二回來了,就證明一切都好,證明沒人敢壞冷家的規矩,來來來,把酒再擺上,咱們一來給白老二接風,二來慶賀一下。”


    白芒笑著:“不敢不敢,侄兒該謝過南叔仗義相助才對,這頓酒,該喝,不過是不是給侄兒接兒,是侄兒給列位叔叔大爺接風道謝。”


    南朔到這時才看到門邊上站著個瘦小的孩子,怪叫一聲:“你怎麽來了?”氣得忍也忍不住,過去就給南朝一巴掌:“誰讓你來的!”


    白芒忙回頭笑道:“我在路上遇到令弟,他找錯路,我帶他過來的。”


    南朔氣得想直接把他弟弟給踹出去,不過他也知道來不及了,隻得狠狠瞪南朝一眼,你想死快點啊?哪兒都有你?


    南朝給南朔個白眼,敢怒不敢言。


    老南瞪南朝一眼:“不讓你看著家裏?”


    南朝也不出聲。


    老南罵一句:“混帳東西。”肚子裏倒也覺得,嗯,我就覺得我南某生不出怕死的兒子來,老四做人是自私點,對家人兄弟那絕對是同生共死。一揮手:“滾進來吧。老三看著他點,天生的惹禍胚。”


    南朔捏著南朝的手臂,生把他拎進去,看人不注意,把南朝拎到沒人的地方,先給兩拳:“你跑來幹什麽?你怕南家不死絕了?”


    南朝呲牙咧嘴還不敢叫,隻左顧右盼,想找二哥救命。


    南朔再敲他頭:“看什麽看?你亂看什麽?二哥喝多了,別想他救你命。”


    南朝慘叫一聲:“我樂意跟你們死在一起不成嗎?”


    南朔再舉起拳頭:“你!”


    小朋友也許是跑路跑累了,明明地強嘴,忽然間臉上現出疲憊與悲哀來,南朔那隻拳頭就落不下來,半晌,再次在南朝頭上輕輕敲一下:“你來了,就行了,真有事,你就快跑,別呈英雄!我們都比你大,用不著你臭顯,聽見了嗎?”


    南朝白他一眼,不理。


    南朔憤怒擰他耳朵:“說!聽沒聽見?信不信我揍死你!”


    南朝捂著耳朵,噝噝吸氣,肚子裏說,八百年前我就沒信過,你就欺負我吧,等下老子也喂你點餅吃。


    拐角,喝得差不多的南玥出來了,大著舌頭:“老三,你又欺負弟弟呢吧?別找不自在,老四,過來。”


    南朝歡呼一聲:“二哥,我想死你了。”撲過去擁抱,救命菩薩。


    南玥笑:“你挨揍時就想死我了,惹事時咋不想想我?”


    南朝笑道:“我就是因為想著二哥才跑來的嘛。”


    南玥在南朝頭上敲一下,笑:“我知道你小子……”聲音有點哽咽,笑,再敲一下:“你做得對,咱四個兄弟要死一塊死,要活一起活,不能把你排除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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