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夢裏依稀有淚光


    韓青看著冬晨走,沒有開口叫住他。


    當然,冬晨要求的是公正。你可以在會議上提出這個問題,在你的提議被定為無效時保留你的意見。


    做為晚輩,有什麽權力趁父母不在家時,回來對父母的長輩表達自己的敵意?


    納蘭慢慢走出來,站在韓青身後:“那孩子視冷颯如父親,在他眼裏,冷秋是最終結束他父親生命的人,冷秋也是殘忍傷害他朋友韋帥望的人,也是隱瞞實情讓小白死掉的人。他是個好孩子,隻是非常固執。”


    韓青回身:“我會撤回那個長老提議。”


    納蘭低頭:“他不會再開口了。”淚水奪眶而出。


    韓青緩緩摟住她:“你不必這麽做。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應該我來解決。”嗨,別這樣,我收回我的話,你兒子很好,我沒意見。


    納蘭苦笑:“他再恨他親娘,也不能叫我納蘭夫人。我可不想聽他改口叫你韓先生。”


    韓青輕聲:“別擔心,他不會有事。”


    納蘭道:“你心裏明白他是個好孩子就好。“


    韓青沉默一會兒:“我以為他能夠對事不對人。”


    納蘭點點頭:“他能。但是,你小看了他的固執程度。婉兒同我形容,這孩子倔強到什麽地步,他五歲時,冷蘭學藝一年,且比他高半頭,一拳就把他打倒,可是他拒不服輸,摔倒起來摔倒起來,直到冷蘭受不了,主動停戰。你知道冷蘭有多固執,冬晨比她更固執。所以,被他咬住的任何事……”納蘭長歎:“你就算是說放冷蘭出來,他的反應,可能也是反對。你大約隻見過韋帥望百折不撓,已經覺得歎為觀止了,我家冬晨才叫剛正。他三十歲之前,你別給他任何權力,冷蘭犯到他手裏,他都能判死刑。”


    韓青瞠目,這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基本上是個理想狀態。如果你堅持處死皇太子,這個問題就比較嚴重了。很可能不屬於法律範疇而屬於政治範疇了。


    韓青想,我也很固執,好象沒到二十歲就固執不下去了……


    沉默一會兒:“且再看看吧,他不說什麽,我也不提,冷家長老這個位子,也不是沒空過。”


    納蘭沉默,過一會兒:“你待冬晨,可以象對帥望一樣,該教訓,隻管教訓他。”


    韓青無奈:“是,有機會,我同他好好談。”不一樣的,你這個機靈鬼。我給韋帥望一巴掌,打錯了,他也不過揉揉臉頂一句就算了,你家那個小小君子人可受不了。


    韋帥望對他師爺有感情,他那是被他師爺氣瘋了,又誤會他師爺殺了小白。那樣他也沒說過一個讓他師爺去死啊。


    冬晨不是不好,他隻是對我師父有敵意。我們也不是不能接受有敵意的人在身邊,可是,沒辦法無限包容一個有敵意且相當固執的孩子,礙於你的麵子,又不能教訓他,因為他畢竟是我們的親人,有時候親人反而更容易失望,反麵成仇。我們又不能承受這個變成仇人的結果。


    韋行等在外麵,已經不耐煩:“我要走了。”


    韓青道:“去吧,偷偷找你兒子,別大張旗鼓地。找到他,勸他回來,告訴他,我也想見他,別的事,見麵再說。”


    韋行暴怒地:“什麽別的事?他救你一命,他救了冷家的事?你敢跟他一個不字!我告訴你——”


    韓青無奈地:“你先安慰他,讓他回來再說!”


    韋行拎起他:“小子!”


    韓青苦笑:“好了好了,我不說什麽。”


    韋行放下他:“我告訴他,你對他做的事沒有意見!”


    韓青隻餘苦笑。好好,如果他相信,你就這麽告訴他吧。


    張文打著嗬欠,冷先笑:“教主也找你聊天去了?”


    張文再打個嗬欠:“他本來要找你的,三個人一起喝酒聊天,我一想,一人陪一天還能輪休一下。明兒是你的,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把我扯進來……”


    張先笑不可抑地點頭:“好好。”


    張文氣:“媽的,白天睡覺,晚上練功,半夜精神了,趕我們睡得正香時過來聊天,這他媽的……”


    冷先微笑:“很象教主。”


    張文沮喪:“我剛習慣正常生活,再說,聊天這事,以前教主不怎麽找我。”害得老子都不敢留人在房裏過夜。回想起第一夜,不知為什麽第六感覺得危險,一睜眼睛,床頭蹲著一人,正津津有味地觀察他同他的男寵,媽的,這情形把張文嚇得差點沒當場慘叫出來。


    好在老子穿著衣服。


    可是老子的男寵是圍著被子倉皇逃走的。


    張文喃喃地:“老子都快有心理障礙了。”總覺得床頭不知啥時候會蹲個人,啥興致都沒有了。


    張文問:“他都找你聊什麽?”


    冷先沉默一會兒:“我記不太清了,好象多半是他小時候的事。”


    張文怒了:“他媽的,那他為啥總同我講他的噩夢?”


    冷先愣了一下:“他做噩夢?”


    張文暴怒:“超惡心的噩夢,聽完我他媽的就接著做噩夢,跟上下集似的,奶奶的,我真想宰了他!”


    帥望問:“宰了誰啊?你倆商量著謀殺教主呢?”


    冷先驚得,跪下:“奴仆不敢!”謀殺教主是可怕的罪名。


    張文經過多次的夜半促膝談心,已經越來越缺少這種敬畏感了:“你奶奶的,為啥你要半夜把我叫起來給我講那些鬼話?”


    帥望笑:“你泄露了本教最大的機密,教主大人判你死刑。”


    張文怒吼:“你還沒行祭禮!你為啥不講給你的忠狗聽?”


    帥望道:“我講過,他沒啥反應,接著就睡著了。”


    張文呆了,靜靜地瞪著眼睛看著韋帥望:你媽的!原來是因為我會被嚇到!你覺得好玩!你這個——雜種!


    帥望道:“再說,冷先那麽善良,每次都要安慰我,搞得我寧可不說。”


    張文繼續瞪眼睛:你那個壞透氣的怪物爹同那個善良到變態的女人終於創造你這個讓正常人與變態都無法理解的超級怪異小雜種了。


    張文急切地回頭問冷先:“你咋安慰他的,教教我,拜托了。”我安慰他很多次,包括:滾,幹你娘!閉嘴!再說宰了你!老子要睡覺!


    冷先喃喃地:“我?安慰?我沒有啊,我就說,沒事的,隻是夢,會好的會好的。”


    張文失望地:“就這些?這樣就行?”


    冷先不住回想:“就這些啊。”


    張文搖搖頭,他覺得這些不足以趕走韋帥望啊?


    帥望笑,對,他每次就重複這些,每過一段時間就用無比同情的目光看著我,重複一遍。嗬,不過這個不能告訴張文。每次他一臉同情,我就想把他的眼睛挖出來。抑製這種衝動可不容易,不知道當年的冷惡教主是怎麽幹的。(冷惡教主用一記耳光代替挖他眼睛。)


    冷先遲疑一會,輕聲:“帥望,不,教主,你,你還在做那種夢?”


    帥望苦笑,看吧看吧,他這表情,好象他是我失散多年的親爹似的:“沒有,這回是新的,變成玄幻了,我夢見我在睡覺……”


    張文歎氣:“我被他整得,最近一睡著就夢見自己正在苦苦哀求,讓我睡覺吧,我困死了,你放過我吧,我要睡覺……”


    帥望哈哈大笑:“對,然後,我就夢見我在一個村子裏,村裏最近象是鬧鬼一樣,總有人被野獸咬死。所以,大半夜的村裏人拿著火把刀叉啥的,到處搜捕怪獸,我被吵醒。然後……”


    張文道:“沒有濺得到處都是的血,也沒有亂飛的內髒,也沒有被你……”


    冷先責備地:“張文!”你怎麽總打岔?你這樣對教主也太不尊重了?


    張文氣得,媽的,他半夜叫我起來聽他講故事,難道我還得準備一腔柔情兩行眼淚?咦!慢著,莫非,就是這點不同讓小怪獸不住地找我?張文板下臉來,決定不出聲,好好觀察人家爺倆是怎麽和睦相處的。


    帥望道:“沒有。我就覺得,我好象在不斷地變大,因為房子在變小……”


    張文笑:“哈……”你是不是睡覺前看愛麗絲漫遊仙境了?(堅持看古裝戲的同學請忽略這句)然後自己捂住嘴:“你繼續,你繼續。”嗯,是我的不對,我總忍不住插嘴,他一定是當我相聲裏專管捧人的那一角了,所以,他越說越覺得有意思,越說越來勁。


    冷先再瞪張文一眼,你真過份,雖然他現在講起來很好笑,可是真夢到這種事,那得多驚恐啊!


    帥望道:“然後,不知怎麽回事,我就跑到一個山坡上去了,我回頭看到草地上的大腳印,還有追過來的火把,伸出手,發現雙手毛絨絨的,忽然明白,一直在村子裏吃人的怪獸就是我。”


    張文肚子裏道:奶奶的,在我夢裏,咬我的怪獸也是你!


    帥望道:“然後我發現,我還穿著我的衣服,他們會知道我就是那個怪獸,他們會找到我,在我是個人的時候把我殺掉燒死。除非我現在把他們都殺了,可是……夢裏我還有妻子,我很愛她。我很害怕,我再也回不了家,家人會傷心,我會很孤獨地一直生活在荒山裏嶺,或者,遇到別的怪獸。”


    張文氣道:“你是怪獸之王,誰敢惹你……”你他媽講完了,回頭我就接著夢見,我是被追得亂跑的村民。


    帥望笑了,伸手摸摸張文的頭:“說得對,你這小怪獸還挺可愛的……”


    張文氣餒,完了,我忍不住……我就是這麽被教主給愛上的。我要睡覺,同我的小男寵睡,我不要半夜起來聽教主講故事!


    冷先道:“帥望,這隻是個夢,別擔心,不要緊的……”


    張文知道應該向冷先學習,可是他就是忍不住,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的媽呀,原來你真的就講這兩句……


    難怪會好使啊!


    帥望笑道:“聽我接著講。然後我走著走就遇到一隻老大老大的巨蛇,我這個驚喜啊,當然也有點害怕,我覺得沒準吃人的不是我,是它。然後我就過去,結果發現巨蛇正在哭,然後,我看到……這段我就忘了,不記得是看到什麽了,反正我就明白,原來它就是我妻子。然後村民追過來,我把我妻子弄到一個地洞裏去,把它關在裏麵。然後,我去引開那些村民,不過,我不想傷人,我想,讓他們殺了我吧……”


    張文把韋帥望從頭打量到腳,轉一圈去看韋帥望的腳後跟,帥望問:“你幹嘛?”


    張文道:“我找找看,啥地方能看出來你這麽善良啊?”正麵是看不出來了,我到你後麵看看去,沒準你屁股的形狀很善良呢!


    韋帥望差點沒笑趴下,冷先目瞪口呆,他實在是不習慣有人對教主大人冷嘲熱諷,而教主大人對待冷嘲熱諷的態度居然不是一記耳光,而是哈哈大笑。


    外麵忽然一聲:“什麽人!”


    破門而入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來的。


    一隻劍破空而至。


    張文拔劍,冷先和身撲上,擋住韋帥望。


    帥望隻來得及伸手把冷先推開,劍尖指到他喉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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