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典


    帥望懶懶地,看著窗外,支著頭,半晌,頭越來越低。“咚”地一聲磕在桌子上。帥望抬頭,眾堂主也抬頭,帥望掃了一圈,你看我幹嘛?怎麽回事?我記得我睡著之前有人說話來著,誰在說話呢?掃了一圈,沒想起來,更不用提說的是啥了。他們看著我不是想要我表啥態吧?你們看我幹嘛?


    帥望虛弱地抬眼望天:“嗯,說完了嗎?還有誰想說嗎?沒人的話,下次再討論。”


    李唐的麵孔,從白轉紅,漸成青紫。


    帥望看看李唐的臉色,緩緩把眼珠轉到目瞪口呆的冷先臉上,嗯,給個提示啊,他的臉為啥會變色了呢?


    冷先輕聲:“大堂主向您請示,大典上的一切,是否還照前例。”


    帥望小聲:“大典是什麽玩意?”


    冷先望天。


    張文笑著:“既然教主說下次再定,咱們就等教主回複吧。”


    帥望點頭,無限感激地:“是啊是啊!”


    張文也無語了,你是啊是啊個屁啊,我應和你還是你應和我啊,你能不能搞清這個關係啊!


    李唐那鐵青麵孔,盯著韋帥望,良久緩緩道:“雖然隻是日常事務,教主點頭搖頭也往往定人一時一世榮辱。”欠欠身,表示我並無不敬。


    帥望問:“如果這種小事我都要發表意見,你們這教主當得也太辛苦了吧?一年賺多少銀子啊?劃不劃算啊?”


    李唐沒有表情地堅持了一會兒,終於緩緩轉過頭艱難地:“咱們繼續……”


    賺多少銀子……


    你是為賺錢來的啊?你不想體會一下把別人的性命前途榮辱存亡握在手裏的感覺?你不想體會一下,把你不喜歡的人慢慢捏碎,捏成齏粉的感覺?你不想看見別人為你一個點頭露出狗向主人祈求骨頭一樣的眼神?你不想看見一個個七尺在你麵前露出卑微膽怯的表情?你不想看見道德岸然的老家夥們一直彎著腰陪著笑連連點頭不住稱是的賤樣?


    你不喜歡放個屁有人接住的感覺?接住的人還露出一個無比榮幸萬分榮耀的表情。


    如果小韋能聽到李唐的心聲,一定會回答:我為啥喜歡欣賞大便呢?


    韋帥望又打個嗬欠。


    李唐側目,帥望陪笑,一臉的:我錯了我錯了,我下次不了。


    李唐呆了一下,微微有點不適應,呃,如果是先教主打嗬欠,我們就應該知趣地閉嘴的。我連看也不該看他一眼的,我隻是微弱地表達一下不滿,如果他回我一個凜冽的眼神,我就低頭表示我知道本份,可是,他居然向我陪笑……


    天哪陪笑啊,我活這麽大年紀,就沒見過教主大人這個類型的笑。通常隻要教主大人笑了,我們就知道要壞事了,好在教主從沒對我笑過。


    這是啥意思?少教主是啥意思?


    他咋半點也不象他爹呢?不但不象他爹,他甚至不象前一陣子一腳把我踢出去的那個人。


    李唐再看韋帥望一眼,你小子是一個人吧?沒有雙胞胎兄弟吧?


    帥望笑道:“哎,你還沒完了,我不就打個嗬欠嗎?對不起,我錯了,我下次注意,你這表情咋這麽嚇人呢,用不用我寫個檢討啊?


    韋帥望再一次成為目光的焦點。


    不過這回大家看他的眼神,比較象看到史前恐龍下的蛋。


    帥望氣:“看什麽看?你們沒見過教主打嗬欠?”


    張文小聲:“不是,我們沒見過教主寫檢討。”


    終於威嚴的會堂發出嗤笑聲,韋帥望一臉被噎到的表情,環顧四周,於是小聲的偷笑,變成了哄笑。


    帥望小聲問冷先:“我咋覺得他們不夠尊重教主呢?”


    冷先哭笑不得……


    小祖宗啊,本來你就一小孩兒,下巴上一圈小軟毛,身上一股子奶臭味,幸好你當初來來咱們這兒時,一腳把李唐踢出去算是立了點威,你……


    你!你不為不象那天踹李唐那樣,給我們個威嚴的表情呢?


    冷先看看韋帥望,心想,你該不會是失去神功以後,連那點神氣也失去了吧?祖宗啊,你就裝你功夫還在身上,誰敢惹你啊,你千萬不能露怯啊!


    張文看著韋帥望,不管這祖宗想幹啥,總之是沒安啥好心腸。小子,你哄老子落注的,你敢讓老子通賠,老子要你的命。


    李唐聽到哄笑,回頭,靜靜看了一會兒,大堂裏再一次鴉雀無聲。他回過頭來看韋帥望的反應。


    帥望的反應是打了半個嗬欠,捂住嘴,一眼睛嗬欠出來的眼淚,尷尬地看著他。


    李唐道:“那麽,教主的祭魔大典就仍照舊例了?”


    帥望笑問:“什麽舊例?”


    李唐道:“曆次教主祭壇的舊例。”


    帥望眨眼,轉頭問冷先:“都有啥規則啊?”


    冷先沉默一會兒:“教主容我稍後稟報。”


    韋帥望回過頭:“堂主,你容我稍後回複。”


    李唐嘴角抽抽,這狗娘養的扮小醜,可是一點也不傻。好,你裝小醜吧,我看你失盡人心的那一天。


    冷先拿了一本厚厚祭壇禮過來。


    韋帥望瞪著他:“我限你用三句話說完重點,漏掉任何重要事,我就把你廷杖立威。”


    冷先呆住,張口結舌半天:“教,教主,這,規定很多……”三句話,嗚!


    帥望揚著半邊眉毛看著他,沒有改口的意思。


    冷先哭喪著臉,我說主子啊,我自動縮成一條蟲了,你還殺我什麽威啊,你有這勁頭,剛才對著大堂主和其它堂的人使去啊!


    冷先慢慢低下頭:“這個,教主,那個,已經沒什麽了,本來,那個,嗯……”


    韋帥望道:“來人,拿棍子來。”


    冷先大驚:“教主!本來教主在行祭禮之前要做一件被原來師門驅逐的事,這事教主已經做過了。”


    帥望笑了:“媽的!”嗬,是啊,已經做了。


    冷先道:“然後,教主要拿師門的血獻祭。”


    帥望揚眉:“啊!不開玩笑?”這他媽還哄我當堂答應,我深刻懷疑你奶奶的他們一起設套讓我鑽。


    帥望笑眯眯地:“你是說,咱把小雷弄回來,宰了放血?這事交給你和李唐了。”


    冷先呆了一會兒:“你師門……”不是韓掌門嗎?


    帥望笑:“我師父教我那些功夫一年前就讓我師爺給毀了,我現在一身正宗的溫家功夫,這可咋整呢?要不我床單上還有點溫琴的血,你拿去用吧。”


    冷先眨會兒眼睛,默了,這事,我再李唐商量吧。


    冷先沉默一會兒:“最後,要擺個人頭塔做獻祭。”


    韋帥望沉默地看他一會兒:“老子要是不肯擺呢?”


    冷先欠欠身:“這個,我們會辦好的。”


    帥望給氣笑了:“我要是不準你們辦呢?”


    冷先輕聲:“大典之後,我們一定聽教主號令。”


    韋帥望問:“要是我不參加大典呢?”


    冷先沉默一會兒:“我,我們商量一下。”


    過一會兒,冷先道:“帥望,這裏是魔教,你答應的時候,就知道魔教是什麽樣的。”


    帥望沉默。


    良久,冷先輕聲:“就算要改,也得是你做了教主之後……”


    帥望慢慢起身,走到窗口,冷秋要他做內應,也不是沒道理的吧?


    投名狀,人頭塔……


    帥望回頭:“你們的教主,在多大程度上能控製你們的殺戮?”


    冷先愣了一會兒:“我們執行他的命令,他不管我們殺什麽人。”


    帥望緩緩道:“各堂主的手下,直接聽堂主命令?”


    冷先點頭:“當然。”


    帥望“啊”一聲,過會兒:“我可以調動各堂主的手下?”


    冷先點頭:“當然可以,不過……”冷先想了一會兒:“教主好象沒怎麽調動過……”


    帥望咬著手指,哇,這好象是個壞蛋大聯盟,每個壞蛋有自己的手下與部隊,大壞蛋管小壞蛋,但是他們的關係是聯邦製的。所以李唐擁有著魔教最主要的戰鬥部隊。張文有另外一部分,其它的堂主,擁有自己的隊伍,人數與戰鬥力按名次排。除了醫堂不參與戰鬥外,還有專門負責刑訊,追蹤,查案的,也有專門的帳務部門。但是,堂主對自己的下屬是有獨立處置權的。如果我下令不得濫殺無辜,堂主也根本不會理我,我又不能因為這個原因處死堂主,那我就成了魔教的大笑柄,會被群起而攻之。


    帥望歎氣:“我想睡覺。你去同李唐聊聊吧。”


    張文在門口:“你為什麽不同我聊聊?”


    帥望笑:“冷先去同李唐聊,我同你聊。”


    張文進來:“你想把魔教改成另一個冷家?帥望,太晚了,我們這裏的人,多半身負命案,沒有人肯接受我們。我們唯一能做的,不過是讓他們怕我們。我們放下屠刀,不會立地成佛,而是立地有人會過來審判我們。”


    帥望沉默一會兒:“你建議我,象你一樣,殺人立威?”


    張文道:“魔教可不是因為改行做好事而與冷家達成停火協議的。”


    帥望道:“哈!”


    張文輕聲:“你想改,也隻能讓魔教更強大之後再說,如果有人反對,比如李唐,比如三堂四堂七堂八堂九堂十四堂堂方反對,你不能拿自己人開刀!”


    帥望笑了:“說得太快了,再說一次大堂之後,是三四七八九與十四堂嗎?”


    張文噎住,媽的,我在給他反對者名單嗎?良久:“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們,嗯,他們……”


    帥望笑:“他們同你不是一夥的。”


    張文望天,無語,對不是一夥的,另外他們也比較有勢力,還有,都有大案在身……


    帥望躺到床上,支個腿:“人頭塔,誰的頭都可以嗎?”


    張文過來:“對啊,你完全可以拿你的仇人來擺人頭塔。”


    帥望歎氣:“如果我不擺,就當不成這個教主?”


    張文道:“這個教主,是你許諾過的,你不擺,我就隨便宰幾百個人替你擺。有種你在大典上裝死,我們找人替你舉禮主祭!”


    帥望問:“聽你的意思,好象教主這東西是個擺設,起不了多大作用啊。”


    張文冷笑:“能啊,你要是能一掌打死李唐,你就說了算。”


    帥望道:“弄死他也不難啊。”


    張文沉默一會兒,咬牙切齒:“你要是真敢對自己人下手,韋帥望!你好理由充足!”


    一甩袖子出去了。


    帥望繼續躺在床上望天。


    李唐聽完冷先的話,沉默一會兒:“他管誰叫師父?”


    冷先半晌:“你的意思是……”


    李唐道:“桑成韓笑不都是他師門中人?”


    冷先道:“這絕對不行!”


    李唐問:“那怎麽證明他已經同他的師門斷絕關係?如果他同他師父當年一樣,是過來臥底的呢?”


    冷先呆了一會兒:“他是教主,他爹是教主,他臥什麽底?”


    李唐道:“他是教主,不等於他喜歡做教主,如果他想的,不過是戴罪立功,好回到冷家繼續做他的主管甚至長老掌門之類的呢?他一定要切斷他同他師門的聯係!確保他絕不可能再回去。”


    冷先良久:“不不,這絕對不行,他不可能答應的,如果我們強行這樣做了……”


    冷先打個寒顫:“溫家就是榜樣!”


    李唐也沉默了。


    他嚴重懷疑那小子已經沒有血洗溫家時的功力了,可是他覺得,自己的功夫也同溫家沒法比,所以,真逼得小教主對付自己也沒有好處,可是,這個小教主象沒斷奶的孩子一樣,他師父招招手他就會過去,讓人怎麽敢聽他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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