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決定


    薑繹問:“昭辰,我知道蕭蓉對芙瑤有點芥蒂,我一直在為這件事苦惱,想不到出了這樣的意外,鬧到這個局麵,絀兒與芙瑤恐怕不能兩全,昭辰,我該如何選擇?”


    梅昭辰沉默了,這兩個選擇都不好,蕭妃絕不會放過芙瑤,而且也不會放過芙瑤的丈夫。芙瑤呢,他兒子的媳婦打算做女王,娶個公主已經夠受的了,至少他們是互相見禮,你拱拱手,我拱拱手,大家說話客客氣氣,哪天他們一家子都要跪到媳婦腳下山呼萬歲,那可怎麽受得了,搞不好女王一高興再納個男妃。


    半晌,梅昭辰輕聲問:“皇上的身體,康複得如何?”


    薑繹放低聲音:“這一兩年而已。”


    梅昭辰半晌:“這廢立大事,外臣不該輕易進言。隻是皇上信任,事態又危急,臣不能不說。皇上,老臣知道皇上心裏疼惜小公主,公主嫁給犬子,是老臣一家之幸。臣,世世代代忠於皇上,臣下之家,不出謀逆之人,皇上請放心。可是,小王子的母妃,一見皇上病危,即向公主下手,用心之狠毒,手段之酷虐,讓老臣不寒而栗。她對重病的皇上棄之不顧,伺機虐殺皇上愛女,這樣的女人,何德何能,可以治天下?皇上留在身邊,隻怕也會有後患。老臣也有一點私心,小公主雖無過犯,權高震主,為人所忌,也是常情,但凡貴妃容她個活路,老臣不是不知進退之人,自會勸公主後退忍讓。可是,看貴妃的意思,容不得芙瑤公主活下去,對皇上也毫無救治之情,臣下以為,臣一家老小,恐也在劫難逃。所以,臣勸皇上,也是有點私心。皇上要是覺得,老臣這番話不對,臣也願意領罪。”低頭,伏在地上。


    薑繹微微歎氣:“你同我想的一樣,隻是,怎麽解決?”


    梅昭辰道:“皇上可效仿當是漢武誅殺勾戈。”


    薑繹搖搖頭:“劉弗陵並沒有坐穩皇位,沒有強有力的支持,一紙遺詔不過是空話。”


    梅昭辰輕聲:“小王子年幼,無人支持,可是皇上還有一個成年的兒子。”而且有我支持。


    薑繹氣道:“頑劣無比!”但凡他能提得起來,我也不用這麽為難。


    梅昭辰道:“太子頑劣些,可是,他有一個曾經救過他命的明慧能幹的皇姐,皇上想想,太子根本無心於國事,也無心於權勢,可是芙瑤當年放過他,他心裏感念芙瑤的寬宏,再退一步說,就算他心裏有什麽,他沒能力傷害芙瑤。他身邊的人,太子妃是芙瑤的朋友,內兄,是芙瑤的妻子。公主與太子之間,有過矛盾,但並非不能做到一起,一個身為一國之主,一個輔佐掌政,不管有什麽矛盾,臣與臣的兩個犬子願意居中調停。以芙瑤公主的心胸,必不會計較個人恩怨,不但太子可以掌政,或者,連小王子的性命,也可保全。”


    薑繹沉默了。


    老梅出的主意,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不過想知道梅昭辰在多大程度上支持芙瑤,更重要的是,老梅動兵,有沒有黃袍加身,取而代之的意思。


    可是老梅卻出了個好主意。不錯,他女婿為王,他兒媳掌政,他一對兒女,統領全國之兵,鐵打的梅家,也把薑家綁得結結實實,這可真是一個穩固的結構。


    縱然更加坐大了梅家,可是小芙瑤的智慧應該足以製衡梅家的權勢。


    薑繹苦笑,因為老虎獅子鬥得太凶,最後隻得把位子給了隻豬。


    或者,這樣真的能保全三個孩子?


    老薑繹有著做為一個父親最基本的願望,他希望自己三個孩子都活下去。當然在帝王之家這種小概率事件不常發生,可是做父母的,但凡有一線希望,總是希望奇跡發生。在兩個孩子的生命間做選擇,實在是一件太痛苦的事,看著孩子死去無能為力固然慘痛,親自做出選擇,犧牲一個孩子,簡直就會讓人靈魂扭曲了。


    韋帥望微微歎氣,在老皇帝門外坐著喝茶水,心想,老東西到底是老東西,看起來局勢已經穩住了,巷戰不會出現了,等下齊心協力對付南國,我就得走了,把小芙瑤自己扔這兒,我不放心啊,我怎麽辦啊?


    韓青見皇帝大人搞定了動亂,也不好再聽人家君心推心置腹了,在門外同康慨聊天:“康慨,給我說說詳細過程。”


    康慨頓時就結巴了,人家掌門大人是好客氣地請教他,可是人家是掌門大人,無論如何和藹都是官方聽證會,老大,你為啥不問我家老大,我害怕哪句說錯……


    韓青和氣地:“別擔心,實話實說,我才能做出正確判斷。”


    康慨道:“扁堂主忽然出現,說桑成被留置宮中,大人覺得公主府出事了,派我去看看。我去到公主府,發現錦衣衛正在查抄公主府,問過府裏侍從,知道公主把小世子與小雙送到韋府,回到韋府卻發現孩子們不在,隻得回公主府再問錦衣衛是否抓了小世子,半路遇到韋大人。韋大人就隻直回宮去蕭妃了。”


    韓青問:“我師兄砍蕭刀那一刀,是誤傷嗎?”


    康慨瞪著眼睛,你要非這麽說,也可以算……


    韓青仍然等著答案,康慨幾次掙紮,不敢說謊,嘖,掌門那雙眼睛啊,誠摯洞明地看著他呢:“韋大人,把貴妃的手按在桌子上,先砍了桌子,貴妃不肯說……”


    韓青的臉黑掉了。


    按著人家的手,還能誤傷……貴妃娘娘就算快速運動如一隻火箭,韋行都能給她修指甲!我真是多餘這一問,還抱有天真美好的幻想啊。


    韓青問:“然後呢?”


    康慨汗津津地:“然後貴妃就說了,大人就去絳雪軒了,倒也沒傷幾個人,他們都躲開了,隻是大太監王明宇站在門口,不小心被砸死了。”


    韓青微歎一聲,不小心……


    康慨看看韓掌門的臉色,覺得掌門大人還扛得住:“然後,我們救了公主和小世子,回寢宮時看到錦衣衛正同禦林軍爭執,要進宮見蕭妃,我們,就把錦衣衛指揮吏請進來……”想起來了:“他現在,還在……”


    韓青望天,把未來皇太後得罪得真徹底。


    韓青歎氣:“誰抓的指揮使?”


    康慨結巴半天:“桑成,和,我。”


    韓青沉默一會兒,低聲:“你能否幫助你上司承擔一點責任。”


    康慨這下子真是嚇到腿軟了,責,責任?這這這,這事韋老大扛著,腦袋沒問題,換他扛,會死人的啊!


    可是,大人物說讓你扛,你就得扛啊,你要說不扛,連條件都沒得提。康慨咬著牙:“是,我願意承擔。”看一眼韋帥望,救命救命


    韋帥望給他個白眼,救個屁命,我師父才不會把你宰了頂罪呢。就算我師父真幹出那種事,我爹也不可能讓你頂啊,你想什麽呢?懶得理你。


    康慨心裏這個絕望啊,唉呀韋小爺,你是記恨哪件事啊,居然給我白眼……


    康慨歎氣,好吧好吧,反正這條命也是韋老大給留的,已經多活了很久了,頂罪就頂罪吧,我認了。


    韓青道:“叫桑成過來。”


    片刻,宮中傳下旨意,皇上病重期間,蕭妃自專朝政,妄用國璽,著宮中閉門思過。其間所有扣押人員,一律釋放,所有調動升遷,一律暫停。


    韓青緩緩鬆了口氣。


    薑繹做出了他希望的選擇。


    帥望牽牽嘴角,看一眼韓青,沒敢吭聲。他不滿意。


    啥叫閉門思過?


    老子小時候打碎兩花瓶才被罰閉門思過呢,我家公主就這麽不值錢?背上幾十道口子,我要的高求也不高,就在蕭妃脖子上,也劃幾十下就行了。


    韓青看一眼韋帥望:“她已經輸了,讓芙瑤自己處治她吧。”


    帥望扯出個無比孝順的微笑:“嗬嗬,嗬嗬。”


    韓青道:“被你踩斷腿的周文齊其實是公主的心腹。”


    帥望望天,這你也知道?


    韓青道:“章擇舟在裏麵的解釋,稍稍有點牽強,恐怕他們做了什麽套子,你別輕舉妄動。”


    帥望張張嘴,我女人說苦肉計,嗯,不行,我不能告訴我師父,我師父外一要大公無私可怎麽辦?看看韓青,嗚,我不喜歡對你說謊。


    韓青看看帥望的臉色,點了點頭:“你當然已經知道了。坐得這麽安穩,都沒出去砍人。我隻是提醒你,這裏的事很複雜。”


    帥望可憐兮兮地看著韓青,一雙眼睛黑幽幽的小巴狗樣:“我想家了。”


    韓青呆了一會兒,左右看看,左邊慕容兄弟右邊三相齊聚,看看韋帥望,那雙黑眼睛忽然間讓他無限酸澀,又讓他好氣又好笑,半晌:“我想我師兄了,他在這兒的時候,你正常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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