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床來


    冷秋坐下:“你的意思是,拿冷先的人頭來祭奠死者,能抓到李唐當然好,抓不到,抓幾個別的堂主充數,也勉強可以交待。然後,你希望韋帥望留下來,象當初你回到冷家山一樣?”


    韓青低頭,是啊,他打算得挺好,結果韋帥望說“滾你媽的!”。


    冷秋沉默一會兒:“所以,讓冷蘭辭職,給他倒地方?”


    韓青一愣,給氣笑了:“我要是真有那個心,倒應該把冷蘭留在掌門的位子上,多呆幾天,大家就覺得韋帥望容易接受了。”


    冷秋瞪他一眼,也忍不住好笑,這倒沒錯。小韋留下來,有眼睛的人都會覺得冷蘭這個蠢掌門不如小韋遠甚。


    本來大家覺得小韋是個禍害,一看冷蘭就覺得韋帥望也是可以忍受的了。


    韓青微微歎息:“師父不用考慮韋帥望同冷蘭爭掌門的事,我看,冷蘭同帥望的交情,到時候別演孔融讓梨演過了,演成伯夷叔齊各自逃就好。”最慘的不是小韋成了掌門,是小韋不肯作掌門,然後象他小時候一樣,啥事都過來插一腳,弄得無比奇怪,他一邊眼巴巴地等著掌門大人去收尾,那就完蛋了。你女兒收拾亂爛子的能力明顯夠不上小家夥搗亂的一根毛啊。


    冷秋瞪眼,呃,想當初韋帥望同冬晨校場讓梨,把冷家白劍晾到地上的情形還曆曆在目,難道出現那種情況,很好玩嗎?


    冷秋呆了一會兒:“不好,這丫頭會去救人。”他媽的,那冷家人可就徹底不會原諒這丫頭了!


    韓青道:“冬晨去找冷慕了。一直半會兒回不來,冷蘭會等她師弟回來。冬晨為人謹慎,如果他有什麽想法,會先來找我們論理。師父不用擔心。”


    冷秋忍不住瞪韓青一眼,我知道那白癡丫頭什麽事都要等她師弟回來拿主意,你不用說得這麽坦白吧?


    內心深處隱隱覺得,韋帥望留下當然不好,即使我女兒真的還能做掌門,這小子想幹啥,我女兒那不但是攔不住,簡直讓她往東她不會往西,讓她打狗,她無比快樂地就去打了。


    可是,如果讓冬晨拿主意,恐怕比韋帥望還糟。


    小韋那孩子,再壞,壞不到師父師爺頭上來,他當然有他的主意,可頂大勁不過是從師父師爺手裏偷點搶點,回頭還一百個對不起,要啥補償給啥補償,除了人命不行,別的都咬牙認了。他小子可不會把師父師爺正法了。冬晨那小子就說不準了,到時候,人家把我們拿下了,還一臉正氣,兩袖風,踩上一隻腳,讓天下人叫好呢。


    冷秋有點頭疼,早知道不如不抓住他了,可是不抓住他,這死小子真不給我們麵子啊,正凶沒抓到就算了,我們隨便砍兩個堂主也不行。我讓你把人救了,還抓不到你,我還有臉見人嗎?人都廢了你還拚了你狗命來救,真當我們冷家是麵人啊!你想怎麽捏怎麽捏!


    外一你捏順手了,別人也想捏捏怎麽辦?


    一想這個,冷秋就手癢癢,直想去剝韋帥望的皮。


    死了大將的事,你想賠點銀子算數,怎麽可能。


    美國人民能幹嗎?大漢帝國能幹嗎?冷家當然也不能幹,誰幹誰是忍者神龜。


    那是眼睜睜活生生用劍砍死的,又不是你二裏外放箭誤射的。


    戰犯必須死。


    本來我們覺得拿不住戰犯,殺你大將也行,你非逼得我們不把正主揪出來不行。


    心裏無限氣恨。


    順帶也氣韓青,本來把韋帥望這小子宰了就得了,要是沒你,哪用得著這麽麻煩啊!


    沒你,韋帥望可能就直接對我下手了。


    可是沒有你,韋帥望也不會成大神啊!


    你小子活該啊!累你師父我這麽受累,你真是……


    看在你真心實意忠孝雙全,我就忍了……


    韓青道:“帥望身上內傷未愈,不能封他內力……”


    冷秋道:“你想現在給他治傷,這事免談。”


    韓青無語:“我隻是說,得想個辦法,控製住他。”


    兩人沉默了。


    大神,暗器毒藥專家,怎麽困住他?


    冷秋想,我就覺得把他打個半死是最好的辦法。


    韓青道:“既然不是一天兩天,也不能總把他鎖在地上。”躺床上都會得褥瘡啊。


    冷秋道:“當初怎麽關著溫毅來著?”大鐵罐子還在呢。山洞是不能用,我園子裏的地窖還閑著呢,加厚下門板就成了。


    韓青想起,當日韋帥望得了溫毅的功夫,那種驚恐:你們不會就此怕我象怕我爺爺吧?你們不會對我象對我爺爺吧?


    好象一切都已注定,我們無能為力。


    冷秋道:“這幾天,也隻得先鎖在床上了。”


    韓青道:“保不準他那些兄弟們會劍斷鐵鏈。”


    冷秋道:“封了他的眼睛,用籠子扣上,用金絲把鋼針鎖在他手足的穴位上,他自己看不到,他兄弟不會解,籠上安上警報裝製,一有觸動,我們就可以知道。”


    韓青道:“師父說的是。”


    帥望靜靜一個人躺在地上,桑成問:“你冷嗎?”


    帥望輕聲:“痛死我了,一頭汗,我冷個屁啊。”


    桑成沉默一會兒:“我去找師父。”


    帥望問:“京城裏還好嗎?”求你別去,我不想知道他不理我,我也不想讓他理我。


    桑成道:“公主讓我告訴你,她父親臨死前已經宣讀了詔書,讓薑宏即位,予她輔國公主稱號。梅將軍回京任職兵部,陳一柏龍虎營統領一半人馬。讓你不用擔心。其實,是公主聽說冷家同魔教起衝突了,讓我回來看看。本來黑狼要來,公主說,如果真有什麽事,黑狼來了,就成予人以柄了,反而對你不利,讓黑狼老實在京城呆著,有她在,冷家不會到京城抓人。她有黑狼保護也更安全。”


    帥望的額頭,豆大的汗珠,正慢慢匯成小溪,緩緩地順著額角流下來。他虛弱地微笑:“這丫頭一直比我強,是不是?”


    桑成問:“帥望,你為了救魔教人,甘自冒險?現在怎麽辦?讓師父處於兩難之地。”


    帥望內心嗚咽,別提了:“我不一直是這毛病嗎?”如果田際死時我在,我都能為田際讓師父為難。半晌:“你說得是,其實,不怪師父。”冷家掌門抓到魔教教主,該怎麽辦當然就怎麽辦。


    桑成給他擦汗,擦了又有,擦了又有,隻覺心痛難當:“我去給你弄點止痛的藥。”


    帥望忍不住笑了:“老子這樣了,你就別逗我笑了。”


    桑成又要被他笑哭了:“我,我去想辦法。”


    帥望輕聲:“你趁沒人注意到你,悄悄地在這兒陪我一會兒吧。”大哥,你出了門,人家就不會讓你再進來了,還止痛藥呢。雖然,你不該在這兒呆著,搞不好人家發現你呆太久,也給你一頓窩心腳。可是,我害怕,又冷又孤單,你在這兒,好象有點熱氣兒似的。


    身後門開,冷秋道:“藥我帶來了,還有床和被呢。”


    桑成嚇得都沒敢站起來,直接一轉身跪下:“師爺。”


    帥望有氣無力地:“剛才罵你是徒孫錯了,你不會是報仇來了吧?師爺大人大量。”別打我,別碰我。我一點意誌力也沒有了。


    冷秋笑笑:“放心,你師父已經淚流滿麵了,犯不上為你小子把我最能幹的徒弟弄瘋了。”


    帥望微微歎息,師爺你直接動手吧,隻要你別咬我就成了,你這張嘴太傷人了。


    閉上眼睛,不知為何立刻就看到師父流淚的樣子,黑暗中,那張麵孔那麽清晰那麽悲哀,一行淚水流下來。帥望痛得嘴角抽搐,麵孔扭曲。別哭,別哭,我錯了,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吧。沒關係,殺誰都行,隻要你別哭。我在這兒,你去誘殺冷先吧,我不過再生你兩年氣,反正我們也互不理睬了,多氣一點少氣一點沒什麽。我不恨你,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帥望微微動一下,本能地想蜷縮起身子,劇痛讓他靜靜躺回去。已經冰冷的額頭再一次冒出汗來,帥望輕聲:“你真帶藥了嗎?”


    冷秋道:“你真敢吃嗎?”


    帥望笑:“隻要能止痛,死活不論。”


    冷秋道:“吃了藥,你就昏睡過去,再不能想辦法逃走了。”


    帥望輕聲:“噢。”噢,我現在還有力氣逃嗎?好象也沒什麽必要逃。


    冷秋道:“如果你願意同意我們的和約,就可以被放回魔教,過些年,人們會忘記這場戰爭,然後,你可以回到冷家,誰做掌門,你們小朋友自己商量。或者,你不同意,你師父答應了冷子和的妻子,蘇家的女俠,蘇泉的姑姑,還同你有點沾親帶故呢,要拿冷先李唐的人頭回來,不然,就是你的頭或者他自己的頭。我們為了不拿你的人頭,隻好同魔教全麵做戰,你想想後果,那就不是兩個堂主的命了。”冷秋想起來:“你好象特別喜歡冷玉家的孩子?這回我們會斬草除根。”可惜了,不能把冷惡冷湘家的也除根。


    帥望半晌:“老家夥,你不敢偷偷殺了我是不是?殺了我,你的麻煩就都解決了,魔教也完蛋了,你不敢動手,是怕什麽?總不會是因為舍不得我死吧?我要是逃了,抓到你,也會象我親爹那樣,很珍惜地玩死你的。”


    冷秋站那兒,小子,被你說中了。


    不過提起冷惡,真讓冷秋惡心了,半晌才道:“是,我怕你師父也完蛋了。我也舍不得你死,我還指望你回心轉意,再到秋園陪師爺下棋喝酒呢。”


    帥望苦笑,你現在還提那事?可不就是那點指望讓我躺在這兒出汗嗎?輕聲:“師爺,過去的事,別提了。”


    冷秋道:“來人,給這蠢孩子抬張床來。”


    帥望笑,師爺你真幽默。


    然後看到下人真的抬了張床進來,而且不是釘床,而且床上有褥子,他真是意外到呆了。


    冷秋砍斷把韋帥望拴在地上的鐵鏈,溫和地:“等你吃了藥,我再給你拔出來。”


    帥望看著他:“是不是我們倆兒有一個瘋了?”


    冷秋抱起他來:“爺長這麽大,就沒激怒中殺過人,你省省吧。”


    帥望歎氣:“靠,難怪師爺總是贏。”


    冷秋笑笑:“可是經常把人揍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韋帥望閉上嘴。


    師爺居然挺小心地把他抱到床上呢,居然沒故意拉兩下鐵鏈玩。哎,師爺身上的味道又讓我想起秋園的薰香了。半象花香半象果香,還有點青草鬆脂味的香料,長年淡淡地繚繞在空氣中,當時年少,完全沒覺得,今天忽然間記起來了,這味道居然這麽鮮明。另外一種家的味道。帥望閉上眼睛,微笑,你看,怎麽忘,眼睛忘了,鼻子都記得。


    被褥軟暖,整個人都躺上去,也沒有釘子毒蛇啥的,真是奇怪透了。把韋帥望嚇得,你不會真的把我藥昏過去,然後切成人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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