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談判


    冬晨回到同芙瑤分手的地方,見樹上一個箭頭,指向不遠處的炊煙。他立刻趕過去,黑狼已經回來:“李唐與張文各帶人馬準備趁夜偷襲,子夜時分,高麗的先鋒官就會被帶到這兒來。韓琦跟我回來,保護你同韋帥望。”


    帥望微微歎息:“李唐這家夥打仗還可以。”人家先鋒營號稱有五萬人馬呢,以一破十,隻能偷襲。


    芙瑤靜靜看黑狼一眼,你呢?安排韓琦過來,你是要踐諾吧?你居然真的要言而有信?真是不同物種,咱們一向隻講兵者詭道也,誰騙人騙得好,誰坐擁天下,誰天真純潔,誰地府裏申冤。


    當然了,小黑如果是個不講信用的人,韓青也不肯放他來報信。


    韓青做事越來越詭異了,竟然有我完全無法理解的舉動。人做每件事都有動機,表麵沒有,深究起來,一定有。無非是為名為利為權為欲,老韓想幹什麽?


    他殺了韋帥望,不難理解,敵對多年的兩個團夥了。一時滅不掉,年年打年年殺,死傷太多,隻得和平共處。這是底線了,如果有人居然可能讓敵人壯大吞吃掉自己的勢力,如果韋帥望會讓魔教壯大到足以滅掉冷家,芙瑤想,如果是我,我也會下手殺了對方頭領。


    可是,廢了小韋功夫,難道類似於,死刑不夠,死前先打一頓嗎?


    還是,先剝奪你的反抗能力,再宣判你有罪,然後明法正典?


    想到這兒,連芙瑤也覺得,你這執法必嚴執得太痛了。


    可憐小韋痛得吐血,完全沒有還手能力了。


    可是,你就那麽相信自己對小韋的了解,他會痛得無法還手?而不是憤怒之下對你出手?你就那麽相信小韋的感情?


    芙瑤微微歎氣,也就那個小白癡會這樣子,如果是我,你廢我功夫,再給我個判決,我不炸死你才是宇宙最無邏輯的怪事呢。


    芙瑤想到半天,終於“啊”了一聲,可不是嘛,他這是巴不得小韋炸死他呢。你快殺了我吧,我不想做你的法官,我不想給你宣判。我捅一刀,你快掏炸藥啊,你怎麽不動手,嗚,你非要逼我殺了你嗎?求求你先動手殺了我吧!


    如果小韋真的動手殺他,小韋大約就隻能變成一個比冷惡更變態的瘋子了。所以,老韓果斷地自己動手了。


    好吧,就算這點解釋通了。


    那麽,他發現自己殺人沒殺死,因何不繼續追殺,不死不休呢?


    如果是我得到這個機會,我會放過他嗎?不,首選是殺掉他,其次才是拖死他。


    如果我能抓到他的女人兒子,他就一定得死……


    不,不對,那就一定會激得小韋不顧一切地無差別屠殺。到時候小韋會一怒炸平地球都說不定。


    既然小韋沒有內力一定會死,還是拖死小韋最劃算。


    芙瑤在心中左右衡量,最終認為此次談判還是比較安全的。不過,手裏也不能完全沒有砝碼,芙瑤給黑狼個眼色,披上衣服:“我到外麵走走。”


    冬晨跟出來,芙瑤問:“你家掌門怎麽說?”


    冬晨道:“他說,請你定個地點。”


    芙瑤想了想:“他有沒有問起韋帥望?”


    冬晨點點頭:“有。”


    芙瑤問:“你怎麽答?”


    冬晨道:“我沒回答。”


    芙瑤微微意外,半晌,倒微笑了:“多謝了。”


    冬晨歎氣,嗚,我現在就想申請回避。


    芙瑤看著遠處,半晌:“他有要殺我們的意思嗎?”


    冬晨搖頭:“我覺得,他完全沒有殺你的意思,他還是原來的原則,朝庭的事,他不幹涉,我覺得他也認為你有利用高麗的事鞏固自己的勢力的意思,但是,他說,你對高麗事件的處理有計劃有應對辦法,隻要對北國沒有大的危害,他不會幹涉。”


    芙瑤點點頭,可恨的韓青的原則,可愛的韓青的原則。不可動搖的原則,是另外一種強大。


    芙瑤道:“那麽,就請韓掌門到這裏來談判吧。我午夜前隨時恭候,午夜後,我要見顧將軍討論下攻城戰略,如果韓掌門願意參與,我也歡迎。”


    冬晨忍不住看看屋門,帥望呢?


    芙瑤道:“你去同他告別吧,我會安排他馬上離開的。”


    冬晨點點頭,進去屋裏。


    此地的客棧是女真人開的,地麵不是高出來,而陷進去,土炕,土炕內有煙道同廚房的灶相連,臥房與廚房間的一麵牆也是中空的,熱氣在炕與牆裏交換,一麵牆與整個炕都是熱的。


    很舒服,就是看起來,有點寒酸。


    土炕土牆土地。


    灰頭土臉的韋帥望縮在土炕上,有一種落迫的感覺。


    冬晨過去,握住帥望的手。


    帥望本來在發呆,被握住手,才轉過頭來,緩緩微笑:“好兄弟,不管我老婆兒子將來幹了什麽,你看在你兄弟的份上,放他們一馬。”


    冬晨頓時哽咽難言了。


    搖搖頭,說不出話來。


    帥望微微歎息:“難為你了,也隻得難為你了。”小黑是一定會幫忙的,隻是,不知道冷家能否容他一直在芙瑤身邊。你是冷家長老呢,掌門做啥決定,你能說上話時,你一定要替我老婆說一句啊。


    冬晨緊緊握住韋帥望的手:“我知道你幹了什麽,即使我覺得你做錯了,我還是希望你活著,你可以活下去嗎?”


    帥望微微苦笑,這由得我嗎?


    冬晨輕聲:“隻要你決定活下去,我會去求他……”


    韋帥望猛地推開冬晨,怒吼:“滾開!滾!你給我滾!”


    芙瑤正同黑狼討論,往冷家派幾百個人體炸彈的必要性與可行性呢。聽到韋帥望的嚎叫聲,撲進屋裏,見韋帥望正趴在炕上喘息呢,冷冬晨呆呆站在屋中央。


    芙瑤把臉一沉:“出去!”


    冬晨扭頭,淚水奪眶而出。


    芙瑤過去給小韋拍背:“怎麽了?”


    帥望苦笑:“你還真欺負你弟弟啊?不是他的錯,是我發瘋,快出去哄哄去。”


    芙瑤揚眉,我哄他?憑什麽?不過,看你的表情,是不打算提你為啥發火了,我出去問問。俯身在帥望臉頰親一下,輕聲:“你乖一點。”


    帥望微笑,點頭,好,我乖。


    芙瑤站在門外,豎著眉毛,就想一聲厲喝:滾過來,你說了什麽?!


    不過,讓小韋聽到又該急了,她隻得走過去,鐵青著臉,低聲:“你說了什麽?”


    冬晨眼圈還通紅:“我,我說,如果帥望願意活下去,我可以向韓掌門求情,讓他,讓他……”


    芙瑤頓時揚起眉毛:“他能救活韋帥望?”


    冬晨輕聲:“我想,也許,至少為帥望延長幾年時間,應該,應該可以吧?”


    芙瑤半晌:“你認為事情到這地步,他還會這麽做?”


    冬晨猶豫:“我不知道,或者有一線可能。”


    芙瑤看著冬晨,小子,你再說,你再說我就想直接把你扣下當人質了。唉,我這道德水準真不行啊,你小子這話一出口,我腦子裏出現的立刻就是綁架勒索。


    不,這樣恐怕不行,除非姓韓的願意,這關係整個武林安危的事,拿啥要脅他,他也不會同意的。對韓青來硬的不如來軟的,他雖然軟硬不吃,可以,如果,如果在某種需要的情勢下,他是軟硬都肯吃的。


    芙瑤低頭良久:“如果能夠,你探探韓掌門的口風,有沒有這種可能性,我願意付很大代價來換他活著,哪怕隻是活著。”


    冬晨點點頭,隻是,對小韋來說,很難接受吧?我剛一提,小韋就炸了。


    芙瑤笑笑:“你不必再對韋帥望提起。”


    冬晨輕聲:“小韋一定會知道。”


    芙瑤道:“知道再說知道的事,難道他能眼看著他妻兒落難?”


    冬晨沉默一會兒,點點頭。可憐的小韋,活著會比死掉痛苦,可是,我們還是希望他活著。


    天色漸晚,帥望枕在芙瑤腿上,隱約記得很久很久之前,每次瘋跑得一頭汗,拒絕午睡,被溫柔的娘親抱著:“乖孩子,躺著歇會兒,好好,不睡,你不睡,就躺一會兒,媽媽陪著你,來枕媽媽腿上。”一隻手還溫柔地不斷地撫摸著他的額頭,把他濕漉漉的額發撥到腦後。帥望拉著芙瑤的手,放在自己額上,嗯,這樣舒服點。


    芙瑤微笑:“臉真髒。”拿出白絹子手帕,給帥望擦臉。


    衣袖傳出溫暖的乳香味,帥望微笑:“香,靠近點,讓我聞聞。”


    芙瑤解開外衣,微微俯下身體,用衣服擋住整個世界,兩個人,在衣服裏,幽暗地模糊不清地對視。


    帥望呻吟一聲:“哦,不行,我的自製力不夠了。”


    芙瑤在暗影裏微笑了,手指輕輕拔弄著韋帥望的耳朵,撫過他的脖子,他的麵頰,他的嘴唇。


    帥望輕輕咬住她的指尖,微微喘息,壞女人,你再摸下去,我就尷尬了。


    芙瑤直起身子,放下衣服,微笑。


    帥望呻吟一聲,哼哼,不要停……


    芙瑤道:“跟小黑回京城去等我。老實點,不然,這輩子你就再聞不到摸不著了。”


    帥望握拳:“壞蛋,你這個壞蛋女人。”


    芙瑤笑,把帥望推起來:“滾吧。”


    帥望看著芙瑤,壞女人,難道你打算趁我沒死前同我鬼混嗎?不!這樣不好。珍惜這最後時光,會毀了你一輩子的。


    芙瑤笑道:“小子,不喜歡失控的感覺吧?如果你要是不聽話,給我玩失蹤之類的,我就讓你看看你老婆發瘋會出什麽事。”


    韋帥望嚇得:“我聽話我聽話……”嗚,死女人。


    芙瑤惡狠狠地:“我會象你魔教一樣,切下一個人頭再一個人頭地搞血祭,看能不能祭出個活著的魔王來。”


    帥望呻吟,他娘的,你這簡直是……軟禁老子,老子不是你後宮啊!


    哎呀,人沒了功夫真不行了,居然被強收了……


    芙瑤看小韋一臉被嚇到的表情,忍不住微笑,美麗麵孔湊過去,在帥望嘴上碰一下,笑。


    帥望頭暈,好軟好香,好美味,算了,強收了就強收了吧,伸手抱住,吻了又吻,別走,嘿,幹脆君王從此不早朝吧?


    芙蓉帳暖春宵短啊……


    黑狼進來,一愣,靠!轉身又出去了。


    啥地方啊!啥情況啊!你們還搞這個!


    真是的!


    芙瑤係好衣服,走出來:“帶帥望走,看住他。”想了想:“如果你能一直看到我回去就更好了。”


    黑狼看她一眼:“你要是管不住他,恐怕我更沒那個本事。”


    芙瑤一笑:“他要死了,人家就更沒顧忌了,我就得去拜新山頭了,我現在騎虎難下了,為了保命保住一幹家人手下,什麽事都肯做,你告訴他別置我於那個地步。”


    黑狼點頭:“我會警告他。”


    冬晨見到韓青:“她在客棧等你,午夜前,午夜後,她要見顧將軍。”


    韓青點頭:“我去同我師父說一聲。”


    冬晨微微遲疑,不會有人跟隨吧?


    韓青道:“我保證,是我一個人,不會有人跟蹤我,也沒人能跟蹤我不被發現。”


    冷秋在他身後:“一個人?韓青,為什麽?”


    韓青回身:“公主的要求。”


    冷秋問:“她為何這樣要求?你不是殺了韋帥望的人嗎?如果你同她達成什麽我不知道的交易,韓青,我會感到……”


    韓青道:“我同她達成的任何協議,都會回來告訴師父,任何,我保證。”


    冷秋沉默一會兒,任何時候,韓青的承諾都是可信的,那麽,是他又多疑了,他拍拍韓青的肩,去吧。想了想:“如果有任何你需要回來同我商量的條款,別輕易答應,回來同我商量。”


    韓青點頭:“是。”


    冷秋看著韓青:“殺人殺死,救人救活,既然你下了殺手,別再想別的了,有機會,就殺了他。”


    韓青道:“逼極了,他會炸平冷家山的。”


    冷秋長歎一聲:“去吧去吧,把你放出的怪物搞定。”


    冬晨輕聲:“韋帥望沒了內力,會慢慢死掉。”


    韓青點點頭。


    冬晨道:“如果,如果……你有可能幫他延長生命嗎?”


    韓青沉默一會兒:“他自己願意嗎?”


    冬晨沉默。


    韓青輕聲:“別再提這件事,別再提韋帥望快死了。如果……別再提。”


    冬晨沉默。


    芙瑤獨自在客棧,冬晨微微不安:“你自己?”


    韓青道:“有人剛離開。”


    冬晨看一眼韓青,呃,你不會去追吧?


    芙瑤笑笑:“區華子,其實他想麵見掌門,談談華山上的事,我替他說,也是一樣。”


    韓青道:“華山上的共青海飽受折磨而死,應該是韋帥望幹的,後來被炸死的,又是意外?”


    芙瑤苦笑:“小韋做事,意外太多,所以,掌門才想同我談,是嗎?”


    韓青點頭:“我師父同我師兄,都並不讚同我的決定。所以,我想,公主應該明白,你恨的人是我,你的仇人是我。”


    芙瑤半晌:“掌門的意思是……”


    韓青道:“我要的條件,黑狼應該都轉達了。魔教投降,他活動的地盤與範圍,由冷家劃定,他的教主,需冷家同意。他的正常人事調動,冷家不管,但是,做事,要合冷家規矩,不得濫殺無辜,不得直接同軍隊捕快衝突,地盤裏發生的惡性犯罪事件,他要主動交出凶手,否則,就要任由冷家傳訊調查拘禁。所有死刑,要由冷家核定。發生戰爭或者其他大事,冷家有權調魔教人馬協助。”


    芙瑤道:“既然,投降冷家,冷家是把他們當囚犯,還是當同等地位的冷家人?”


    韓青道:“權利與其它冷家人相同。”


    芙瑤道:“冷家人的經營活動,沒有範圍,隻是管理當地治安有應該承擔責任的範圍。魔教可以負責北邊的安全,冷家可以把北邊的分舵取消,魔教的經營活動,沒必要隻限於北邊。畢竟他的收益,已經是冷家收益的一部份。”


    韓青道:“以後或者,目前不可以。”


    芙瑤問:“掌門是說,韋帥望死了之後可以嗎?”


    韓青沉默一會兒:“如果冷家人知道韋帥望快要死了,不能再做什麽了,恐怕根本不會允許和談。”


    芙瑤輕聲:“那麽,你師父也不知道?”


    韓青道:“他沒問,我沒提。”


    芙瑤沉默一會兒:“我也不想對魔教人提。”


    芙瑤抬頭看韓青:“小韋死後,你會同意誰來做魔教教主?”


    韓青沉默,如果,他死了……


    芙瑤微微詫異,怎麽,你沒想過這個問題?怎麽?你師父不知道,你可是知道小韋要死了的,這是什麽意思?


    芙瑤看看冬晨,我要你打聽的事,你打聽了嗎?


    冬晨不明白芙瑤那個疑惑的眼神,是又想到什麽了,他不安地,姐姐,你要問什麽啊?


    芙瑤輕聲:“依掌門看,小韋的傷勢,會不會死?”


    韓青沉默一會兒,點點頭:“我雖然獨自來同你談條件,但是,不管是什麽條件,最後還要我師父同意,你的任何要求,明的暗的,我都會向我師父明言,他不同意的,我不會做。”


    芙瑤看一眼冬晨,怎麽拐到這兒來了?你難道是說隔牆有耳嗎?還是,你那江湖人的承諾,是言出必行的,不必有耳朵,你的耳朵進,你的嘴就會出,是嗎?


    好吧,不欺暗室就不欺暗室。


    韋帥望受傷的事,最好沒人知道,所以,我最好別在這次就把給小韋治傷當成條件提出來,是嗎?


    那你的意思倒底是可以,還是做為一個要脅,卻又不給出承諾?誘我脅迫我答應所有條件,你卻不給任何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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