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片中那女孩身穿著一身白褶裙子,肌膚白皙,眉如山黛,杏眼如花,筆挺鼻子,粉粉嫩唇微開,露出幾顆潔白牙齒,笑容可掬,顯得十分可愛狐媚動人。這形象雖然跟那人平時截然不同,但柯宇仔細端詳這個女孩分明就是周清燕嘛,最不濟也應該是周清燕的姐妹。


    “鄒叔,請問她叫周清燕麽?”


    柯宇沒百分百把握肯定,於是直接開門見山地開口向鄒叔詢問。


    “是的。怎麽?難道你們認識?”


    鄒叔雙目盯著柯宇,閃過一道精光,心中有一絲詫異,隨即又想起柯宇也是市一中的學生,那麽他們還是有機會認識的,隻是她那冷冰冰的性子,估計朋友也不多,要是柯宇也是她朋友那麽這事就好辦多了。


    “嗯,我們通過朋友認識的。見過兩次麵,不大熟悉。鄒叔,冒昧地問下,能說下你們之間的關係麽?”柯宇得到鄒叔肯定這相片中人是周清燕那位冰美人了,心中對他們之間關係好奇不已,同時也對這相片中笑容燦爛如花般周清燕與她平常表現得完全是一個冰窟窿子般冷傲性子之間強烈反差更加感興趣。


    鄒叔沒有直接回答柯宇的話,而是扭頭望向光頭,聲音低沉地說了一句:“光頭,你先去處理一下,剛才說好的事情。”


    在一旁佇立的光頭聽聲領命,朝鄒叔道一聲“好的”,就迅速退出書房外麵去。


    見光頭離開後,鄒叔伸一手提起茶杯,呷了一口,輕籲一口氣後,又捏起玄黃雕花拐杖輕輕略帶節奏地觸動地麵,才慢慢開口道:“柯宇小兄弟,在說這個之前,你能先聽一聽鄒某講一個故事麽?”


    “鄒叔請講,我必定洗耳恭聽。”一直在等待鄒叔回答的柯宇,卻想不到鄒叔要先講一個故事,難道問題的答案與這個故事有關?想到這裏,沉下心神,恭敬地作聆聽狀。


    鄒叔沒去瞧柯宇故作姿態,而是雙目朝窗口望去,似乎思緒萬千,一時不知如何說起,歎幾口氣後,追憶往事的情緒醞釀出來了,仿似那些電影中悲劇式英雄般,用一種沉重而平穩腔調娓娓道來。


    和大家知道的鄒叔那些英雄事跡有所不同,鄒叔的平緩的講述,讓柯宇知道另一個不外人知道的溫情與失落的一麵。(.無彈窗廣告)


    那個年頭,十八歲熱血青春,和大多年輕人一樣,他擁有初生牛犢不怕虎勇氣,更有熊熊烈火野心。


    很快,他便在高涼這個小城裏闖出名頭,走到哪裏別人都有奉承,頗為風光。如果他就此發展下去,也不外乎一統高涼市黑道稱霸全城。他每回拚命搏殺受傷後,都會被他那個青梅竹馬戀人悉心照顧。還真有那些狗血電影中英雄與美人般情節。


    事情發展到後來出了一些不甚驚奇的意外。一天,高涼來了一夥人,領頭是一個高頭大馬漢子,其實也路過此地客商,當然瞧這夥人個個凶神惡煞的模樣,似乎應該說是當時搞走私的團夥更加合適。


    這夥人在高涼這個沿海小城要住上一段時間,白天睡覺晚上幹活。閑暇之餘,少不了,光顧一些那會城中僅有的幾家娛樂場所。這樣班過江龍免不了的要和高涼的地頭蛇產生摩擦。


    終於有一天,這班過江龍其中一人和鄒叔手下一個兄弟因爭風吃醋幹上了,於是爆發兩夥人之間最大鬥爭。兩夥人就地大幹了起來,一番龍爭虎鬥後,那過江龍中領頭人物對這小城領軍人物鄒叔頗為欣賞,鄒叔對這人也是很感興趣。幾次打鬥下來,各有輸贏,但是雙方都知道再這樣鬧下去,最終結果是兩敗俱傷。


    於是擺上桌麵約談講數,幾個回合後,過江龍領頭人也拿得起放得下,幾瓶老白一喝,大手一拍,道聲抱歉,兄弟來高涼是做生意不是來搶各位地盤的,之前因一些芝麻綠豆小事意氣之爭弄得大夥不甚快活,今天我高某人道聲抱歉。希望日後大夥留個手,給條發財路。


    看著人家當場道歉,和解誠意十足,高涼的地頭蛇也不失禮,鄒叔便領頭起來道,過去的事都不要提,但你們這些外來人,卻不能獨霸那條財路,以後有財大家發,如何?


    那高姓漢子自然無不答應之理,一口應承分出一半給鄒叔這夥地頭蛇。(.)


    自此,兩夥人便再無爭鬥,鄒叔便與那高姓漢子私交日深。那高姓漢子對鄒叔講義氣,有魄力十分欣賞,多次跟鄒叔說,高涼格局太小,鄒叔這號人物窩在這裏太浪費,要鄒叔道外麵闖闖,更是直言鄒叔非池中物,到了外麵一遇風雲變化龍啊。


    剛開始鄒叔便是當奉承的話語,聽過就算了。但是架不住那高姓漢子幾次三番的誘惑,終於那顆本來熱血的心開始沸騰了,就真產生到外麵闖蕩一下的念頭。


    這時,卻還有一件令鄒叔頗為猶豫的事情。就是一直照顧他的青梅竹馬的戀人和他已經到了準備結婚的地步了。如果他這是外出闖蕩的,那麽兩人結婚的事必定得延後。鄒叔幾番思量還是猶豫不決,沉著臉色和高姓漢子喝了幾回悶酒,高姓漢子倒也心細發現鄒叔有心事,高姓漢子是爽朗性子,便直接問鄒叔何事。鄒叔據實相告,便聽得那高姓漢子哈哈大笑一聲道,大凡成就大事的男人豈會兒女私情羈絆呢,話語間豪氣萬千。


    鄒叔聽得高姓漢子一聲取笑,心中憤然,沉思半響,竟然豁然開朗,一狠心,辭別未過門戀人。決意外出闖蕩。


    或許高姓漢子真識人之明,鄒叔到了外麵除了剛開始有些困難,當他積累夠經驗後,便真如魚兒得水,混得風山水起。


    很快鄒叔便成道上有頭有麵一號人物,如若一路順風順水,那麽就沒有鄒叔再度回到高涼後一些為人樂道的事跡了。也真是應那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南國混得很開鄒叔,終於遇到一個北方來的漢子,兩人都是梟雄式人物,幾番激鬥下來,互有損傷。但是棋逢敵手,兩人都覺得對方是很難得的對手於是約鬥。


    雙方約定後,自然又是一番龍爭虎鬥。結束後,沒人知道他們之中誰輸誰贏,隻是鄒叔自那番爭鬥之後,便離開他鄉回到高涼。


    在外闖蕩十多年後,一直單身的鄒叔回到高涼後,發現當初山盟海誓的戀人此時已經是兒時好兄弟周山的妻子。鄒叔內心痛苦至極,但是一邊是好兄弟,一邊是以前山盟海誓戀人,他發現他自己什麽都不能做。但是畢竟是自己犯錯在先,錯失時機,況且發生一些事情,他不得不忍痛好收拾心情,因為他初回高涼,發現此時的高涼道上,已經非當年他一呼百應狀況了。


    河東東洪幫在柳元信已成氣候,還有些小幫小派混雜其間,以前那一夥過江龍此時已經離開高涼了,自己以前一些兄弟還守著忠義堂在河西一小塊地盤廝混,鄒叔的回歸令他的兄弟們雄心再起,自然少不了一番爭鬥。


    在鄒叔的帶領下,忠義堂蒸蒸日上,很快便占據高涼市黑道大半個天,東洪幫柳元信都隻能避其鋒芒,退守河東南區一角,默默發展。鄒叔這次回歸後卻沒了以前一統高涼的野心,打下大半個高涼市的地盤後,便止戈休戰。


    這段時間,鄒叔一直住在兄弟周山家裏,與以前的戀人朝夕相見,那隱藏心底情意不由自主泛起,鄒叔察覺後,覺得再這樣恐怕要壞事了,但是又舍不得離開。終於在一次鄒叔酒醉之後,發生一件荒唐事,鄒叔闖進以前戀人房間發生不該發生之事。


    事後兩人都很後悔,尤其周山妻子覺得太對不住周山。便大罵一頓鄒叔後,要其離開,鄒叔也是心中愧疚,很快就搬出周山的家。這事周山不知詳情,感覺莫名其妙的,還跟鄒叔道歉一番。


    之後,鄒叔一直住在河西西直街這棟灰色樓房裏。沒多久,就傳出,周山妻子懷孕了。鄒叔得到消息心中莫名地一驚,而周山則是萬分欣喜。那也是周山與妻子結婚多年卻不知為何一直都沒懷上孩子,如今聽說妻子懷上,自然是十分驚喜了。


    或許周山命中注定福薄,在他得知妻子懷孕沒多久,他便與鄒叔一起外出辦事,途中遇到以前鄒叔一些仇家買凶暗殺,鄒叔身中多刀,周山為鄒叔擋了要命一刀,中了要害失血過多而死。周山臨死前交待鄒叔一定要照顧好他妻子和肚子裏的孩子。鄒叔痛哭含淚應下。


    周山過世後,他妻子不知是不是因為愧對周山還是悲傷過度,生下周清燕後。沒多久,便病死追隨周山而去了。


    從此,周清燕就被鄒叔接過來照顧,並在兄弟們麵前認為幹女兒。忠義堂眾人都感鄒叔仁義無雙。自然人人更是佩服鄒叔,更加願意為鄒叔效力辦事。一時間忠義堂裏裏外外紅紅火火。


    好兄弟和初戀情人的相繼去世,令鄒叔也受了很大打擊,便有些心灰意冷,把忠義堂的事務多交給以前兄弟黃坤處理,自己則是安心照顧周清燕,而此時年幼的周清燕也待鄒叔如父親,父慈女孝,令鄒叔半退休日子多很多歡樂。


    慢慢地周清燕長大了,開始懂事了。便問鄒叔自己母親的事。鄒叔便帶她帶以前周山夫婦的房子跟他講一些她父母的事。當然沒跟她講實情,隻跟她講一些周山夫婦如何恩愛的事情。周清燕也當然不知道鄒叔與自己母親之間有著那麽多情感糾葛。隻是每回想自己母親的時候,就跑回周山夫婦原本住的房子呆上一天。


    可當周清燕上初中後,突然有一天從周山夫婦原本住的房子回來後,眼神有些古怪,向鄒叔表示她以後要住宿學校。當時鄒叔以為她想試著獨立想長大了,也沒發現什麽異樣,日子漸久,他就發覺周清燕變得不拘言笑了,對人也是冷冰冰的,甚至漠視周圍的人,對待自己也不再是以前那般親切,一樣是冷冷淡淡的。


    鄒叔百思不得其解,想和周清燕交談一下,那丫頭兀自冷冰冰,沉默寡言,似乎時間一切與她無關。鄒叔隱約感覺有些不對,便獨自去周山夫婦房子好幾趟後,在一個房間裏的小檀木盒子後找到周山妻子生前一個日記本子,他便瞬間明白了。


    那丫頭這是在怪他,他用盡方法試著和她溝通,她就是不理不睬,兀自一副旁人莫近樣子,令鄒叔既心疼又擔心。


    之後,鄒叔和周清燕的關係就變得很微妙了,每每鄒叔想見她的時候,隻有派人到學校找她,她才回來相見,話語不多。鄒叔問一句她答一句,氣氛兀自冷淡。令鄒叔心痛不已。


    柯宇聽著這位高涼市黑道上說一不二的大佬用著最為愧疚的語氣講述其前半生大部分經曆,心中也感慨不已,在外人看來鄒叔前半輩子無疑成功的,但是當他麵對自己的女兒的時候,或許他是一個失敗的父親,也是一個失敗情人,連稱為別人丈夫的資格都沒有。這種心情是如何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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