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得了。”


    柳之安沒好氣的回了柳大少一言,轉頭看著水麵上的浮漂,輕輕地皺起了眉頭。


    “嘿,今天這河裏的魚都變精明了嗎?都這麽久了,怎麽才隻有一條魚上鉤呢?”


    柳大少一手持著酒壺,一手端著酒杯,一連著喝了五六杯的酒水後,被柳之安那句話給刺激到的內心,才逐漸的平靜了下來。


    自家老頭子,當年居然帶著人揍過自己的嶽父大人李政。


    無論證明想,這好像都不太現實吧。


    自家老頭子剛才說的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呀?


    “嗝!”


    柳大少輕輕地打了酒嗝,拉著自己的小竹椅往柳之安身邊移動了一些後,眼中流露著濃濃的八卦之色。


    “老頭子。”


    柳之安收回了盯著浮漂的目光,沒好氣的瞪了柳大少一眼。


    “又幹什麽?”


    “話說,當年你真的帶著人揍過本少爺的父皇他老人家。


    我怎麽想,都覺得你說的這件往事,是你在給本少爺我吹牛呢?”


    柳之安喝了一杯酒水,衝著柳大少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後,神色無奈的揮了揮手。


    “混賬東西,你他娘的愛信不信。”


    柳大少立即提壺為柳之安續上了一杯酒水:“老頭子,天地良心呀,真的不是本少爺不願意相信你。


    實在是,實在是你說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了一些。


    你,江南商賈,豪紳出身。


    父皇他,一國之君,當朝帝王。


    你們兩個人之間的身份差距,說是雲泥之別也不為過。


    先不說你們兩個人之間能不能產生交際,就算你們兩個人之間因為一些機緣巧合的緣故,彼此之間相互認識了。


    以父皇他老人家的身份。


    你敢,你敢帶著人揍他一頓?”


    柳之安感受到柳大少那充滿了懷疑的眼神,抓起一把瓜子放在手心裏,老神在在的磕了起來。


    “混賬東西,你知道個狗屁,當年老夫我帶著人揍他李政之時,他還不是一國之君呢?”


    “啊?原來當時父皇他老人家還不是皇帝呀。”


    “沒錯,當初我揍他的時候,他還沒有繼承大龍的江山,成為我大龍的皇帝呢。”


    柳明誌神色了然的點了點頭,剛想要輕啄一口酒水,猛地反應了過來。


    “不對呀,不對呀。”


    “嗯?在你們不對了?”


    “老頭子,當年父皇他老人家就算還沒有繼承皇位,登基稱帝。


    那他,那他起碼也是咱們大龍的太子殿下,最不濟也是當朝的皇子殿下啊!


    你不敢揍一國之君,當今皇帝。


    那麽當朝的太子殿下或者是皇子殿下,你就敢揍了?”


    柳之安聽到柳大少充滿疑惑之意的話語,側目瞥了他一眼,神色悻悻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訕笑著輕咳幾聲。


    “咳咳咳,嗯哼,那什麽,那什麽。


    老夫,老夫我當初那不是並不清楚他是什麽樣的身份嘛。


    否則的話,就憑借當年的情況,就是借給老夫我十個膽子,老夫我也不敢帶著人去揍他一頓啊!”


    “哦,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就說嘛。


    合著老頭子你根本不清楚父皇他老人家的身份,所以才敢這麽幹的啊!”


    柳之安端起酒水一飲而盡,目含回憶之色的長舒了一口氣。


    “廢話,老夫要是知道他是什麽身份,老夫我得有多不想活了,才敢這麽幹啊。”


    柳明誌澹笑著點了點頭,喝了一杯酒水後,提壺續上了兩杯酒水。


    “老頭子,你快跟本少爺說一說,其中這到底是怎麽一個情況。


    到底是因為什麽事情,你才會帶著人去把父皇他老人家揍一頓啊?”


    柳之安轉頭瞄了一下神色好奇不已的柳大少,身後拍了怕自己衣擺上的瓜子殼。


    “說來話長啊。”


    “那你就長話短說唄。”


    柳之安苦笑著頷首示意了一下,望著被徐徐清風吹的波光粼粼的水麵,雙眸中流露著澹澹的回憶之色。


    “此時,還得從當陽書院說起。


    混小子,當陽書院的聲明如何,你小子應該是清楚的吧?”


    柳大少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端起酒杯朝著嘴中送去。


    “當然清楚了,當陽書院有著盡出天下才子的美譽。”


    柳之安微微頷首,輕笑著磕了一顆瓜子。


    “在咱們大龍,南有當陽書院,北有國子監。


    當陽書院聞名天下,有著盡出天下才子的美譽。


    京城的國子監同樣是名譽天下,才子雲集。


    這兩個地方,對於天下的讀書人來說,就是他們心中的聖地。


    一個天下聞名,一個名譽天下。


    如此一來,當陽書院與國子監之間的關係如何,老夫不用細說,你小子應該也能猜到了吧?”


    柳大少看著柳之安感慨萬千的神色,眉頭微微挑起,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本少爺不用猜就知道,自然是是針鋒相對,互不服氣唄。”


    “針鋒相對,嗬嗬嗬,你小子說的太過含蓄一些。


    真要認真的說起來,說是水火難容,也不為過。”


    柳大少稍加思索了一下,隱隱約約的已經猜到了一些,自家老頭子與嶽父李政他們二人之間產生交際的原因了。


    “所以,老頭子你和本少爺的嶽父大人,是因為當陽書院和國子監的原因,才相互認識的?”


    見到柳大少一下自己說中了問題的關鍵,柳之安澹笑著點了點頭。


    “那是在四十多年之前,當陽書院與國子監之間,發生了一場論戰。


    這場論戰,乃是由國子監的三位博學多識的三位博士對當陽書院發起的。


    當陽書院與國子監雙方互相約定,兩方學子之間的比試,以君子六藝,諸子百家之長,文采學識論輸贏。


    當年,國子監那邊帶領著眾多學子趕往當陽書院的帶頭人,就是你的嶽父李政。


    那個時候,當陽書院的山長還不是雲舒丫頭的爺爺,聞人老山長。


    而是聞名天下的飽學之士,國之大儒楊學倫,楊老山長。”


    柳大少猛地吸了一口涼氣,眼中露出一絲思索之色。


    “楊學倫,楊學倫,這個名字本少爺怎麽覺得那麽耳熟呀,似乎在哪裏聽過一樣。”


    “你當然耳熟了,當朝內閣首輔並禦史大夫夏公明,那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老家夥,就是出自楊學倫,楊老山長的門下。


    他老人家乃是夏公明的授業恩師,你不耳熟才奇怪了。”


    聽到柳之安這一解釋,柳大少頓時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


    “對對對,老頭子你這麽一說,本少爺我就想起來了。


    當年本少爺還在當陽書院進學之時,聞人老爺子就跟我提過楊學倫這個名字。


    本少爺記得老爺子跟我說過,就是他見到了此人,也要恭恭敬敬的行上一禮,稱呼他為一聲師叔呢!


    剛儒楊學倫,剛儒楊學倫。


    本少爺想起來了,就是他。”


    柳之安喝了一杯酒水,看著柳大少澹笑著點了點頭。


    “沒錯,就是他,那你小子可知道,楊老山長他為何會得到一個剛儒的名譽?”


    柳明誌神色一愣,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這,本少爺就不太清楚了。


    我隻是隱約的記得,當年我詢問老爺子這個問題之時,他隨意的扯了一些題外話,就把本少爺我給打發掉了。


    本少爺見到老爺子他似乎不願意多言,也就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了。


    久而久之,本少爺我也早已經把這件事情給忘記的一幹二淨了。


    今天若不是老頭子你提起來,本少爺我根本就想不起來楊學倫是什麽人。”


    柳之安樂嗬嗬的放下了酒杯,伸手指了指矮桌上的酒壺。


    “倒酒。”


    “好嘞。”


    “都是一些已經過去了很久的陳年舊事而已,聞人老山長他不願意跟你提及,也是人之常情罷了。”


    “老頭子,那你跟本少爺說一說,楊學倫老山長,為何會得到一個剛儒的名頭?”


    “此事,還要從永興皇帝,龍明宗說起。”


    柳大少神色微怔,暗自思索了一下,猛地抬頭朝著柳之安看去。


    “永興皇帝,龍明宗,此人好像是威赫皇帝的父皇,本少爺父皇他老人家的爺爺吧?”


    “沒錯,正是他。”


    柳明誌苦笑著點了點頭,小酌了一杯酒水潤了潤嗓子。


    “老頭子,怪不得你說此事說來話長,這還真是說來話長啊。”


    柳之安澹笑著輕撫了幾下自己的胡須:“嗬嗬嗬,那老夫就長話短說,大致的跟你說一下楊老山長的事情。”


    “得嘞,本少爺我洗耳恭聽。”


    “楊學倫老山長,當年乃是永興皇帝,龍明宗的托孤重臣之一。


    後來,威赫皇帝繼承江山,登基稱帝,成為了大龍的新君。


    然後,一直勤政愛民的威赫皇帝,漸漸地癡迷起了金丹長生之術,甚至把朝政都給荒廢了下來。


    當時,滿朝文武百官紛紛上書,勸諫威赫皇帝放棄金丹之術。


    然而,無論文武百官如何勸諫,皆是無果。


    最終,身為托孤重臣之一的楊學倫老山長,手持永興皇帝臨終之前禦賜的天子劍,滿腔怒火的衝進了後宮之中。”


    柳大少眼前一亮,內心變得激動了起來。


    “然後,然後呢?”


    柳之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轉頭看著柳大少重重的呼了一口酒氣。


    “楊老山長一人一劍殺入後宮之中,先斬三十六煉丹術士,後殺五十內侍。


    最終,老山長直接用先帝禦賜的天子劍,一臉悲憤的劍指威赫皇帝,逼迫威赫皇帝立即昭告天下,廢除一切與金丹長生之術的政令。


    】


    一個威赫皇帝頗為寵愛的皇妃,上前阻撓嗬斥楊老山長之時,直接……直接……”


    柳大少吞咽了一下口水,連忙催促道:“直接什麽?老頭子你快說啊。”


    “老山長一劍刺出,那個妃子當場斃命。”


    柳大少眉頭微微皺起,神色複雜的喝了一杯酒水。


    “老頭子,斬殺煉丹術士,後宮內侍,這些還還說一些。


    然而,一劍斬殺皇妃,此乃以下犯上之舉,這可是死罪呀!”


    柳之安輕輕地吐出了嘴裏的瓜子殼,神色惆悵的長籲了一口氣。


    “沒錯,確實是死罪。


    隻不過,先帝臨終之前,留給楊老山長天子劍之時,附帶了一張遺旨。


    下斬貪官汙吏,禍國之皇親貴胃,無罪。


    上斬無道昏君,禍亂朝綱之妃嬪,不死。”


    柳大少神色一愣,情不自禁的驚歎了一聲。


    “謔,永興皇帝真是好大的魄力呀,居然能給一個臣子留下了這麽大的權利。”


    柳之安輕瞥了柳大少一眼,捏起一顆瓜子丟盡了嘴裏。


    “嗬嗬嗬,不然你小子以為龍明宗,明之一字從何而來啊?”


    柳之安言語間,忽的輕輕地歎了口氣,端起酒杯朝著嘴中送去。


    “唉。”


    “老頭子,為何歎息呢?”


    “這權利二字,終究還是皇家說的算。


    正如你小子剛才所說,一劍斬殺皇妃,乃是以下犯上之舉,這是死罪啊。


    就好像當年李政大行歸天之前,賜給了你這位輔政大臣之一的打皇金鞭一樣。


    雖說打皇金鞭在手,但是你小子就真的敢毫無壓力,不管不顧的拿著它去鞭打無道昏君嗎?”


    柳明誌沉默了片刻,苦笑著搖了搖頭。


    “所以,後來?”


    “後來,在老太後力保之下,楊老山長算是保住了一條老命。


    從此,也就徹底的退出了廟堂。


    然後,就是雲舒丫頭的爺爺,聞人老山長的縱橫廟堂之上的事情了。”


    柳明誌默默的點了點頭,提壺為柳之安雪上了一杯酒水。


    “先是劍斬三十六術士,後殺五十內侍。


    最終劍指當今天子,一劍斬殺一位當朝頗為受寵的皇位。


    嗬嗬嗬,嗬嗬嗬,怪不得楊學倫老山長,會得一個剛儒的名聲呢。


    剛儒!剛儒!


    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啊!


    怪不得夏公明這個老東西,如此的剛硬呢。


    有這麽一位剛正不阿的授業恩師,他有此性格本少爺我也就不奇怪了。


    老頭子,接著說吧。”


    柳之安眉頭一挑,樂嗬嗬的點了點頭。


    “那是,夏公明這個老東西,在性格方麵學習楊老山長,那可是已經學得到了骨子裏麵去了。


    楊老山長退出了廟堂之後,然後就去當陽書院擔任書院的山長了。


    再之後,就是你的嶽父李政擔任帶頭人,帶領著國子監的一眾飽讀詩書的學子,去當陽書院進行論戰的事情了。”


    “正是因為這次論戰之事,所以老頭子你和父皇他老人家有了交際。”


    “沒錯。”


    “那麽,當陽書院與國子監的那一次比試,誰勝誰負?”


    “國子監,棋差一招。”


    “所以,老頭子你與本少爺的嶽父大人之間?”


    柳之安咬著嘴裏耳朵瓜子殼沉默了片刻,動作十分熟練的又點燃了一鍋旱煙。


    “混小子。”


    “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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