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中。</p>
李曄沐浴更衣完畢之後，屏退了左右的太監宮女，隻留下了小德子一人在殿前候著。</p>
走到祖父李政，父皇李白羽父子兩人的畫像前，李曄靜靜地凝視了著兩位先帝的畫像沉默了起來。</p>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曄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拿起三炷高香對著一旁的燭火點燃，慢慢的插入香爐之中。</p>
跪在蒲團之上磕了幾個響頭，李曄慢慢的站了起來。</p>
“不肖子孫李曄有負祖父父皇厚望，丟失祖宗基業，罪該萬死。</p>
望李家列祖列宗在天有靈............</p>
...........</p>
不肖子孫李曄叩首。”</p>
又是幾個響頭磕下，李曄的額頭已經泛紅。</p>
“小德子！”</p>
“陛下，咱在！”</p>
“讓你準備的酒菜都準備好了嗎？”</p>
“回稟陛下，都已經準備好了，全部擺在了膳桌上麵了。”</p>
“去殿外候著吧，沒有朕的旨意，除了姑父柳明誌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殿中。”</p>
殿中遲遲沒有小德子的回應，盞茶功夫之後，小德子低沉哽咽的聲音才重新響起。</p>
“咱.......咱......咱遵旨！”</p>
“等等！”</p>
“陛下？”</p>
李曄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龍袍，朝著殿前走去。</p>
看著持著拂塵，站在殿前望著自己目光通紅的小德子，李曄輕輕地歎了口氣在袖口裏摸索了幾下。</p>
平日裏身上沒有帶俗物的李曄，神色無奈的轉身朝著殿後走去。</p>
片刻之後，李曄手中拿著一塊雕工精致的玉佩走了出來，抓起小德子的手將玉佩塞到了其手心裏麵。</p>
“陛下您.........”</p>
“你代替蘇安服侍了朕這麽長時間，朕忙於政務也沒有厚賞過你什麽。</p>
這枚玉佩是西域諸國進貢宮裏的玉飾，價值萬金，朕有祖傳的龍紋佩，也用不到，平日裏充其量就是一個玩物。</p>
你拿著它換些錢財，離開皇宮之後找個地方安度餘生吧。</p>
你我主仆一場，朕隻能幫你這麽多了！”</p>
小德子看著李曄輕笑的模樣，捧著玉佩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失聲哽咽道：“陛下！”</p>
“起來，哭什麽哭，朕還沒有駕崩呢。</p>
殿外候著！”</p>
“陛下！”</p>
“這是口諭！”</p>
“是.....是.....咱遵旨！”</p>
小德子緩緩地站了起來，一步三回頭的朝著殿外走去。</p>
李曄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氣，轉身朝著殿後走去。</p>
看著批示公文的龍案前，那張膳桌上琳琅滿目的的酒菜，李曄咧嘴一笑。</p>
自從自己登基以來，平日裏多是三菜一湯，私下裏的禦膳還從來沒有一次吃過這麽多的色香味俱全的酒菜呢。</p>
拿起兩個酒杯擺放好位置，李曄提壺斟滿了酒水之後，這才走到主位上坐了下來。</p>
提起杯中酒水一飲而盡，李曄默默的回味了一下美酒的味道片刻，咂咂嘴又為自己斟滿了一杯。</p>
看著映襯著燈火泛著波光的酒水，李曄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神色複雜的從袖口摸出一張紙包默默的解開，將裏麵一些淺灰色的粉末倒入了自己的酒杯之中。</p>
輕輕地搖晃了一下酒杯，李曄端坐在椅子上閉目假寐了起來。</p>
殿中寂靜無聲，落針可聞，唯有燃燒著的燭火不時地劈啪一下。</p>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德子顫巍巍的聲音從殿外響起。</p>
“陛下，並......並肩王請見。”</p>
李曄猛然睜開了雙眸：“請！”</p>
“王爺........哎....您..........”</p>
小德子還沒有來得及應承李曄，柳明誌已經提著酒壺大大咧咧的朝著禦書房中走來。</p>
“小德子，你先候著吧！”</p>
“是，陛下！”</p>
柳明誌輕車熟路的走到後殿，看著端坐在椅子上的李曄徑直走到了對麵的椅子前上坐了下來，隨手將酒水放在了桌案之上。</p>
看了一眼對麵的李曄，柳明誌望著琳琅滿目的酒菜笑了笑，直接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鹿肉吃了起來。</p>
“生活不錯，你祖父，你父皇平日裏也少有這麽奢侈的吃過禦膳！”</p>
李曄眉頭一挑，也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鵝肉慢慢的咀嚼了起來。</p>
“平日裏也是三菜一湯，隻是為了招待姑父特意吩咐禦膳房奢侈了一次而已。”</p>
兩人的見麵，非但沒有針鋒相對的感覺，聊著這些家長裏短反而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p>
絲毫不像一個亡國之君跟一個自立新帝之間見麵之時應該有的氛圍。</p>
“這鹿肉有點淡了，調點醬汁蘸上一蘸應該恰到好處。”</p>
“想來是姑父在北地呆習慣了，口味也改變了不少。”</p>
“也許吧，北地的飲食習慣確實口味較重一些。”</p>
柳明誌說完端起麵前李曄已經提前斟滿了酒水的酒杯打量了一眼，直接送入口中一飲而盡。</p>
</p>
“這麽久不見，背佝僂了，臉色也滄桑了不少，還添了些許的白發，政務就如此繁忙的嗎？”</p>
李曄提壺給柳明誌再次斟滿了酒水，坐回椅子上露出一抹苦笑：“父皇大行倉促，孩兒繼位也是潦草，唯恐辜負了列祖列宗的厚望，每日都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之舉。</p>
登基三年了。</p>
好像從登基那一天起，孩兒就再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p>
每天睡半夜起三更，能睡上兩個時辰就不錯了。</p>
有時候照鏡子的時候，看著鏡子中那個發鬢間夾雜著些許白發的麵孔自己都有些陌生。</p>
這還是一個十七...十八了，這還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應該有的的模樣嗎？</p>
慢慢的當小德子小心翼翼的在孩兒耳邊輕聲的提醒，陛下該早朝了，陛下該批閱奏折了，陛下，該安歇了。</p>
孩兒慢慢的就明白了，鏡子裏那個看著好陌生的人真的是孩兒自己。</p>
有時候仔細回想一二，孩兒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了呢！”</p>
柳明誌又是將酒水一飲而盡，默默的看著李曄。</p>
“累嗎？”</p>
“累！身心俱疲的累！</p>
當一個昏君容易，當一個好皇帝就真的太難了。</p>
說句不中聽的玩笑話，父皇當年在二叔，三叔，四叔，五叔，七叔他們造反的時候，沒有棄城中百姓不顧倉皇逃竄，說不準是怕重新奪回皇位，再過上這種身心俱疲的枯燥日子。</p>
他倒是輕鬆了，把江山這麽重的擔子壓在我一個半大的孩子身上。</p>
作為一個父親，挺不負責任的。</p>
他不是皇帝的時候，乃是東宮太子，又是幫助祖父處理朝政，又是幫忙監國。</p>
沒有稱讚姑父的意思，父皇對孩兒的教導比起姑父來都大有不如。”</p>
“你父皇他對你，濤兒，靜瑤，芝瑤你們四個的愛，不比任何一個父親對孩子的愛少多少。</p>
隻是身份使然，注定他無法像一個普通的父親一樣，對你們兄妹四個全身心的付出。”</p>
李曄提壺給柳明誌斟滿了酒水，直接將酒壺放到了柳明誌麵前嗬嗬笑道。</p>
“再喝酒姑父自己倒酒就是了，起起落落的有些麻煩。</p>
姑父說的這些孩兒明白，當年父皇把宮中密道的斷龍石放下的那一刻，孩兒就明白他也是一個完美的父親。</p>
所以孩兒並沒有怨恨過他分毫。”</p>
柳明誌將酒水一飲而盡，默默的點點頭。</p>
“你能明白就好。”</p>
李曄伸了個懶腰，依靠在椅子上麵默默的跟柳明誌對視著。</p>
“鎮國書第三卷，君弱臣強，國之將亡！權臣者，黨羽也，非一人也，不可忽視。穩定朝綱當行.........</p>
故上策收其心，中策削其權，下策除其黨羽。</p>
三策皆不通，除之！</p>
這是姑父當年一字一句剖析給孩兒的，孩兒一直在努力做一個好皇帝。</p>
今日之事的結局已經顯而易見了，孩兒敗了就是敗了，也不想做女兒姿態當著姑父的麵怨天尤人，我隻想問姑父一句話。</p>
為了中央集權，更好的治理天下。</p>
孩兒做錯了嗎？”</p>
柳明誌喝酒的動作一頓，默默的看了李曄許久輕輕地搖搖頭。</p>
“沒有！”</p>
“呼........”</p>
李曄重重的呼了一口氣，神色輕鬆的看著柳明誌笑了起來。</p>
“有此答案，孩兒就是死也瞑目了！”</p>
李曄沐浴更衣完畢之後，屏退了左右的太監宮女，隻留下了小德子一人在殿前候著。</p>
走到祖父李政，父皇李白羽父子兩人的畫像前，李曄靜靜地凝視了著兩位先帝的畫像沉默了起來。</p>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曄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拿起三炷高香對著一旁的燭火點燃，慢慢的插入香爐之中。</p>
跪在蒲團之上磕了幾個響頭，李曄慢慢的站了起來。</p>
“不肖子孫李曄有負祖父父皇厚望，丟失祖宗基業，罪該萬死。</p>
望李家列祖列宗在天有靈............</p>
...........</p>
不肖子孫李曄叩首。”</p>
又是幾個響頭磕下，李曄的額頭已經泛紅。</p>
“小德子！”</p>
“陛下，咱在！”</p>
“讓你準備的酒菜都準備好了嗎？”</p>
“回稟陛下，都已經準備好了，全部擺在了膳桌上麵了。”</p>
“去殿外候著吧，沒有朕的旨意，除了姑父柳明誌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殿中。”</p>
殿中遲遲沒有小德子的回應，盞茶功夫之後，小德子低沉哽咽的聲音才重新響起。</p>
“咱.......咱......咱遵旨！”</p>
“等等！”</p>
“陛下？”</p>
李曄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龍袍，朝著殿前走去。</p>
看著持著拂塵，站在殿前望著自己目光通紅的小德子，李曄輕輕地歎了口氣在袖口裏摸索了幾下。</p>
平日裏身上沒有帶俗物的李曄，神色無奈的轉身朝著殿後走去。</p>
片刻之後，李曄手中拿著一塊雕工精致的玉佩走了出來，抓起小德子的手將玉佩塞到了其手心裏麵。</p>
“陛下您.........”</p>
“你代替蘇安服侍了朕這麽長時間，朕忙於政務也沒有厚賞過你什麽。</p>
這枚玉佩是西域諸國進貢宮裏的玉飾，價值萬金，朕有祖傳的龍紋佩，也用不到，平日裏充其量就是一個玩物。</p>
你拿著它換些錢財，離開皇宮之後找個地方安度餘生吧。</p>
你我主仆一場，朕隻能幫你這麽多了！”</p>
小德子看著李曄輕笑的模樣，捧著玉佩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失聲哽咽道：“陛下！”</p>
“起來，哭什麽哭，朕還沒有駕崩呢。</p>
殿外候著！”</p>
“陛下！”</p>
“這是口諭！”</p>
“是.....是.....咱遵旨！”</p>
小德子緩緩地站了起來，一步三回頭的朝著殿外走去。</p>
李曄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氣，轉身朝著殿後走去。</p>
看著批示公文的龍案前，那張膳桌上琳琅滿目的的酒菜，李曄咧嘴一笑。</p>
自從自己登基以來，平日裏多是三菜一湯，私下裏的禦膳還從來沒有一次吃過這麽多的色香味俱全的酒菜呢。</p>
拿起兩個酒杯擺放好位置，李曄提壺斟滿了酒水之後，這才走到主位上坐了下來。</p>
提起杯中酒水一飲而盡，李曄默默的回味了一下美酒的味道片刻，咂咂嘴又為自己斟滿了一杯。</p>
看著映襯著燈火泛著波光的酒水，李曄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神色複雜的從袖口摸出一張紙包默默的解開，將裏麵一些淺灰色的粉末倒入了自己的酒杯之中。</p>
輕輕地搖晃了一下酒杯，李曄端坐在椅子上閉目假寐了起來。</p>
殿中寂靜無聲，落針可聞，唯有燃燒著的燭火不時地劈啪一下。</p>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德子顫巍巍的聲音從殿外響起。</p>
“陛下，並......並肩王請見。”</p>
李曄猛然睜開了雙眸：“請！”</p>
“王爺........哎....您..........”</p>
小德子還沒有來得及應承李曄，柳明誌已經提著酒壺大大咧咧的朝著禦書房中走來。</p>
“小德子，你先候著吧！”</p>
“是，陛下！”</p>
柳明誌輕車熟路的走到後殿，看著端坐在椅子上的李曄徑直走到了對麵的椅子前上坐了下來，隨手將酒水放在了桌案之上。</p>
看了一眼對麵的李曄，柳明誌望著琳琅滿目的酒菜笑了笑，直接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鹿肉吃了起來。</p>
“生活不錯，你祖父，你父皇平日裏也少有這麽奢侈的吃過禦膳！”</p>
李曄眉頭一挑，也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鵝肉慢慢的咀嚼了起來。</p>
“平日裏也是三菜一湯，隻是為了招待姑父特意吩咐禦膳房奢侈了一次而已。”</p>
兩人的見麵，非但沒有針鋒相對的感覺，聊著這些家長裏短反而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p>
絲毫不像一個亡國之君跟一個自立新帝之間見麵之時應該有的氛圍。</p>
“這鹿肉有點淡了，調點醬汁蘸上一蘸應該恰到好處。”</p>
“想來是姑父在北地呆習慣了，口味也改變了不少。”</p>
“也許吧，北地的飲食習慣確實口味較重一些。”</p>
柳明誌說完端起麵前李曄已經提前斟滿了酒水的酒杯打量了一眼，直接送入口中一飲而盡。</p>
</p>
“這麽久不見，背佝僂了，臉色也滄桑了不少，還添了些許的白發，政務就如此繁忙的嗎？”</p>
李曄提壺給柳明誌再次斟滿了酒水，坐回椅子上露出一抹苦笑：“父皇大行倉促，孩兒繼位也是潦草，唯恐辜負了列祖列宗的厚望，每日都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之舉。</p>
登基三年了。</p>
好像從登基那一天起，孩兒就再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p>
每天睡半夜起三更，能睡上兩個時辰就不錯了。</p>
有時候照鏡子的時候，看著鏡子中那個發鬢間夾雜著些許白發的麵孔自己都有些陌生。</p>
這還是一個十七...十八了，這還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應該有的的模樣嗎？</p>
慢慢的當小德子小心翼翼的在孩兒耳邊輕聲的提醒，陛下該早朝了，陛下該批閱奏折了，陛下，該安歇了。</p>
孩兒慢慢的就明白了，鏡子裏那個看著好陌生的人真的是孩兒自己。</p>
有時候仔細回想一二，孩兒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了呢！”</p>
柳明誌又是將酒水一飲而盡，默默的看著李曄。</p>
“累嗎？”</p>
“累！身心俱疲的累！</p>
當一個昏君容易，當一個好皇帝就真的太難了。</p>
說句不中聽的玩笑話，父皇當年在二叔，三叔，四叔，五叔，七叔他們造反的時候，沒有棄城中百姓不顧倉皇逃竄，說不準是怕重新奪回皇位，再過上這種身心俱疲的枯燥日子。</p>
他倒是輕鬆了，把江山這麽重的擔子壓在我一個半大的孩子身上。</p>
作為一個父親，挺不負責任的。</p>
他不是皇帝的時候，乃是東宮太子，又是幫助祖父處理朝政，又是幫忙監國。</p>
沒有稱讚姑父的意思，父皇對孩兒的教導比起姑父來都大有不如。”</p>
“你父皇他對你，濤兒，靜瑤，芝瑤你們四個的愛，不比任何一個父親對孩子的愛少多少。</p>
隻是身份使然，注定他無法像一個普通的父親一樣，對你們兄妹四個全身心的付出。”</p>
李曄提壺給柳明誌斟滿了酒水，直接將酒壺放到了柳明誌麵前嗬嗬笑道。</p>
“再喝酒姑父自己倒酒就是了，起起落落的有些麻煩。</p>
姑父說的這些孩兒明白，當年父皇把宮中密道的斷龍石放下的那一刻，孩兒就明白他也是一個完美的父親。</p>
所以孩兒並沒有怨恨過他分毫。”</p>
柳明誌將酒水一飲而盡，默默的點點頭。</p>
“你能明白就好。”</p>
李曄伸了個懶腰，依靠在椅子上麵默默的跟柳明誌對視著。</p>
“鎮國書第三卷，君弱臣強，國之將亡！權臣者，黨羽也，非一人也，不可忽視。穩定朝綱當行.........</p>
故上策收其心，中策削其權，下策除其黨羽。</p>
三策皆不通，除之！</p>
這是姑父當年一字一句剖析給孩兒的，孩兒一直在努力做一個好皇帝。</p>
今日之事的結局已經顯而易見了，孩兒敗了就是敗了，也不想做女兒姿態當著姑父的麵怨天尤人，我隻想問姑父一句話。</p>
為了中央集權，更好的治理天下。</p>
孩兒做錯了嗎？”</p>
柳明誌喝酒的動作一頓，默默的看了李曄許久輕輕地搖搖頭。</p>
“沒有！”</p>
“呼........”</p>
李曄重重的呼了一口氣，神色輕鬆的看著柳明誌笑了起來。</p>
“有此答案，孩兒就是死也瞑目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