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濤愣然的看著姑父柳明誌那雙盯著自己眼神異常平靜的眸子,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姑父問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這種生殺大權盡在手中,落筆決生死的滋味如何?


    這句話跟我似乎沒有太大的關係好不好?


    你給十王殿的權利隻有核批奏疏的權利,又不是便宜行事的權利。


    最終核定拍板的人還是你這位當朝皇帝啊!


    要說生殺大權盡在手中掌握,落筆決生死,除了你這位當朝皇帝之外誰還有這個權利?


    什麽滋味你比誰都清楚,完全用不到問我呀。


    一開始,李濤被姑父的問題問的有些懵懵懂懂,不明所以。


    可是看著柳明誌端坐在那裏不疾不徐的品嚐著茶水的模樣,李濤的心境也漸漸地平靜下來,反複的思量著姑父這句話的深意。


    片刻之後,柳明誌手中的茶水幾近見底,李濤英武的眉頭一挑,眼中透露出一種豁然開朗的神采。


    “最初有些激動,朱筆落下的時候又有些不太好,總感覺心裏悶得慌。


    好像這二十多犯人不是因為他們犯下了大龍律按律論處才致死的,而是因為孩兒揮的那一筆才令他們等著被秋後問斬致死的。


    這種感覺就像……就像……就像……”


    柳明誌淡淡的望著李濤欲言又止的模樣,不輕不重的放下了手裏的茶杯。


    “就像什麽?放心大膽地說。”


    李濤拳頭緊緊地握著有些發顫:“就像當初孩兒在趙地舉兵的時候,眼睜睜的看著跟隨孩兒起兵的將士們一個個戰死之時的感覺一樣。


    堵得慌,一種不該死的人卻因為而死的那種胸悶感覺。”


    柳明誌眼底不經意的閃過一抹欣慰之色,起身朝著殿外走去。


    李雲平叔侄倆不明所以,也隻好起身跟了上去。


    “濤兒,你能有這種覺悟,總算讓姑父給了姑父我自己一個理由啊!


    休沐結束之後,來年在十王殿好好的當值吧。


    咱們去禦書房坐坐,我有事交代你們。”


    理由?什麽自己給了自己一個理由?


    李濤看著柳明誌的背影一頭霧水,隻好將疑問的眼神看向了四叔李雲平。


    李雲平神色複雜的看了柳明誌的背影一眼,對著侄兒默默的搖搖頭輕聲說道。


    “聽姑父的,好好當值就行了!”


    “哦,知道了四叔。”


    禦書房中,柳明誌朝著龍案走去,順手指了指一旁的幾個椅子:“老四,濤兒,坐吧。”


    “謝陛……姐夫。”


    “謝姑父!”


    早已經抱著文書送來禦書房的小誠子急忙迎來見禮。


    “參見陛下。”


    “參見景王,趙王。”


    “免禮,看茶。”


    “是。”


    李雲平看著柳明誌習以為常的舉動,默默的打量著近乎三年多都不曾涉足過的禦書房,神色唏噓不已。


    當年父皇在位的時候,最喜歡在批完奏疏之後喊來自己兄弟幾人來此考教學問了。


    那曆曆在目的場景,依稀好似昨日才發生的一樣。


    匆匆數年已過,如今再次重歸兒時舊地,卻早已經物是人非。


    不知不覺間,父皇已經大行歸天快七年歲月了。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一輩子又有幾個七年可活啊!


    目光最終定格在香案上方父皇的畫像上,李雲平看了一眼彎腰在龍案上翻找什麽的柳明誌,起身朝著香案走了過去。


    他還算了解柳明誌,知道他不會介意自己不問而給父皇上香祭拜的。


    李濤見到四叔的動作,立刻反應了過來,也起身跟了過去。


    叔侄倆分別拿起三柱高香,對著燭火點燃,按照長幼順序上香行禮,祭拜李政的畫像。


    等他們起身之後,便看到柳明誌手裏捧著一份文書看著李政畫像怔怔出神的目光。


    “姐夫,看你在忙,沒打擾你。”


    “無妨,兒子祭拜父親,姐夫豈能說什麽,接著坐吧。”


    “好。”


    柳明誌放下手裏的文書,端起小誠子早已經送來的茶水。


    “老四,自從姐夫稱帝之後,你入朝的次數屈指可數,待在王府裏的日子如何?還有什麽需要的嗎?”


    “有勞姐夫掛心了,王府的一切開支用度自有內務府跟宗人府兩府調撥,沒有什麽需要的了。


    小弟待在府裏大部分時間陪著妻兒到城外的皇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清閑瀟灑,不用為任何事情發愁。


    比之當年,遠勝數倍有餘也。


    比之朝堂,好似人間自在仙。


    現在的日子,當年小弟夢寐以求,如今終於實現了,還有什麽所求的呢!”


    柳明誌看著李雲平毫不作偽的瀟灑愜意姿態,苦笑著點點頭,茶蓋輕輕地撥動著。


    “看來大哥,三哥,曄兒,濤兒,還有為兄的事情給你的打擊挺大啊!”


    “臣弟說實話,你們之間的種種事情,確實給了臣弟很大的打擊,剛一開始的時候臣弟也是茫然到心神彷徨。


    可是歲月是個好東西呀!它能抹去一切不痛快,不開心的事情。


    這麽多年過去了,小弟也早已經釋懷了。


    有些事情也許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吧!既然已經過去了,那就讓他煙消雲散吧。


    父皇如果在天有靈的話,看到他勵精圖治一生都在努力的目標終於實現了,肯定會很欣慰的。


    也許會咒罵你一番後麵的一些作為,可是他若是看到我大龍繁榮昌盛到如此地步,也肯定會含笑九泉的。


    因為大龍雖然不再是那個大龍了,可是卻又依舊是那個大龍。


    父皇當年都時常感歎,可能畢生都無法實現的遙不可及的夢,你幫他實現了。


    不但實現了他一統天下的夢了,還為大龍編織了一個更加甜美的夢境。


    開疆擴土,威加四海。


    姐夫,你的所作所為讓小弟對你的心裏有那麽一絲的不爽是肯定的,小弟也不否認。


    但是小弟又真心實意的佩服你。


    由衷的佩服。


    相信我,你我百年之後,若是有幸得遇父皇。


    他肯定會踹你幾腳,痛罵你一番,但是他心裏卻不會真的怪你的。


    因為你這個女婿,比之我們兄弟姐妹這些親生骨肉都更像他。


    越來越像了。


    父皇當年因何得手皇位的密幸想來你也了解個七七八八了。


    他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到了掩蓋自己當年過錯的行動上。


    勤政,愛民。


    臣弟希望這點你也能像父皇一樣。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可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


    再提,除了徒增傷感,並無絲毫的益處。”


    柳明誌目光酸澀的望著神色坦然的李雲平,緩緩起身輕笑著舉起了手裏的茶杯。


    “有此一言,遠勝千言萬語。


    為兄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臣弟先幹為敬。”


    兩人神色釋然的呼了口氣,將手裏的茶杯重重的擲在桌案上。


    柳明誌拿起方才找出來的文書,遞到了李雲平麵前。


    “你在府中閑著也是閑著,為兄給你找點事情做如何?先看看文書上內容吧!”


    李雲平臉色迷惑的接過柳明誌遞來的文書默默的翻看著。


    良久之後,李雲平合起文書驚異的看著柳大少:“讓我帶人編撰《大龍盛典》?”


    柳明誌微微頷首,坐在龍椅上籲了口氣。


    “為兄希望你能統領翰林院的候備官員,編撰一本曠世典籍,文化瑰寶流傳後世,名字就叫《大龍盛典》”


    李雲平翻開文書複看了幾眼,神色猶豫的看著柳明誌。


    “自三皇五帝至今,天文地理,奇門遁甲,名人傳記,醫學藥理,農桑水利,兵器圖譜……上百種典籍都要編撰書中。


    這可不是小文章啊。”


    “你閑著也是閑著,翰林院的候備官員修書也是修書。


    既然如此,不如你們一邊修書,一邊編纂一本曠世之典籍,文化之瑰寶,流傳給子孫後代。


    老四啊,這本《大龍盛典》你要是編撰成了,其功績不下於一統天下的豐功,開疆擴土的偉業!”


    “有沒有什麽需要注意的?”


    “真實。


    所有內容必須根據史實編撰。


    有據可考,有證可論的史實。”


    “真實?那要是編撰到你這位皇帝的……”


    “不就是造反的罵名嗎?照實編撰。”


    李雲平看著柳明誌正然的神色,撫摸著手裏的文書神色還是有些猶豫。


    “可否容臣弟考慮些許時日?”


    “當然可以,考慮多久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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