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峰綺禮在喘息。


    他快速的穿梭在森林中,黑夜中的叢林幽暗而神秘,普通人看不到的妖怪和陰靈在這片靈氣充裕尚未被人類開發的叢林中聚集著。他們發出肆意的嘲笑,看著狼狽逃竄的綺禮一步步走向死亡。


    鮮血從他的右臂蜿蜒而下,引來了無數妖魔的窺探。他的手臂上足有四五個像是被錐子紮進肉裏的傷痕,然而他的衣衫卻沒有絲毫破碎。但是言峰綺禮不會因為這樣小小的傷勢而狼狽,他之所以麵臨這樣的絕境,除了被varia的斯誇羅傷在背後的血口之外,更是因為右臂中那股奇異的力量開始橫衝直撞,讓他的魔力都開始變得極度不穩定。


    ——否則以言峰綺禮的力量,他也不會如此輕易的被斯誇羅重傷。


    assassin幫他擋住了varia的腳步,他必須在這些時間中盡可能的調整好身體的狀態。他一邊調動體內的魔力將體內陌生的能量慢慢排出,一邊快速的處理血流不止的傷口。雖然沒有了心髒,但除此之外他依舊還是屬於人類的範疇,如果失血過多他同樣會麵臨死亡的局麵。


    “綱吉大人受傷了嗎?”他深深地皺眉,眉宇之間布滿暗色。他身手敏捷的跳上了一棵大樹,滿月的力量多少恢複了些許魔力,他閉上眼感受了片刻,低聲緩緩道:“看樣子時間……比我想象的更加急迫。”


    “綺禮大人。”身邊突然出現了灰色皮膚的女性暗殺者,這名英靈道:“如果您再這樣頻繁的召喚我們的話,您很快就會死亡。”她看向綺禮□□在外的手臂,那鮮紅的痕跡每一條都代表了強大的魔力:“或許您可以考慮用令咒作為生命補充,這會很大的延續您的生命。”


    言峰綺禮淡淡道:“此殘軀已注定步入終結,我必須為綱吉大人留下助力。”他的臉上露出了狂熱的表情,雖然原本的計劃失敗,但這種即將發生的獻祭讓他感受到無比的滿足:“既然此次未能殺死xanxus,那麽利用令咒的強製命令來控製吉爾伽美什與varia同歸於盡則是必要的。”


    女性暗殺者不再說話。


    綺禮收回了目光,他的右臂依舊處於失去知覺的狀態,他用左手握住了胸口的十字架,那個聲音再一次回響在耳際。


    【你是……愛著我的……】


    綺禮淡淡道:“找到了嗎?”


    暗殺者回答:“在東南角兩千米的距離外找到了一處幻林,那裏是貓又的領地,充滿了瘴氣與幻境,沒有靈力的varia絕對無法找到那裏。”


    綺禮道:“出發。”


    “是!”


    【你是愛著我的。】


    綺禮跳下高樹,這片刻的休息已經讓他的體力恢複了大半,他快速的在森林中奔跑著,飛一般的速度完全看不出他穿梭於障礙重重的茂密森林之中。滿月無法照亮的森林下,黑衣的神父就宛如一直強大的獵豹,隱藏在叢林暗處,時刻準備給對方致命一擊。


    ——他必須要活著,活著見到那照亮了他整個世界的上帝之光,將自己的最後一分奉獻出去。


    或許這隻不過是一種自我滿足,澤田綱吉絕對不會想要這種沾染了殘酷與鮮血的禮物,但是不能否認的是,綺禮從中得到了無法言喻的巨大滿足。


    ——他幫助了那個孩子,那個戰士,那個沾染了上帝之光的首領。


    這如何會不讓他感受到“幸福”呢?


    然而就在黑衣的神父即將進入此間的大妖怪貓又的領地的刹那,一個少年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帶著十足的焦急與擔憂,如宛如流水一般冰涼和溫柔:“不要再向前走了!”


    綺禮當然不會去理會旁人的呼喚,沒有選擇殺死對方留下蹤跡也不過是因為那個充滿榮光的少年絕不會接受這種無意義的殺戮罷了。然而就在他的右腳剛剛踏出的刹那,一直巨大的妖魔朝著他飛撲而來!


    “快住手!貓咪老師!”


    ————獵人世界八月二十二日·友客鑫————


    綱吉現在除了想要回家之外最關注的就是他的手臂,那日手臂被貫穿的痛感還清晰的宛如剛剛經曆一般,畢竟那是他的人生中受到的最嚴重的外傷了。可是就如他看了兩天也沒有絲毫變化,他的手臂沒有任何傷痕,即使用力去按也不會感覺到什麽傷痛,就好像是從來沒有受過傷一樣。


    但是那條破碎的長袖和斑駁的鮮血又明確的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究竟是為什麽呢?年幼的首領想不明白,甚至他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再度點燃了大空火焰,可是他既看不到自己的指環,也沒有戴著手套,究竟是如何……


    “阿綱。”


    “啊!伊西斯!”綱吉站起身朝著對方跑過去:“怎麽樣了?你還難受嗎?事情已經處理完了嗎?”


    伊西斯的臉色比起綱吉初見他時更加的蒼白。這並不是一種美麗的白皙,而是讓人看上去感到心驚和痛惜的慘白,他的嘴唇略有些不健康的青紫,就連那長發似乎都更幹枯了幾分。從未得到過的激烈情感快速的消耗著他的生命,高強度的工作跟這種心情比起來完全無法影響他分毫。但是相反的是,伊西斯為這種感情而感到快樂,這是生命以往從未帶給他過的喜悅,即使他依舊不知如何將這種快樂表達出來,即使作為消耗品的是他所剩不多的生命,他也甘之如飴。


    ——但是……


    綱吉扶著伊西斯坐在柔軟的座椅上,真正熟悉起來之後,他才終於知道伊西斯作為霍爾德家族的繼承人究竟是有多麽的忙碌,自己曾經因為長達三四個小時的學習而抱怨疲憊和伊西斯比起來簡直就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子的玩鬧,但比起這種敬佩和羞愧,更讓綱吉感到焦慮的是伊西斯更加脆弱的身體,甚至還有擔心殺手世家的人再來襲擊對方。


    伊西斯依舊如同過去每一次那樣,能夠輕易的讀懂年幼首領的內心:“我從未感覺如此的好。”


    然而綱吉還沒來的及說話,伊西斯便淡淡道:“伊爾迷·揍敵客已經不會再來殺我了。”


    “……伊爾迷?”


    “揍敵客家族現任家主的長子,就是那日來刺殺我的人。”似乎不願意麵前的孩子接觸的太多,伊西斯隻是草草帶過:“他們現在已經沒有殺了我的理由,所以不用擔心。”


    綱吉頓時鬆了一大口氣:“真的是太好了!”


    揍敵客家族放過目標的其中一種原因便是在目標死亡之前雇主已經身亡,再無力支付剩餘的貨款。伊西斯選擇的正是這最簡單的一種。他並不想多浪費自己的心力去關心多餘的事情,這種最簡單快捷的方法無論什麽時候都絕對會是伊西斯的首選,隻是這種事情卻沒有必要對麵前的孩子去說。


    那孩子的眼睛就像是最澄澈的天空,哪怕多出一點悲傷都會是一件讓伊西斯感到痛苦的事情。


    無法說明擁有這種針對著一個人的強烈情感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伊西斯感到萬分的享受。這個理由對於這位黑暗世界的下任繼承人而言已經足夠了。


    伊西斯將孩子拉到身邊坐下,低聲問道:“阿綱,你是否有什麽珍愛之物?”


    綱吉微微一愣,他思考了片刻,不確定道:“《星際英雄iv》的珍藏限量版遊戲?”


    伊西斯好笑地看著對方疑惑的眼神,微微搖頭道:“我是指那種即使要失去自己的生命也不要丟棄的珍貴之物,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退讓的存在之物,是隻要看在眼中就會感到無比快慰之物。”


    綱吉的眼神慢慢變了,他點了點頭:“我有。”


    伊西斯沒有說話,綱吉奇怪道:“伊西斯……?那個,”他尷尬於這種靜默,拚命找話題道,“那、那麽伊西斯你有嗎?”


    “有。”對方回答地很快,他看著麵前的年幼首領,蒼青色的雙眼宛如朦朧著一層薄霧,隱隱綽綽的倒映著綱吉的麵容,卻又無法讓人窺探眼眸深處的秘密:“那是一隻無比美麗的鳥。”


    “鳥?”


    “嗯。”伊西斯緩緩地說:“我無比的珍愛著它,珍愛到即使死去,也不想放它離開我的世界。”


    綱吉沒有想到如此冷漠淡薄的伊西斯居然也會有這樣深刻的感情,他有些不能理解:“伊西斯……”


    “阿綱。”伊西斯道:“如果你擁有這隻萬分珍貴的鳥,你會怎樣選擇呢?在你的眼中,它灰蓬蓬的羽毛都在閃爍著金光,它並不靈動的雙眼都那樣惹人憐愛,它的所有笨拙都讓你更加的心愛,你將它當做自己的一切去珍惜。那麽這樣的存在,你會怎樣選擇呢?是將它放回天空,因為那裏才是屬於他的歸宿;還是折斷它的翅膀,讓它一生都無法離開你的身邊?”


    “…………”綱吉沉默片刻,頓了頓,他回答:“伊西斯真的很喜歡那隻鳥啊。我……我不知道這究竟是對是錯,從聖杯世界回來……不對,應該說其實在很早之前我就感覺到了,其實這個世界……真的無法用完全的黑與白去描述。”


    伊西斯靜靜地聽著。


    “但是如果是我的話。”綱吉看著麵前的青年,一字一句堅定道:“我會選擇將那隻鳥放飛空中。”


    伊西斯緩緩道:“這樣——”


    “但是,伊西斯。”綱吉笑了:“你那樣的珍愛著它,也許不需要你做什麽,它也會願意留在你的身邊呢?”


    那個笑容該怎麽形容呢?


    ——對,那是侵染一切,吞噬一切,卻又如此溫暖而包容的,大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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