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司遠吻了吻飄落在那榮氏眉睫上的雪花:“那日見到劉成,你便撥弄起手腕上的玉鐲。每每你心中不快時,慣會如此。你若不是記起舊事,怎會識得劉成。”


    那榮氏微微皺眉:“夫君當下為何不問我?”


    衛司遠搖了搖頭:“這幾日我很是快活,似又見到了在夷寨中天真爛漫的那榮悠,這些年你鮮少這般率性而為。當年隱瞞他四處尋你之事,夫人可曾恨我?”


    “原以為自己會恨,可想著夫君這些年的戰戰兢兢,便怨恨不起來。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用處心積慮地招兵買馬。”那榮氏摸著他鬢角露出的幾縷白發,“與他共處的那些日子,我也曾有過動搖,可午夜夢回時,眼前卻都是與夫君相處的一幕幕。”


    衛司遠難得見她坦誠相待:“往日我總擔心你會棄我而去,處處拘著你,往後再不會如此,你大可肆意而為。”


    “如今頂著這皇後的鳳冠,端的是母儀天下的姿態,又如何能任性妄為。”那榮氏笑了,嘴角卻帶著幾分不悅。


    衛司遠吻上她的唇角,吞下她的委屈:“你我一處時,由你為所欲為。”


    靜姝蹲得雙腳麻木,聽著他們二人的情話,紅了耳朵。眼下這窘境太過折磨,靜姝連個指頭也不敢動。


    一陣風卷著雪花飛旋,帝王瞥見山石後揚起的裙擺,墨綠的金絲月華裙,宮中可穿此裙者不出二人。


    帝王輕揚嘴角:“雪天道路濕滑,朕抱皇後回去!”說完,不顧那榮氏的驚叫,抱著她離開了禦花園。


    靜姝扶著山石,緩緩地站起身,半晌也挪不動腳步,酸麻得很,回想起方才之事,心底愈發思念衛景辰。


    抬頭望向陰沉的天空,梅枝纏暮靄,問君何時歸。


    收到衛景辰第十封家書時,已至孟夏之日,天地始交,萬物並秀,隻是今年的夏天熱得早了些。


    錦瑟打起簾子進了屋,捧來一碗靜姝最愛的蜜汁蘇合山,靜姝拿起玉箸,挑了一小塊,送到煦兒嘴邊,煦兒舔了一口,眉飛色舞。


    靜姝笑得開懷,又挑了點喂他,仔細地替他擦著嘴邊流下的口涎。


    錦瑟見狀,不由問道:“可是王爺打了勝仗?”


    “玉門關一役,戎人死傷十萬,想來邊關可享十年太平。”靜姝大口用著蘇合山,很是愜意,隨玉箸而進,非固非吝,觸皓齒而消,是津是潤。


    玲瓏抱起太子,生怕主子一高興,又喂他吃這冷食:“主子既是掛念著王爺,為何向來隻顧收信,卻從不回信。”


    “自是因為你主子氣量小,青石巷中他棄我之事,我至今記憶猶新,曆曆在目,為何要回他!”靜姝挑了挑眉,又眯著眼吃了一筷子蘇合山。


    玲瓏噗嗤一笑,抱著太子去尋外間的奶娘。


    錦瑟笑道:“主子分明每次收到信件,都要細細讀上許久,偏偏心口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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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姝也不惱,眨了眨眼睛:“就是因我不回他,他才一封接一封地送來。他急,我便不急了。”


    錦瑟聽著有些暈乎,又道:“聽聞丁氏隔三差五地送衣物去邊關,主子倒一點也不急。”


    靜姝將一把雙麵繡的絹扇扔給她:“好錦瑟,別犯愁了,給我扇扇。再這麽說下去,這蘇合山都要化了。”


    芒種這日,大軍終於班師回朝了,帝王親自率百官在京郊大營備下好酒好肉,為將士們接風洗塵,論功行賞,直到夜幕初降,帝王才回了宮。


    靜姝耳邊又響起了錦瑟的嘮叨:“聽聞丁氏今日一早,就抱著孩子去了京郊大營,主子卻賴在東宮,翻了一日的書。”


    “丁氏鍥而不舍,實屬難得,但願她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靜姝心下不以為然。


    劉成從東宮外趕回,忐忑來報:“主子,陛下方才孤身回了宮,梁王殿下回了王府。”


    靜姝的臉瞬間黑了下來,那一封封字字相思、句句深情的信,莫非隻是自己的黃粱一夢?


    靜姝也沒了與錦瑟逗趣的心思,悵然若失地起身去尋煦兒。


    正在院子裏納涼的煦兒見到母親,手舞足蹈,露出了兩顆潔白的小牙。


    靜姝一掃陰霾,逗弄著煦兒,抱著他去找蛐蛐兒。


    衛景辰踏入這陌生的東宮時,見到的便是靜姝陪煦兒坐在象牙玉席上,用草葉鬥蛐蛐,眼中柔情滿溢。


    月光在她身後柔成了水,傾瀉在她的發頂衣間。這便是自己一生無法放下的人和情。


    劉成眼尖,剛要躬身行禮。


    衛景辰卻微微擺手,悄無聲息地走到靜姝身後,蹲下身來,攬住那魂牽夢縈的嬌軟身軀。


    熟悉的鬆香浮在鼻尖,靜姝瞬間紅了眼眶。


    “靜姝,我回來了。”衛景辰用下頜在她的發間微微磨蹭,又在她耳邊輕輕呢喃。


    溫熱的吐息讓靜姝的脖頸緋紅一片,嘴上卻依舊強硬:“你不是隨丁文茵回了王府?”


    “風塵仆仆,急著趕路,幾日未曾更衣,沐浴後才敢來見你。”衛景辰在她粉頸上落下細細密密的吻,“珠玉在前,我怎會去碰瓦礫。”


    衛景辰日夜兼程地趕回京城,為的便是早些見到靜姝,可今日在京郊大營見了許晏清,一如既往的肅朗清舉。


    衛景辰頓時改了主意,收拾妥當,才敢出現在靜姝麵前。隻是這些不能與靜姝道明。


    靜姝被他吻得脖頸發癢,見煦兒眼神在父母間遊弋,握著煦兒的手說道:“煦兒,這便是你的父親。”


    煦兒也不知聽懂了多少,竟對著衛景辰伸出了胳膊。


    衛景辰終於將目光分與當朝的太子殿下,戀戀不舍地放開靜姝,抱起煦兒,仔細地看著他的樣貌:“不及你母親好看。”


    靜姝輕笑出聲:“男兒要好看有何用!”


    衛景辰四下尋著乳母,才發覺下人們已退到了一丈開外。


    玲瓏慌忙上前,小心接過太子。看著煦兒不滿的眼神,心下好笑,你雖貴為太子,可惜在你父王眼中,卻不及你母親半分。


    衛景辰回身便打橫抱起靜姝,向屋內走去:“我有許多話要與夫人說。”


    靜姝摟著他的脖頸,有些不自在:“郎君可去過母親那裏?”


    衛景辰見她目光遊離,吻上她的發頂:“方才去過了,母親知我急著見你,便催促我離開了。莫非夫人想把我拒之門外?”


    靜姝嬌嗔著咬上他的胳膊:“許久不見,生分了而已。”


    衛景辰知她還記恨青石巷中舊事:“若是咬我便能泄你心頭之恨,夫人便多咬幾口。”


    衛景辰將靜姝放在塌上,才發覺她竟流了淚,心痛宛如刀割:“當日是我的不是,隻想著保你與葉家安危,權宜之下,被迫與你分道揚鑣,卻傷了你的心。”


    靜姝哭得愈發傷心,昔日被舍棄的委屈,父親逝去的痛楚,紛紛湧上心頭。


    衛景辰謹小慎微地哄著,生怕惹她哭得更凶。


    靜姝哭到口幹舌燥,接過衛景辰遞來的溫茶,就著他的手一飲而盡,斜睨著桃花眼問道:“那丁文茵的孩子又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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