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可躺在床上,屋裏沒有一絲風,相當的悶熱,她的冰涼。


    真沒想到,一個看起來單純沒心機的通房竟然會設下這樣的局,讓自己不小心著了她的道。嫁過來以後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奉直定會認為自己是個表裏不一的女人。


    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如同滿麵威嚴的婆婆和滿腹怨氣的嫡母一樣,在天長日久蝕骨的寂寞中一天天心懷怨懟,淒涼終老。婆婆尚有人物出眾的親生子傍身,嫡母尚有貴為王妃的親生女兒依靠,她除了嫡妻的名份還有什麽?


    別的婢妾可以放下身段去遷就、去討好奉直,她還必須處處維護端莊嫻雅、高貴大方的正妻身份,若再被他猜,起了防備之心,還有什麽夫妻恩情可言嗎?


    沒有人能代替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她才是他的真愛,別人都隻是無可奈何和男人的貪欲而已,她才是最重要的!


    奉直懷抱雲若水說的那番話象刀子一樣割得淩意可的心生疼,他隻看到對雲若水的不公,看到她落為通房的不幸,卻看不自己未過門夫君就有心上人的不公,看不到新婚之時麵對夫君冷眼的痛苦,難道來遲一步,就一輩子也不得到他的愛嗎?


    心如冰雪,淚眼婆娑,淩意可用巾子捂住臉低泣著,有人悄無聲息地走進了,輕輕地扯著她的巾子,以為是那幾個丫頭,不由得有一種被撞破心事的羞惱,怒道:“出去!誰讓你不經通傳進來!”


    一陣輕輕的笑聲,卻是男子的聲音,淩意可一驚,眼前突然亮了起來,霍然是奉直含笑站在麵前,燭光下,雙眼竟好似含了幾分情意。


    看著淩意可滿麵淚痕的樣子,奉直心裏長歎了一聲,也許她有自己地無可奈何吧,若水以後能不能有安生日子全看她的意思,可千萬不可鬧翻了讓她記恨若水。


    笑了笑拙愚地說:“服侍自己地娘子就寢還要經通傳嗎?夫君我今個偏偏就要冒失一次,幸好如此,要不然也看不到這幅梨花帶雨圖。”


    言語間盡是親密和愛昵。不但沒有絲毫怪罪之意。而且再無以往地無奈和隔膜。渴望已久地東西忽然在快要絕望地時侯不經意得到了。淩意可含淚羞赦地笑了。突然間再不想做那個端莊高貴地嫡妻。隻想做丈夫懷裏撒嬌地妻子。


    奉直溫柔地拭去她地淚痕。淩意可坐起身子輕輕地靠在他地肩頭。無論假意也好。真情也好。他總還把她當妻子對待。哪怕另有目地。


    奉直輕輕拍著她地背。心裏全是無可奈何:“好了。別哭了。被嶽父大人知道。還以為我寵妾滅妻虐待你!”


    淩意可一個激淩。突然覺得自己好傻。他哪會真心喜愛自己?所有地相敬如賓。不過礙著她正室地身份和父親地權勢而已。


    可是這肩膀實在寬闊。讓人好想一輩子靠在上麵。世族大家。哪有什麽真情可言?所有地一切不過都為著利益而已。隻在他肯麵上對自己好。何必要跟自己過不去。去計較什麽真假?


    想通了。淩意可反而一片坦然:“夫君不怪意可了?我還以為你再不會理我了!”


    奉直扶起她,撥撥她淩亂的鬢:“哪裏會,我們是夫妻,怎會真正氣你?不過氣頭上話重了,娘子勿怪才好!”


    淩意可又泫然欲滴:“意可不是怪夫君話重了,而是難過夫君誤解我,把我當做專門整治妾室的惡婦,所以才心裏難過。有些事真的是意可考慮不周,並非有意,夫君可否信我?”


    奉直一愣,怔怔地看著淩意可,心裏有些懈氣,明明都已經做了,惹出了許多事不說,還害得他和若水不痛快,偏偏要堅持說是無心之舉,這樣的女人會聽自己地勸告嗎?


    淩意可看著他眼裏的懷,剛剛親近起來地兩人又仿佛隔了十萬八千裏,心裏一痛,咬咬牙說:“我知道今日夫君對我的誤會深了,連帶我這幾日對雲妹妹地都成了別有用心,可否願意聽聽意可的解釋?”


    奉直定定地看著她,點點頭:“你說吧,我洗耳恭聽!”


    淩意可看著他年輕英俊地容顏,明明有緣相伴一生,偏偏如同咫尺天涯,淚意點點湧上心頭,如果在她嫁給他之前,他沒有遇到雲若水多好?讓她如花一般的生命,在揭開蓋頭的那一瞬間,徑直走進他從未容納過任何人的心靈。[]


    “早上生的事,真的不是意可設計的。


    公子想想看,我昨個去求了老夫人和夫人,讓雲妹妹將養一個月不用服侍我,誰想雲妹妹拘泥虛禮,偏偏要過來,這一點我怎會想到?妹妹過來後,我不忍心她象丫頭一們服侍我,就讓她去看看公子起來沒有。再說,昨晚公子招那兩姐妹侍寢,關上屋門,裏麵生的事意可又怎會知道?”


    淩意可美豔的容顏,聽著她滴水不漏的辯解,心裏一正因為抓到半點錯處,才說明她的心機非比尋常:“算了,不辯解了,說來說去象是我找你的茬似的!”


    淩意可堅決地搖搖頭:“不,意可一定要說。你我要過一輩子,若心裏存了芥蒂,不是彼此都不痛快嗎?”


    “後來公子走後,意可準備去給老夫人和夫人請安,可是剛一抬腳,就疼得沒法走,怕去了後老夫人和夫人看出異樣問起來,萬一無法自圓其說被她們查覺怪罪雲妹妹,所以就托辭身子不適讓仙兒替我去請安。意可所做的哪一件不是了為了公子和雲妹妹著想?”


    見她一定要說個究意,奉直索性橫下心問:“那老夫人和夫人如何得知?是不是仙兒說的?量她沒有那個膽!”


    “是不是仙兒說的我沒在場,不敢枉言,但是仙兒臨走前我一再交待要守口如瓶,切不可讓老夫人和夫人知道,這點奶娘可以做證。可是老夫人和夫人聽說我身子不舒服,非要過來探望。本來我還想托辭瞞著,偏偏雲妹妹過來了,不等我攔著就全說了,敢問公子可有意可半點不是?”


    奉直懈氣地說:“果真沒有半點錯處,原是我錯怪了!”


    淩意可聽出他話裏的疏離,傷感地說:“公子可是怪我數落雲妹妹四宗罪,害她久跪暈倒?公子可知我的苦心?這府裏人多嘴雜,盯我們這房錯處的人多的是,雲妹妹怎麽做在這院裏沒人計較,可是若被院子外的人揪住不放,不是愛之愈切反害之嗎?我不過提醒妹妹以後注意罷了,誰知她是個較真的人,竟然自罰久跪。這確是意可的不是,本是一片好心卻考慮不周,公子要罰就罰吧!”


    一絲冷意泛上奉直的心頭,難怪若水日益憔悴,難怪她總是悶悶不樂,遇上這麽個百般算計卻又處處滴水不漏的少奶奶,她能好過嗎?心裏越明白以後該怎麽做。


    他收斂心思,笑著說:“娘子既是好心,奉直怎能怪罪,要怪就怪那丫頭死心眼,你別再多想了,今天的事到此為至,以後別再提了,沒的傷了你我夫妻感情。今晚我就好好陪陪娘子,要打要罰全由你!”


    淩意可欣喜的抬起頭,原以為他是來問罪的,卻被她聊聊數語就解了心結,這以後再不提了,她依然還是那個賢良的結妻子。


    而且今晚還要留宿於此,淩意可又羞又喜地說:“謝公子顧念意可,可是我答應紅顏兩姐妹要一直服侍你三天,怎好食言?”


    奉直一心落她的好,笑著說:“娘子是她們的主母,自然不能言而無信,可今個我就是想宿於此,難道你隻顧著她們不顧我?至於你應下的話,就從明天開始吧!”


    淩意可含羞點點頭,下床服侍奉直脫衣,剛剛站定,奉直卻跪倒塵埃,重重磕下頭去,淩意可一驚,連忙使勁拉他:“公子快起來!怎可如此屈尊?有什麽事你就直說吧!”


    奉直抬起頭來,卻仍然不肯起來,切切地看著淩意可:“奉直同娘子是結夫妻,情份不比尋常,奉直有一事相求,萬望娘子答應!”


    淩意可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丈夫給妻子下跪,若被婆婆知道,還不恨死她!


    “公子有話快起來說吧!意可不敢不應!”


    奉直仍然不肯起來:“娘子請聽我說完。我與雲氏之事無論對錯,她都為我受了太多的苦,你可能已經知道,她連孩子都失去了。


    如今在這裏,沒有父母家人、沒有身份地位不說,還要被人詬病不守婦道,除了我一無所有,所以奉直憐惜她多一些,還望娘子能容!你嫡妻的位子是無人能取代的,我們結情深,奉直隻求你能容雲氏,我每天公事繁忙,還要往來應酬,這院裏的事就托付娘子,雲氏的安危好歹也全托付娘子了!”


    說完重重地磕下頭去,淩意可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他當真一切都是為了雲氏,而且並不放心她,把雲若水的安危好歹全係在自己身上,以後不但再不能對雲氏用手段,還要提防著別人害她,所謂的結情深不過如此而已!


    第二天,雲水居的匾摘了下來,福意居的匾掛了上去,嚴媽正式辭了管事的差事,專心陪伴老夫人誦經念佛。


    奉直再不專寵任何人,除了宿於淩意可處多一些,其他通房雨露均施,也再處處袒護若水,反而寵她還沒有別人多,眾人都認為是男人薄幸,皆喜新厭舊,就連老夫人和夫人也都認為他漸漸成熟,懂得與妻妾相處之道,暗暗欣喜。隻有淩意可明白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保護雲若水不招人嫉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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