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這一局由陳白起成功地扭轉局勢,扳回了三分。


    狻菽與孤竹一族笑了,但樓煩、林胡與巴韃三族卻黑下了臉。


    “這種謎題究竟是怎麽回事?你說是什麽答案便是什麽答案嗎?我等如何知道,你說的便是對的?”巴韃族的人嘰裏呱哇地開始鬧騰。


    巴韃族一個二個長得牛高馬大,下身穿著獸皮褲靴,上身隻搭著一件粗布背心,肌肉如拳頭般一鼓一鼓的,在陽光下油亮油亮的,他們身上隆起的肌肉,硬硬實實,像一塊塊堅固的石頭。


    巴韃族在遊牧民族中,可謂是以“力拔山兮”的威名著世,當然,或許上天給了他們一副“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身軀,卻忘了給他們一顆與力量相匹配的腦子。


    巴韃人行事的風格便是魯莽與衝動,憑那火爆性子主宰理智,常常會幹下許多惹人貽笑大方的事蠢事。


    因此樓煩族十分瞧不上這一群腦子跟石頭一樣的傻貨,不過說一千道一萬,樓煩至今不曾將巴韃族驅趕出疢螻,亦是忌憚這群傻冒那一身用不盡的力氣,跟那不懼生死抱團拚死到底的憨幹氣勁。


    有句俗話說得好,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恰好這巴韃又楞又不要命,著實令樓煩這支宿敵頭痛惱火。


    陳白起笑容清秀儒雅地回了一句:“你們巴韃族連答案都不曾寫一個,這對與否,好似都與你們關係不大吧。”


    巴韃族人一聽這大白話(為讓他們能夠聽懂,陳白起讓狻菽翻譯),這下臉一下便紅了。


    這是給憋屈跟羞辱激紅的。


    雖然巴韃人易怒易動,但有一點卻是值得稱讚的,那便是耿直與服理,陳白起的話挑不出錯,他們哪怕內心窩火,亦不會幹出大打出手的事情。


    樓煩族人跳出一人,他嚷道:“這無論有沒有寫答案,我們既然參與了,都有權知道對與不對?!”


    這是打算拿人頭來壓了,所謂寡不敵眾,哪怕“無理”也給你硬整出一出“有理”。


    這疢螻樓煩族人與巴韃族人不同,他們精明而市劊,懂得什麽叫欺善怕惡,柿子挑軟的捏,他暫時耐何不了人多勢眾的林胡,又耐何不了種族意識強悍、懂得利用山勢作戰的山戎孤林,隻好拿這個除了一把子力氣,什麽事都蠻幹橫幹的巴韃族來侵吞。


    陳白起見那嚷話之人拋下話頭,便隱入人群之中,不禁笑了一下。


    “我的解題方式並不適合你們,你們或許可以讓自己的族人按照我寫下的答案這樣一盞一盞地數,看我所列下的數字是不是正好能夠湊齊三百八十一盞。”


    這道理中。


    當場巴韃族的人便下去數塔燈了。


    樓煩緘默,等待巴韃族人的答案,靜觀其變。


    這時,林胡的稽嬰出麵,他道:“某想問一問,即便你的答案是對的,但能夠在限定的時間定答出嗎?如果否,這便對其它參與猜謎者不公,還望不吝賜教。”


    這個問題倒是犀利,比剛才那個無腦的問題更有挑剔的可能性。


    畢竟這謎題孤竹族既然敢出,自然有相對的答案,隻是這答案是否能夠在一刻鍾內算出,這便是有待考究了。


    陳白起早知他會有此一問,她沉穩應對:“遠望巍巍塔七層,紅光點點倍加增,共燈三百八十一,請問各層幾盞燈,這個謎題猜的是七層塔,第二句每一層塔的燈數是成倍地加增,換而言之,譬如第一層塔中的燈盞是一,那麽第二層塔中的燈便定是二,第三層塔則會是四,以此類推……這便是加增的倍增原理。”


    “為什麽第一層塔是一,第二層塔便是二,第三塔便是四?”秋台下許多人一頭霧水問道。


    陳白起默。


    她先前覺得這題稍微有點為難他們,如今看來,他們壓根兒完全就沒有懂過。


    “你可理解?”陳白起望向稽嬰。


    稽嬰老實道:“雖知其解,卻不懂其解。”


    這句話中的兩個“解”字,是一語雙關。


    第一個解是“理解”的解,第二個解,是“解題”的解。


    陳白起笑了,能理解便行,剩下的隻是技巧上的問題。


    她道:“解題思路由我告訴你,再由你告訴他們,可否?”


    她讓他“告訴”他們,自然不是告訴他們怎麽解題,而是告訴他們,她這道謎題與答案都沒有問題,替她辟謠。


    陳白起相信,林胡有這種能力。


    籍嬰求知識若渴,如現下許多士子一般,從不會放過任何能夠探討與交流彼此學術的機會,他想知道她是怎樣解開這題,並於一刻鍾內,自然是頎然接受她這一項“交易”。


    陳白起先將題解說了一遍,這叫審題,籍嬰表示理明白,稽嬰在秦國曾跟著穆遠學習過一段“九章算術”,這算術中飽含著“方田”、“少廣”、“金價”、“合分”、“約分”、“經分”、“分乘”、“增減分”、“賈鹽”、“整數”和“分數”四則運算、各種比例、麵積的內容。


    隻是內容處有許多空白與空缺,常常令人剛入佳境,便隻能嘎然而止。


    他對算術不精,擅長的亦隻是“方田”“整數”“賈鹽”等的日常運用,但他相信,他這種水平在普通當中,已算得上的難得一見。


    而陳白起這一題,他亦采用了多種算術,比例與增減,但計算起來時,效果十分緩慢,他認為無法於一刻鍾內解算出來。


    陳白起向他解釋:“你其實其本已經將答案算了出來,隻是你不懂得這數乘倍增法,以置於耽擱了時間。”


    稽嬰眼睛一亮:“何類數乘倍增法?”


    這題代入一元一次方程式來解最簡單,但她講解起來又會浪費許多時間,隻能從他的解法入手,引他理解:“這題其實你隻要算出其中一塔的答案,那麽其它的塔數答案亦會相對而出,譬如,七層塔,共三百八十一,你先算出的第三層為十二,那麽,自然以倍增數算,它的上一層塔必然是二個十二,即為二十四,其下一塔乃減倍數算,十二減化成二個等數,必然為六,這你可理解?”


    “所謂倍增是指……雙倍,而倍增數有加倍增與減倍增?”稽嬰雙眸沉思,快速消化道。


    “沒錯,便這樣理解。”陳白起用最簡潔的說法,誘他進入解題思維。


    其實這種題目,或許現代人比較好理解,因為這倍數經常使用,可古代卻是一便是一,二便是二,實數實打的,鮮少能夠在腦中行成一種慣性思維定式用上倍數。


    因為這倍數又牽扯到了乘法,古代人可沒有從小便學習“九九乘法表”之類的公式,就像數學家知道許多題可以用很多種公式進行代入解題,可普通人根本沒有機會學習到這些公式,根本沒有接觸過,或者這種解題方式,於是他們隻能通過自己十分淺顯的理解,用最笨最原始的方法來計算。


    這便導致,效率十分低下。


    如同籍嬰,雖然懂得運算,可因為知識麵的局限問題,沒有辦法舉一反三,用上最簡單的方式來算,因此他算的時間過久,導致了輸。


    經陳白起一番淺顯易懂的講解,稽嬰眼前一亮就像開辟出了一個新的視野,頓悟了之後,便十分驚奇原來還可以這樣理解。


    因為懂了一道新的知識題,稽嬰顯得十分高興,他真心誠意地向陳白起再三致謝,在他心目中,這少年郎已非一般人,而是一名在他學術上對他有所啟發的“導師”,值得他的尊敬。


    隻是,籍嬰心底疑惑,這樣不凡的少年,怎會流落至此地當一名蠻夷人的軍師?


    陳白起回以一禮。


    稽嬰又回頭向林胡一族解釋,這樣一來林胡一族這邊接受了,這等同辟謠這題可以在規定時間內解出,隻是他們不會而已,而巴韃族在一盞一盞地算下來後,確認答案無誤後,二族亦隻能無奈放棄繼續“抗爭”了。


    隻是,他們再三嚴厲申明,下一題若再是出這樣的“謎題”,他們便不幹了。


    而陳白起有了這一次的麻煩體驗,怎麽可能再選擇這種麻煩的題目,隻有拿出那種他們能夠理解得了的卻解不出的,他們才會心服口服。


    接下來,便是孤竹出第三道謎題。


    “方才之題太過嚴肅了,隻是下麵這題倒是輕鬆許多。”陳白起見眾人一副嚴陣以待地緊緊盯著她,啞然一笑。


    也怪她先前一題太過“離經叛道”,惹得這群蠻夷簡直一下將她當成階級敵人一樣。


    她想了想,在腦海中收刮一下她所知的謎題,挑出一個比較合適的,道:我先講一則小故事,謎題再揭曉,話說,從前有位連試落第的寒士,他生活十分清苦。一日,一位少時同窗完婚,托人悄來四句詩:“自西走到東連停,娥眉月上掛三星,三人同騎無角牛,口上三劃一點青。”


    “猜這首詩?”有人疑問道。


    “非也。”陳白起搖頭:“這首詩,故事中有揭曉謎底,乃一心奉請。”


    “一心奉請?”


    “這個毋須多猜,故事繼續,這布衣寒士見是”一心奉請“四字,忙說:”盛情難卻,非去不可“。於是到鄰居錢子敬家去借驢。錢子敬見寒士來借驢,取過筆墨,在簡上寫道:”正月初二,初三,初四,初五…三十。“寫畢擱筆,給了寒士。寒士一愣,接過紙條一看,拱手稱謝,說:”多蒙相助,明早我就來。“說罷高高興興地出了錢家大門……”


    說到這裏,陳白起頓了頓,道:“眼下可示謎題,你們猜,這錢子敬在紙上寫的究竟何意,而這寒士又是如何確定這錢子敬將驢借給了他?”


    咦?這……這是從故事中猜字了?


    可這故事,許多人沒怎麽過腦,眼下隻記下幾個詞而已。


    眾人傻眼!


    等等,他們得好生回憶回憶這則故事的重要點,便私下激烈地開始討論。


    他們覺得重點應該在錢什麽的(沒記清名字)中原人給那個故事中沒有名字的寒士回的那竹簡上。


    於是,他們便開始猜這竹簡上的內容究竟何意。


    “這種謎題,你從何處得來?”狻菽跟大部分蠻夷相同,從小學習的不過射騎狩獵,這種知識他聞所未聞,完全是另一個世界傳來的謎題。


    雖然他不懂,但不妨礙他明白,他這次估計撿了個寶,沒看見其它族中裏請來的中原士人都被她一人為難得滿頭急汗,兩眼冒暈,這說明她的學識絕對比那些沽名釣譽的強。


    “書中自有萬千奧妙。,供人暢想挖掘。”陳白起道。


    狻菽沒理她一嘴的酸話,問道:“這局可有把握?”


    陳白起想了想,實話道:“並無。”


    既要讓他們都理解這謎題,則表示這謎題必須是他們日常接觸過的,而她這個謎題是猜謎中最常見的猜字謎,唯一有點區別的是,她這字謎需要拐個彎,這題拿來為難大學家估計不行,至於他們這群蠻夷她多少有點信心,可對這秦人稽嬰她並無十足把握。


    “若輸了,你該知道後果。”狻菽黑沉的雙眼盯著她。


    陳白起好笑:“若某勝了,少族長可會放吾離開疢螻?”


    狻菽一啞,沉默了片刻,他撇開臉,硬聲道:“他們自可隨意離開。”


    山戎族人,一向不愛撒謊。


    這一次,他直接挑明,他不會願意放陳白起走的。


    陳白起早知這種結果了,她反問他這話,也不過隻是想讓他知難而退,不要找她說話了,她已懶得再應付他。


    “他寫了正月初二,初三,初四,初五……一直到三十,此乃何意?”籍嬰垂眉,沉吟半晌,亦十分困惑。


    這字謎自然是在字上找,可這字上卻沒有他要找的東西。


    其它族中有人喃喃道:“奇怪,這正月初二至三十都有,卻唯獨缺少了下初一。”


    稽嬰眉心一動,心下暗道:“對啊,為什麽沒有初一呢?”


    “難道謎題就在這初一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主公一你的謀士又掛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桑家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桑家靜並收藏主公一你的謀士又掛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