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白起第一時間便匆忙地收回了目光,她低垂下柔翎般纖長的眼睫毛,掩住眼底的波濤洶湧,她感受到那道如泰山壓頂重量的視線在她的頭頂這方流轉一圈便移開了。


    但她下意識緊繃的身軀即便這樣卻仍舊沒有放鬆下來。


    她斂著氣息,緩緩地借著左右旁的人隱退移後,盡量避開與前方銀狼一隊的人有任何形勢上的接觸。


    她完全就沒有想過,她重生後與巨的見麵會來得這樣猝不及防。


    她其實是想過或許有一日,他們有緣能夠再次重逢,就算是陌生人,就算是對麵相逢不相識,但那又如何,隻要心生善意的接近,任何陌生都能變得再次熟悉。


    對,她一直都是揣懷著這樣的期許。


    可上天似乎總歸喜歡作弄人,他們再次重逢的場麵卻是這樣的衝突跟不可琢磨。


    巨不是跟狄戎的人離開了嗎?那他又為什麽會出現在秦國的邊境,她一時也想不透原委,但很明顯,他如今已與她所認識的那個、三年前整個世界隻有“女郎”的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了。


    時光改變了他麵上的隱忍跟深晦,歲月令他多了磨礪後的鋒芒與冷硬,他不再是一個單獨行動的獵狼,而變成了一群狼的頭領,所以他也是成熟跟擁有決策力的,所以他身上又加疊了一些以往不曾展現的自信跟魄力血氣。


    陳白起麵對這樣的境況,並不想再節外生枝,所以隻能盡可能先隱藏自己。


    隻是她卻覺得眼下的情況好像想脫身亦不容易。


    楚軍那邊的軍隊橫縱兩排呈前彎後直的“弓型”,約兩百人左右,前排執弓箭,後排持越劍,端是排序騎姿便給人一種強大的壓力感。


    他們披著厚重的夜色,又映著淺淡渺茫的銀月色,橫臥於不遠處一動不動。


    哪怕見一名弓手就這樣慘嚎不斷地被銀狼拆骨入腹,表現得依舊十分平靜,但被嚇慘了的豬畄族卻開始慌不擇路而跑。


    他們剛跑,這時一直安靜的騎隊方開始“蘇醒”過來,他們迅速如鷹,張開龐大漆黑的羽翼將“獵物”圍捕於其陰影之下。


    豬畄族眼下的人都是一些老幼婦孺,哪堪如此對待,皆驚懼地蹲坐於地,或跪趴於地,哀哀哭泣悲鳴,紛紛用著豬畄族語言講些乞求的話。


    馬上的人皆冷眼旁觀,沒有命令,他們並不會動手,隻圍成一座“囚籠”將這群膽敢逃跑的“獵物”困住。


    解決完豬畄族的人後,馬上一人翻衣而落地,他獨自朝著巨的方向走了過去。


    “巨大人,我叫陳季,乃丹陽陳氏族人……”他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陳季來此地時,曾聽族長提過巨大人的事情。”


    來人是一個風姿特好的年青人,他長得周正,濃眉大眼,穿著一身青竹磷甲,他說話時態度謙遜,但又不失其風骨。


    聽到他自稱陳氏族人,又聞他與丹陽的陳氏族長陳孛關係甚佳,巨這才認真看了他一眼。


    不得不說,陳氏的長相都偏白嫩文氣一類,如陳孛,如陳嬌娘……


    一想起她,巨下顎倏地收緊,忍著心緒悸動的悲愴情緒,強行令自己平息了半晌。


    即使過了這麽些年,但凡一憶起與她有關的事情,他仍舊無法平靜,就像他將他一生的全部情感都一並投注於一人身上,哪怕這人已經死了,但他卻將它埋藏在了他的心底,從不曾令其遠離過。


    巨指著銀狼旁那具已經支離破碎的屍體,並沒有說話,但骨碌碩大的眼神卻表達著——這人是你隊伍中的?


    陳季瞥過一眼,便忙道:“方才此人之舉亦出乎我意料,但季保證,這絕非我方授意所為,他隻怕是一個敵國細作潛伏於我軍當中,方才之事純屬他個人挑撥,望巨大人明鑒。”


    巨沒吭聲,他朝後擺手,招回了銀狼,而陳季看了一眼滿嘴沾滿血腥的銀狼,不由得退後了一步。


    此等凶物,還是遠而敬之為好。


    這時,巨身後的隊伍亦上前,其中一人道:“我主人正帶著阿大在這邊狩獵,你等又是為了何事越界捕人?”


    這人倒是懂講中原話,隻是一聽便知非並本土人,因為他的語言總帶著一種講不出的別扭腔調。


    但至少能聽懂,雖問話者是那個隨扈,但以陳季的身份自然無須與他解釋,他雖心不滿蠻夷的無禮,卻仍不好避之此話題,於是他向巨解釋了一下情況:“巨大人,是這樣……”


    他簡潔地解釋了一遍情況,然後便看向身後那些被攆趕成一圈的豬畄族人,神色嚴峻,與對待巨的溫和謙遜不同,他目光寒意森亮。


    “你們之中有誰會講通用語?”


    這時豬畄族的一個駝背老人慢吞吞地被眾人推擠著走出,他不敢與陳季對視,低著頭,顫顫巍巍道:“各、自位大人,請問我、我們這是犯了什麽錯?”


    古怪又難聽的腔調。


    陳季嫌棄地冷下臉,他微揚下頜,嗤笑:“犯了什麽錯?你們七寨同時遭大火燒了,其間並傳來巨響,甚至還天現異象,種種古怪之處尚不曾解決,爾等便深夜奔躥逃走,不知此為何舉?”


    老人聞言大大地一愣。


    等回過神來後,便忙伏地喊冤:“我、我們這是以為秦軍來了,這火不知從何而起……還有異象,我、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哇。”


    “不知道?”陳季冷哼一聲,沉下聲喝道:“若不知情,爾等逃什麽?還有你們的頭領呢,寨中那些壯力呢,何故隻剩你們這些廢人在此處?”


    老人這下更懵了:“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好,那便讓我來告訴你們,隻怕是你們豬畄族背信棄義,得了我楚國的好處後,轉眼間便將我楚國賣了,私下早已與它人勾結,故意放了這把火後欲行逃走!”


    老人上下牙齒打顫,一直連辯解的語言都組織不出來了:“這、這、這——”


    這根本不合情理。


    陳白起在人群內蹲坐著,目光清涼地看著陳季。


    此人的推斷簡直就是荒謬,其中怪異不協調的種種他直接忽略,簡直就是想強行給這些豬畄族的人加上一條莫虛有的罪名處置。


    這樣的人,竟然是丹陽的陳氏嫡係子弟,父親到底都結交了些什麽樣的人啊。


    “哼,一群無用的蠻夷罷了,殺了!”陳季眼神一狠,轉身便冷酷地下了令。


    馬上的人如同月下舉著鐮刀的死神,那高舉的銅劍齊刷刷地亮出密匝的殺意,下一秒便會嗜血而擇。


    而陳季身後的巨在聽到陳季口中不屑輕視的“蠻夷”二字時,不由得冷下神色來。


    他摸了一把手下伏趴懶懶的銀狼,頓時銀狼豎毛仰頭,一聲嚎叫,這聲嗥叫帶有長長的尾音,近似在刮破人的耳膜般尖銳破空。


    頓時嚇得毫無防備的眾人一抖,寒毛豎立。


    陳季驚懼未定地轉過頭,不解地看著巨。


    “人,歸我。”巨冷聲道。


    這是他第一次與他講話,也是他一次開口,雖然隻是簡單的三字,卻有一種令人無力反抗的力量。


    陳季舔了一下嘴唇,有些為難道:“可、可是事情還沒有查……”


    巨定定地看著他,陳季的話一下便說不下去了。


    他僵硬著麵目,而巨則倏地抬眸,定睛看了看遠處的位置,吐出一字:“歸。”


    陳季此時無奈,可也知道從他手上是搶不回人了,從族長那裏他大概知道這人與楚王的關係密切,隻怕不是他們這些小人物能夠得罪得起的,但是他也不能就這樣將人交給他啊。


    其實他並非真心想立即屠殺這群豬畄族的人,不過是想先殺雞儆猴,示威於他們,再從他們口中挖出他想知道的內容,這些人的生死他並非在意,他真正要尋的是七寨的頭領跟他們的部眾。


    “既然巨大人想救這些豬畄族的人,那陳季亦不願違大人的意願,但陳季還有要任在身,還需要……”


    不等陳季講完,便見一匹快馬從林中衝了出來,馬上之人麵上的急切神色簡直呼之欲出。


    “陳、陳大人,有人正在闖關——咱們的營地危矣!”一聲急吼遠遠傳來。


    “什麽?!”陳季聞言臉色驚變,他飛奔至馬上,立即勒馬掉頭。


    其餘部隊此刻也顧不上這些豬畄族的人,立即隨之掉頭趕回。


    巨頓了一下,盯著前方,然後也騎上了銀狼:“走!”


    他身後的人自然也隨他與銀狼一同疾奔趕去。


    眼見方才還四麵楚軍的境遇轉眼間便空落落一片,隻剩劫後茫然跟驚喜的豬畄族們,他們頓時激喜地站起來,嘴裏嘰裏呱啦地講著話。


    而盯著楚軍跟巨他們離去的背影,陳白起眸色烏黑冷靜,一揮手,隻見那些豬畄族的人一下便像定格的畫麵一樣,沒有了動靜。


    “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懲戒,望你們以後能夠忘惡盡善。”


    她送給了在場的他們每人一個“夢”,這個夢境當中,有每一個他們親眼目睹過的受害者的慘痛記憶與承受的痛苦,他們將複製這些人所遭受來自於豬畄族殘害悲慘的痛苦經曆跟情感,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地經曆著,直到他們感到由心的愧疚跟深深的悔過,這個“夢”才會清醒,否則這個“夢”將變成一個日日追隨的噩夢永無休止。


    陳白起走後,便見豬畄族的每一個人,不管老幼,一個個呆滯的麵容上都是淚流滿麵,失魂落魄。


    係統:“真善美之救贖”達成目標,犯罪值低於20%、人數20+,任務已完成。


    任務獎勵:真理光環。


    係統:真理光環,特殊類傳奇道具。


    係統:真理光環——你的話便是真理。觸發條件:背誦一段不少於十二字的三字經內容。注:“真理光環”每日隻能使用一次,“真理光環”可升級,亦可疊加相同屬性道具使用。


    升級條件:每達成三十日不間斷使用“真理光環”一次,即可升一級,最高可升至五級,每升一級,“真理光環”的使用限製則增加一次。


    陳白起看著“真理光環”的說明,心情十分激動,她問裏係統:這麽說我的話便是真理,那是不是誰都會聽?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她豈不是神了?


    裏係統回答:隻有信理的人才會聽。


    陳白起:什麽叫信理的人?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跟不講理的人講道理,就算是真理也等於白搭?


    裏係統:人與動物講,我食你肉是為活命,它隻怕也不會乖乖地割下肉給你吃的。


    陳白起明白了,這個真理光環的作用對象並非人人。


    她道:你好像最近越來越會講冷笑話了呢。


    裏係統:……


    陳白起忽然感慨了一聲:連個沒有人類情感的係統都會變,更何況是人呢。


    裏係統沒有回應她。


    而陳白起也不需要它回應她,她隻是在問自己。


    當以往熟悉的親人、朋友、同伴逐漸出現在她麵前,但最終他們都是站在她對立的另一麵,那時候……她又該如何麵對?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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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倪千曼:二十一世紀最懶散的雇傭兵,如今的蓬萊山山大王。


    ☆☆☆


    諸葛欽書:祁國最閑散的王爺,也是當今最帥的‘和尚’。


    按照王爺大人的話來說,“當王爺玩膩了,偶爾當當和尚體驗一下生活。”


    ◆


    和尚:“女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倪千曼懶洋洋一撇,“你手上沒屠刀,還不是沒成佛?”


    和尚:“……”


    ◆


    倪千曼:“和尚,放下戒律立地成仙。”


    和尚:“哦,怎麽說?”


    倪千曼狡黠一笑,按住和尚雙肩強行壓了下去,“我讓你欲仙欲死……”


    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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