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魯侯,這不作假。”畢竟是曾近距離接觸過的人,燕侯腳步虛浮地走前幾步,為魯侯擔保道:“如他所言,倘若毒是他所下,何故自身亦受其害?”


    他與魯侯間倒有幾分情誼在,如今無故中毒,難察暗中敵人,自不會先互相懷疑針對。


    老實說,比起魯侯,燕侯自然更懷疑那個孟嚐君的門客。


    畢竟她方才所做的一切是如此匪夷所思跟古怪離奇。


    對於一切脫離了自身理解範疇的事物,一般人都會選擇避諱與質疑,拿有色眼睛來看待。


    另一頭,魏王身體素質本就是所有人之中最差的,中毒的反應亦是最強烈的,他覺得胸口如大石壓迫一般,難受又窒息,簡直快喘不過氣來。


    他沒想到方逃過一劫卻又遇上此等禍事,且連加害者是誰都摸不清楚?!


    這令他又驚又怒。


    “你、你如何確定是他下的毒?你可有證據?”魏王上氣不接下氣道。


    魏王本性是最自私也是最惜命的,所以他懷疑所有人,無論“陳煥仙”針對魯王的話是真是假,他都姑且當作線索一試。


    陳白起冷著麵色,那張秀麗無匹的麵容像罩了一層冰霜的白梅,她朗聲道:“方才解蠱者都身染人蠱屍體的毒粉,這種毒粉非肉眼能輕易辨別,所以你們可能不曾發現,在座所有人身上都屍蠱毒粉,唯他一個人身上沒有,所以,他並沒有中蠱毒,亦不需要小蠱替他解毒,方才他故意躲避,便是為惹嫌疑。”


    “你既無靠近,如何知道他沒中屍蠱毒粉?!”


    眾人一驚。


    燕侯忙看向魯侯,見他皺緊眉心,下顎咬得死緊,似不堪受眾人屈辱又似找不到語言的緊張焦慮,他一時也難以分辨真假。


    “中屍蠱毒粉者,小蠱自有感應。”陳白起道。


    燕侯下意識替他反駁道:“可、可即便這樣,他為何要與我等下毒?這毒,會不會是之前的刺客所為?”


    叮——


    係統:主線任務——解毒,接風小宴上出現了六國會盟的背叛者,將其找出,並順利取得解藥,接受/拒絕?


    陳白起聽完係統頒布的新任務,隻覺方才心中的懷疑已全部得以印證,她已經完全可以講出結論了:“這還不明顯嗎?中毒者為魏王、燕王、主公與秦王,除了趙國相國得以幸免,其它皆為六國會盟的參與者,而今夜刺客盟的刺殺者的目標亦是你們,既然雙方目標一致,其目的與動機便可推斷得出……六國會盟中出現了叛徒!”


    她又轉向燕侯道:“燕侯道此毒為先前的刺客所為,此話卻是不通,他們既已以人蠱為誘餌朝我等種下屍蠱毒粉,又何必再次下毒?畢竟,他們一開始不可能計劃出我手中有蠱王的存在。”


    燕王也不蠢,有些事情隻要一點他便能明白:“那也不一定非得是魯侯啊……”


    “如何不是他?”這時後卿站到陳白起身邊,若有所思道:“想必他是將毒放在酒中的吧,要說不同,我因剛病愈不宜飲酒,便逃過一劫,而諸位興致有佳,都飲過魯侯上敬的酒水吧。”


    在場中毒者一愣,稍回想了一下,便都震驚地看向魯侯。


    若說“陳煥仙”的話隻是勾起他們的事後疑心的話,那後卿的話便是直接將他們引向了事情的開端。


    魯侯臉色驟變,他攥緊拳頭,怒急攻心道:“你、你們血口噴……”


    不等他吼完,“小蜘”便一下鑽進了他的衣襟,朝往內鑽,魯侯臉色一白,猛地低頭,隻覺胸口離心髒處位置一陣刺痛,緊接著他便睜大眼睛。


    陳白起走近他:“解藥!”


    她一伸手,“小蜘”便從魯侯胸前一躍而上,落在她手心處。


    事情已經講開,她也懶得與他再兜圈子。


    魯侯扯開衣襟,看到胸前一大片皮膚烏黑發紫,擴散麵積在逐漸變大,他雙目呆直,似痙攣般抽搐了一下,自知命不久矣了。


    他仰頭,麵黑沉似水喝道:“想要解藥?休想!”


    “魯侯?!”


    其它人聞言,一驚。


    都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盯著他,像是一次認清楚他似的。


    燕侯站不穩一般倒退了幾步,盯著魯侯的臉,茫然與混亂、不解、憤怒交雜在一塊兒,他痛心疾首道:“你、你什麽時候與楚國勾結到了一塊兒的!”


    魯侯板著臉,麵部輪廓像僵硬的石頭一樣,唯雙目鼓動,他不去看燕侯,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今日有爾等與孤陪葬倒也快活,哈哈哈哈……”


    燕侯被氣得再度吐血:“你——”


    贏稷運功壓製了毒性,他目若子星,泛著寒意:“拿你魯國來賭這一把,你還當真豪氣。”


    魯侯掙紮著起身,他指著在場的所有人,噴道:“狗屁的六國會盟,狗屁的互不侵犯的盟約!你們……你們眼下的確是打算先滅楚,可接下來呢,別以為孤不知,為達統一天下的目標,你們所有人最終都將反目成仇,楚之後,下一個不用想便是我勢微的魯國!”魯侯嘴角溢血,他雙目赤紅瘋狂道:“本侯不會為虎作倀的,今日本侯被爾等發現了,亦算是我命該如此,即便是命喪於此,但終有一日,孤之子嗣將重名吾之悲壯,重振魯國聲威!”


    他這一番話算是徹底揭開了在場各國頭腦的遮羞布,但那又如何,即便最終爭個你死我活,但在現階段,誰都不會貿然朝旁支手。


    後卿笑了笑:“楚滄月是否向你保證了等你英勇獻身後便會護著你魯國上下?可萬一你死了,他出爾反爾,將你順勢魯國據為己有了呢?”


    魯侯反譏以唇道:“楚王何等人,豈是與爾等小人相同!”


    “小人”的後卿聞言,嗬嗬笑了一聲,墨玉玲瓏般眸子閃過一道危險的光茫。


    “你……”燕侯幾走上前,臉白得跟個鬼一樣,雖已經快站不穩了,扶著旁邊的石柱燈盞,指著他鼻子喘罵道:“姬午啊姬午,你簡直就是鬼迷心竅了啊你!”


    陳白起卻知這魯王也並非對楚滄月十足信任,他如今隻不過是破罐子破摔了,這般死了還能在楚滄月那邊博個好名聲。


    “你當真不願給解藥是嗎?”


    魯侯朝她冷目相視,有種寧死不屈的倔強。


    中毒的人見他這般,頓時氣得都恨不得上前撕了他。


    陳白起此番倒是笑了,她拍掌讚揚道:“好,有骨氣,隻可惜沒腦子。”


    陳白起一揮手,魯侯便整個人徹底僵住了,陳白起走近他,目光如同能穿透一般在他身上轉悠一圈,最終在他的腰間的內縫袋內摸出了一包粉沫狀的東西。


    經係統辨別是解藥。


    陳白起不知是諷是讚道了一句:“看來你還是惜命的,想著將其它人都毒死了,再裝作中毒較淺拿解藥服下,最後裝作受害者一般從此事中置身事外啊。”


    魯侯不知為何忽然間動彈不得,唯一雙夾雜著恐懼跟慌亂的眼珠子顫動。


    他瞪著她,鼻息粗大:“你——”你對孤做了什麽?!


    陳白起拿到解藥,沒理會其它中毒者殷切的目光,直接拿來解藥給孟嚐君服下。


    接著其它人也分了解藥。


    魏王稍微感覺情況好些之後,那雙豆大的眯眯眼便陰冷地盯著魯侯,怒斥道:“這楚滄月的確很厲害,連魯侯都被策反了,竟幫著他來對付我等!”


    楚侯如今已與要毒死他的魯侯反目成仇,他冷聲道:“如今我等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他楚滄月多次派人對付我等,這筆帳必不能就這樣算了!”


    魏王頷首表示讚同。


    贏稷道:“事發從速,吾明日完成大祭與盟約之後,便速歸國內陳軍。”


    魏王道了一句好。


    孟嚐君則道:“魯國之事如何處置?”


    “六國會盟一事先不宜聲張,便將人先關押起來,等事後再行處置。”魏王皺著眉頭擺擺手。


    ——


    一行人籌誌滿懷地去赴接風小宴,但最終卻滿身疲憊受傷地回到駐地營帳。


    回到大帳時,已快接近黎明,而姒薑與姬韞也是一夜沒睡,一直在等著陳白起歸來。


    見兩人在旁等候,陳白起便讓魏醃他們先送主公回帳歇息,自己則走向姒薑與姬韞。


    “怎麽回事?”姬韞問。


    他們看到回來的幾國隊伍都不像乘興而歸,反而一個個像鬥敗了的公雞一般。


    陳白起道:“接風宴上出事了,刺客盟的人出現刺殺,而魯王叛變了。”


    兩人頓時都驚訝。


    “可我怎麽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陳白起喃喃道。


    姒薑聽到了,反應道:“的確,今夜並非刺殺的最佳時機,畢竟除了有魏國的戰神公子紫皇在之外,秦王贏稷亦是一個勁敵,他們為何不選擇逐個擊破?”


    姬韞道:“或許是狗急跳牆吧。”


    陳白起搖頭,她想了想,又道:“還有一個疑點,依據魯王的事後表現好似並不清楚今夜刺殺的具體情況,明明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他選擇在羅刹女之前便先下了毒,是多此一舉,還是為了加重保險……”


    “你在講什麽?”姒薑表示沒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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