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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田千畝,十裏紅妝。


    後者對於段家來說,已不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段玲瓏的嫁妝不多,至少在段老爺看來,有點少,就算如此,那幾乎占了一條街的送妝隊伍,依舊成了近日靈璧城百姓口中津津樂道的話題。然,皇家用具畢竟多是有規製的,那些嫁妝大部分也就是在庫房終老的命運。


    說起來,歸根到底,皇家不過是百姓人家的擴影,規矩多、毛病多、身上穿的衣服多,就連轎子上的裝飾也是多到令人眼花繚亂。五層塔狀轎頂幾乎有轎身的一半高,瑞鳥銜金穗仰著頭自四角探出,每一層都用黃金、寶石、綢緞裝飾,雕梁畫棟,仿佛一座座亭台樓閣。轎身也是極盡繁複隻能,精美的刺繡幾乎遮住了布料本身,鮮亮的紅綢係在抬杆上,每一處都力求完美,就連花球上的褶皺,也是整了又整。


    安親王的龜毛特質,在這場婚禮中展現無遺。


    天未亮,明月依舊懶洋洋的掛在天邊,對西方那顆搖搖欲墜的長庚星視而不見。玲瓏穿著亮紅色的裏衣。手執火折,點燃龍鳳燭一對,清香一柱,連同蓮子、紅棗、湯丸三碗,以及生果、燒肉和雞心一同,向天參拜,祈求神明保佑,從此一生遂順。


    上頭的婆婆據說姓藍,一臉和善,絲毫沒有藍家人應有的瘋狂。木梳細密的齒輕柔的刮過頭皮,黑亮的發絲在燭光下,一點也不比流彩的金絲遜色。蒼老而柔和的聲音慢慢的吟唱: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銅鏡中的女子的麵容有些模糊,玲瓏依稀想到,二姐成婚那天,也有個老婆婆為她梳著頭,哼著同樣的歌謠。


    “新娘子都要這麽早起梳頭嗎?”十一靠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說。


    “二姐梳好頭便要走了嗎?”七歲的玲瓏站在門邊輕聲的問。


    屋子裏人太多,沒人發現她,但二姐竟然聽見了。眉目如畫的女子轉過身,含笑應道:“待玲瓏將來出嫁,二姐親自送你好不好?”


    轉過身,床上的十一已經閉上眼昏昏欲睡,玲瓏想學著二姐的樣,輕輕的笑,卻總覺得嘴角扯的不是地方,“等將來你找到了意中人,七姐給你梳頭,好不好?”


    十一早就迷糊,哪聽得清玲瓏的話,翻了個身嘟噥著:“娘……”


    渾身一震,玲瓏怔怔的看向牆壁的方向,恨不得瞪出一個洞來。一雙蒼老的手拂過她的額間。


    “小姐的娘親,是個有福人。”


    “見不到女兒出嫁,也是有福?”


    那聲音頓了一下,又說道:“少君求仁得仁,是個有福之人。”


    “求仁得仁嗎?”


    穿著喜慶的小丫鬟衝了進來,瞧了玲瓏他們一眼,揚聲道:“婆婆,吉時快到了,前麵再催呢。”


    “知道了,毛毛躁躁的,像什麽樣子?”


    吐吐舌頭,小丫鬟又一溜煙跑了出去,隻剩那梳頭的婆婆,握著玲瓏的肩膀,將她轉向銅鏡。


    鏡中映出兩人,矮些的那個是她,而另一個……


    “玲瓏,你看,這就是求仁得仁呀。”


    另一個竟然模糊了。


    遠遠的,似乎有誰在喊:新郎官出門啦,過會就要到了。


    床上的十一張開眼睛,猛的坐起身,“不對!怎麽睡著了!”七手八腳的爬下床,邊往外跑,邊說:“我得拉著小十討喜錢去。七姐,你可別怪我狠心。”


    楚天醉今兒個很早就起了,照規矩他要比玲瓏早一個時辰上頭。但在那之前、之後,還有一連串的皇家典儀。也可以說,他就沒怎麽睡。


    越忙,就越顯得旁邊那個無所事事的陸俊可惡。


    “你盯著我做什麽?”打個冷戰,楚天醉發覺比起女人,被個男人緊盯不放,是更可怕的一件事。


    聳聳肩,陸俊說:“我在看當新郎官都要幹什麽。”說完搖搖頭,兀自下了個結論,“真不是人幹的活。”他爹娘可以死心了,打死他也不會成親,絕對……腦海中飄過一道秀麗的身影,嗯,反正不會很快就是了。


    “早晚,你都要做一次的。”起身,讓人將腰帶係上,一身紅袍穿在他身上,張狂略隱,卻有種放蕩不羈之感,若是額間再垂一縷散發,那可真真是瀟灑。


    陸俊嘖嘖稱奇道:“我道你怎麽不愛穿紅,原來是一穿,就顯了本性。”


    “來人,小陸將軍喝醉了,送他回府。”


    “誒?我還沒喝呢。”


    “那就少說胡話。”單手接過花球往肩上一挎,楚天醉走出房門時,腳步略顯不穩,手不自覺的捏住紅綢帶,關節泛白。


    那說胡話的不死心,又追上來,繼續嘖嘖稱奇:“天醉,你害怕了嗎?”


    “你又在說胡話了。”他怎麽會害怕,他隻是……


    “啊!那就是近卿情怯了?”


    搭在馬鐙上的腳差點滑了出去,楚天醉頓了一下,若無其事的翻身上馬。扭頭對後麵剛坐在馬上的陸俊道:“你別跟我去了。”


    “誒?那怎麽可以?萬一段家人難為你,總得要個兄弟給你撐著腰。”瞧他說的多理直氣壯,安親王會近君情怯耶,如此好戲怎能不看?陸俊好想看看,新娘子站在跟前時,楚天醉到底能緊張成個什麽樣。


    “段家人性子忠厚,不會為難我。倒是今日來往官員甚多,我這大門也不敢隨意交給別人。你就算幫我個忙,站在這兒守著點,省的下人們眼睛不好用,唐突了貴人。”


    說到底,就是罰站吧?真狠!


    “你是王爺,你說了算。”不甘不願的下了馬,讓個將軍守門啊,還真是奢侈。哼,反正還沒到飯點,他先找個地方偷懶去。陸俊下馬的時候,覺得有些遺憾。細想了一下,隻是迎親而已,去不去倒是也沒什麽。那就一定是為了沒瞧見楚天醉出醜,所以遺憾了?嗯,一定是這樣。


    段家臨時居住的院子中,段九正指揮著下人們堵上大門。小十滿臉崇拜的看向姐姐,“九姐,你真有經驗。”


    “那是。”段九得意的一仰頭,“想當年,你六姐出嫁的時候,我可是賺夠了整整一年的零用錢呢。”七姐夫是個王爺,好歹也得多賺點,就五年,呃不,三年、三年好了。做人不能太貪心,段九滿意的點點頭。


    “小九,你這是幹什麽?還不快把大門打開?”一瞧見門口那架勢,段老爺差點沒暈過去,“你姐夫是王爺,就算今兒個是娶親,也得先行臣禮!”


    “啊?”那不是擋不住大門了?那她的零花錢怎麽辦?段就有點傻眼,愣愣的問:“那我能擋哪?”


    “九姐,你真笨。咱們在七姐院門裏守著不就好了。”搖搖頭,十一對於自己為什麽會有這麽個姐姐,感到很頭疼。


    這樣啊,也是。段九訕訕一笑,回頭又瞧了瞧那已經讓下人敞開的大門,奇怪,自己到底在急些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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