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景淳點了點頭,說道:“臣也知道,無故懷疑朝中大臣乃是大不敬之罪,便再派人在延壽坊蹲守了一日。壹看書 ?秦尚書家中,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暗藏玄虛。表麵上秦府中,帶上家仆不過三十口人。可清晨收夜香之人,卻裝了滿滿兩大桶。臣等估算,這裏足有百來號人的分量……”


    陸承啟知道夜香,乃是糞便,這是此時的一種文明用語。皆因時候的茅房沒有下水係統和自動衝水的係統,是用木桶裝糞便(也稱作馬桶),裝滿後需要清空。於是,會有專人在半夜每家挨戶收各家的馬桶中的糞便,倒夜香就是指的倒糞便。而倒夜香的人,通常被喚作夜香郎,乃是三百六十行的一種。


    “百來號人?你確定沒算錯?”陸承啟頗有疑問。


    許景淳說道:“百來號人還是往少說了,若是多算,得有兩百來號人。”


    陸承啟還是不明白:“秦怡康這老小子,暗藏這麽多人作甚?”


    許景淳不無邪惡地說道:“陛下,這還用明說嗎!定然是不安好心,否則怎會遮遮掩掩?”


    陸承啟其實明白,秦怡康的職位是兵部尚書,若是府中有大量家仆,這可能引起自己的猜疑。? 可這般遮遮掩掩,再加上他履曆的巧合,這就有洗不掉的嫌疑了。想了想,這老小子也挺會韜光隱晦的,每次上例朝,從來都是不鹹不淡地說兩句而已,從來說不到點子上。正是因為如此,他也習慣性地忽略了這老小子。再加上秦怡康對於兵部的事務處理得也很妥當,就算是陸承啟這般挑剔的人,也找不出一絲毛病來,但也挑不出一丁點出彩的地方。或許這就是秦怡康的保護色,把自己演得平庸些,免得引起了陸承啟的注意。


    陸承啟越想越覺得可能,但覺得許景淳的話站不住腳:“許卿之言,不過一麵之詞,不是能治罪證據。朕雖身為天子,也不能無故貶謫罷黜大臣。這樣吧,許卿再監察多些時日,尋找證據。朕不希望‘莫須有’的罪名,在大順出現……”


    “莫須有”是一個新詞,但許景淳一聽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中華文字就是這麽神奇,望文生義並非全是錯的。許景淳知道,這皇上什麽都好,就是愛較真。? ?????換做元綬帝,便是沒有證據,都能把範仲淹猜疑了,逼得他隻能自行上奏,請求貶謫。現在所有證據都指向兵部尚書秦怡康,陸承啟卻還在較真,說沒有確切證據。秦怡康是誰?兩朝元老,老油條中的老油條,想要拿到他的把柄,談何容易?


    心中嘀咕,嘴上卻說道:“遵旨!”


    陸承啟突發奇想道:“許卿,朕想試探一番秦怡康,你說怎麽樣?”


    “試探?”許景淳有點不解地問道。


    “明日例朝,朕把拐賣孩童一案拋出來,看看秦怡康到底是個什麽反應。”陸承啟解釋道。


    許景淳明白了,說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打草驚蛇?”


    “誒,許卿,你用詞不當,怎麽能說是打草驚蛇,這個叫引蛇出洞!”陸承啟“陰險”地一笑,“此案一旦拋出,秦怡康若是幕後主使,便是表麵上看不出來,那秦府中也一定會有所動靜。真如你所言,秦府中有百多號人,那秦怡康一定會把他們送出長安城的。這樣他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不懼有人查他。屆時監察司把守住延壽坊、太平坊的各個要道,層層圍困,當可一網打盡!”


    這個乃是反向思維,陸承啟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後,許景淳表示讚同,忍不住又拍了一記馬屁:“妙,陛下此計真妙!”


    陸承啟笑罵道:“別忙著拍馬屁,若是幕後主謀不是秦怡康,便是捉了人,朕也隻能不輕不重地給他個罰俸處置。屆時朕出了醜,你還能討得了好去?”


    也隻有“自己人”,陸承啟才敢實話實說。確實,皇帝的麵子不能落的,那背黑鍋的就隻有許景淳了。陸承啟這麽說,不過是要提醒許景淳,萬一捉錯了人,真凶隱匿得更深了,那一切的過錯,許景淳就得自覺擔負起來了。


    許景淳也不傻,聽得出陸承啟想說什麽,一咬牙,對天發誓道:“陛下,臣敢以性命擔保,兵部尚書秦怡康,嫌疑重大!若是有誤,臣會上奏,請求貶謫罰俸……”


    陸承啟也知道,現在秦怡康的嫌疑,已經有了八成之多。許景淳敢立下“軍令狀”,也是相信監察司的辦事效率。


    “既然如此,朕記下了。你先下去準備吧,明日例朝,由你牽頭,說出此案。”


    許景淳再拱手施禮道:“臣遵旨!”說罷,恭敬地弓著身子,退出了垂拱殿。


    長安城,太平坊,一間寫著“王府”匾額的宅邸前。


    這是一間神秘的宅邸,被前任主人轉手之後,新主人一直沒有露麵。在這個高官貴紳雲集的太平坊中,極為罕見。每日都是由菜販拉著一牛車的果蔬,肉販推著肉案將四五十斤肉送到府邸上。如此奇景,持續了十餘年,太平坊之人都見慣不怪了。


    王府裏的書房,一個中年人正在聚精會神地研讀著今日的《大順民報》,不知為何,身後的書架上突兀地傳來一陣敲擊聲。


    那中年人“倏地”跳將起來,連忙轉動書架上的一個小香爐,繼而傳來一陣機栝的轉動聲,不多時,那書架被分成兩半,露出一個黑洞洞的暗道。暗道前,一個須發半白的老頭子,提著一個燈籠。燭光照耀在他的臉上,露出了一臉陰狠的神色,正是兵部尚書秦怡康!


    “老爺!”


    中年人不敢怠慢,連忙施禮道。


    “不知為何,老夫這幾日心神不定,老是覺得要出事一般。梁仲文那邊,有什麽消息?”


    中年人說道:“太原府的一些士子鬧騰了一番,又靜了下來。梁仲文來信,說無能為力……”


    秦怡康陰鷲著臉,說道:“不行就撤了吧,這些時日不是很太平,少點動作,也是好的。那個欽天監陳荀,還真有些門道,難道是他看穿老夫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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