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出去。”容玄眼裏暗光一閃,渾身包裹在凜然黑芒中,空間幾分扭曲。不惜耗費大量靈石,把陣法催動到極致,重重砂石凝成一道襲殺而去!


    “這是……”柳刹躲閃不及正中受傷的肩甲,他大口咯血倒飛出去,生生被陣法阻隔在外。堂堂一階靈師什麽時候在靈者麵前這麽狼狽過,柳刹本就身負重傷,有苦說不出。


    “我說的話,你還是考慮考慮。哪怕不是靈紋師,稍微懂丁點陣文,黑風門的大門隨時恭候閣下大駕。”旋即並未再闖,按著斷壁迅速飛竄,消失在夜幕中。


    冷風吹過,砂石枯葉簌簌作響。一切塵埃落定,寂靜得很。


    哪有什麽很快趕到的長老。


    容玄一個趔趄,直起身來按了按眉心,能看出臉色有些泛白。靈師比靈者高了一大境界,五階靈者到一階靈師之間是一道分水嶺。


    雖然他沒有動用吞噬本源力,但還是差太多了,如果柳刹完好無損,後果必定不堪設想。


    葉天陽在旁邊看著想靠近又不敢,心裏七上八下,說不清是什麽心情。脖子上還又一圈青紫,鬆開的拳頭緊了緊。


    “是我救他的,如果知道他是黑風門的弟子,我也許還是會救他,但是不會把他帶回來……啊!”


    嗓音戛然而止,葉天陽後背著地,悶哼了聲。容玄扯過他的胳膊,倒拖著往外走去,葉天陽倒在地上,觸不及防頭撞上凸起的石塊嘭地一聲差點昏死過去,背在地上磨成紫紅色,疼得整張臉都擰在一起。


    “你是不是以為學了點本事,覺得自己特別厲害?”


    “……沒有。”葉天陽頭在搖晃。


    “或者又是覺得為師說的所有話都和你所謂的真理背道而馳,你想做的喜歡的為師全都反對,是故意跟你對著幹,隻是看你不順眼?”容玄走得很快,走到旁邊平整的地麵,扯著幾乎折斷的手臂,把人提離了地麵。


    “難道不是?”葉天陽有些發堵,咬牙道。


    “你覺得你算什麽。”容玄覺得可笑,“青山上下那麽多人為師不屑一顧,你有哪裏值得我放在眼裏?我花費大把的時間拿來教你個廢物,是讓你拿命去救陌生人的!”


    葉天陽不善詭辯,此刻整張臉漲得通紅,氣得大口喘氣。


    明明知道容玄厭惡他無視他沒耐心而且很冷血,但每個人對強者的敬畏是與生俱來的,就算再害怕實際上心裏還是很想得到師父認可。


    哪怕是一句,哪怕隻有一句。


    但這個人卻毫不在意地說:不過是個沒用的小弟子沒了就沒了,誰會在乎。


    ……不過是個沒用的小弟子沒了就沒了,誰會在乎。


    “啊!!”這算哪門子師父,算什麽師父!


    葉天陽眼睛發紅,後背疼得麻木了,喉嚨火辣辣的,實在忍不住了,爆發渾身力氣一拳朝著容玄狠狠揍去。


    容玄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抵擋:“我不動用靈力,讓你一隻手,你能讓我移動半步,就算我輸,日後你想怎麽樣我再不過問。”


    一戰的結果毫無疑問,葉天陽慘敗。


    他使盡渾身解數累得精疲力竭,依舊沒能讓容玄移動半步,後者從頭到尾氣息平穩遊刃有餘。


    葉天陽滿頭大汗地趴在地上,歇斯底裏地嚎叫,雙手握拳狠狠錘擊地麵,流血了也不自知。


    “發什麽瘋。”布陣十五日不眠不休,容玄還沒恢複過來,一戰消耗過度,如今更是疲乏不堪,一腳踹開葉天陽的頭顱,走上前,抓住他的頭發提了起來,麵朝著自己,“終於冷靜了?”


    葉天陽緊抿著唇,雙腳亂蹬亂搗,卻不敢踢到容玄身上。粗粗地呼吸,憤恨寫在臉上。


    容玄硬撐到極限頭重腳輕,眼前一陣發黑:“你覺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你知道死在他手裏的人命有多少條?黑風門柳刹陰險狠辣,好歹還講點恩德。如果你救了個十惡不赦的惡徒,他活著意味著日後會有更多人慘死,你以為做了好事,實際上你是幫凶,助紂為虐。知道我說的意思?”


    這種話容玄自己嗤之以鼻,再多人死了他都不在乎,但葉天陽這種人聽來無疑如遭雷擊。這貨像極了以前的自己,容玄太了解了,任何一點背德之理都像錐子一樣碾磨著他的內心,作惡對他而言像煎熬。


    這種堅持……尤其可笑。


    “我會成為強者!救是一回事,如果還作惡我就殺了他!”


    抓住自己衣襟的手微微顫抖,可見師父氣到什麽程度,葉天陽渾身冒冷汗,也不知哪來的膽量,嘴裏蹦出這一句。


    “人心本善,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或者有非做不可的理由,誰會去害人。”


    這種話說了被打得半死也不為過,葉天陽猛地閉上眼,偏過頭準備承受即將到來的打罵,半晌卻沒動靜。


    葉天陽心裏疑惑,偷偷睜開一條縫,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隻見麵前的人扶著頭臉色慘白,踉蹌一步幾乎癱倒在地。


    “師、師父!”葉天陽嚇了一跳,下意識上前攙扶,卻被推開。


    “夠了。”容玄臉色並不好,硬撐著起身,隻是擺擺手,轉身就要進門。


    “你留在外麵,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踏進門內一步。”


    師父受傷了!?


    葉天陽呼吸一窒,心情從憤恨瞬間平複,幡然醒悟的刹那腦袋像被人狠砸了一錘——


    怎麽忘了,剛才那是靈師,師父再強也不過靈者五階,能在靈師手裏逃過一劫簡直聳人聽聞,說出去都沒人信,怎麽可能還毫發無損!


    隻是師父神情太過從容,哪怕那人暴起反抗,自己還一直堅信眼前這人強大到無人能及,以至於完全沒意識到……


    他自己無能找死,害師父置身險境,反倒還在怪師父?


    葉天陽心裏頓時像翻江倒海般懊惱到極點,追著上前手足無措,碰到容玄衣袖的刹那,對上後者的眼睛驀然屏住呼吸,語氣弱了百倍不止:“師父,徒兒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是徒兒不好,徒兒不該……”


    容玄目光陰冷:“別以為說這種話,為師就會饒了你。”


    那目光令人渾身發毛,葉天陽道:“不求饒恕,是徒兒犯錯了還固執己見不思悔改,師父罰我吧,怎麽樣都好。”


    容玄抓著門板的手指扣緊,骨節分明。懶得跟他囉嗦,隻是微微揚了揚下巴:“滾去風靈陣受罰。”


    說完,轉身進屋關上了門。


    葉天陽一言不發地看著緊閉的門扉半晌,直到裏頭沒了聲音,轉身發泄般地衝進風靈陣中,被飛沙走礫淹沒。


    凜然勁風呼嘯,飛沙走石,樹葉如刀割一般,卻比全力催動時差了百倍。對速度不算慢的人正好適合。


    風靈陣連一階靈師不費一番功夫都難以闖出,更何況連靈者都沒突破的葉天陽,進去受罰簡直是要人命。


    葉天陽心服口服挨罰,毫無怨言,他站著沒動,砂礫飛葉如錘如刀,任其割開一道道傷口,疼得身體直顫,卻是卯足一口氣強忍著沒有吭聲。


    是他活該!


    眼前視線模糊,看著師父屋內那扇敞開的窗子,回憶著剛才師父說的每一句話,渾身被鮮血浸透也不自知。


    容玄躺在床上險些暈厥,運轉太虛劍意修複殘軀,意識陷入餛飩之時,聞到濃濃的血腥味,他猛地睜開眼睛撐著掀開被褥,起身看向窗外,頓時臉色黑了一截。


    “那個蠢貨!”


    葉天陽隻覺眼前一花,就被人狠狠拉出了風靈陣,他閉著一隻眼,偏過頭看著師父,還沒反應過來。


    容玄手上粘滑,甩開一看,滿手的鮮血觸目驚心。額上青筋直冒,臉色難看得很:“你站著不動做什麽,不想辦法怎麽躲開,進去了有什麽用?靈者之前重在肉身力量和速度,力量過關了現在要練的是身法,我是要你去送死嗎,不爭氣的廢物!”


    “修、修煉?”的確每次懲罰都跟修煉有關,難不成這次也……葉天陽抹了把臉,睜大了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師父,極為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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