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能讓瀕死之人複活,難怪能也能讓你突破。”見他表情有破綻,莊通嗎又說了一遍。


    自上回小弟子曆練得歸,得知靈泉能把瀕死之人救活,莊通等人就把這靈珍神化了,一直在等容玄出關,終於找到了機會。


    此等至寶,洗筋伐髓定然不在話下,容玄都能走出那一步,他的徒弟怎麽可能做不到,稍有悟性就能打通渾身經脈的天材地寶!非得到不可!


    “沒話說了?多虧了你有個好徒弟,拿這東西救了人,難道你還想嘴硬說沒有?”莊通衝著葉天陽所在處揚了揚下巴,一臉譏誚,成竹在胸。


    葉天陽被指名,當即臉色慘白。便看到師父揚頭輕飄飄掃向他,目光交匯的刹那,他神情微鬆,竟是雙膝微屈,直直地跪了下去。


    底下是碎石,膝蓋撞上去嘭地一聲脆響,不摻半點水分,先前還笑容燦爛的少年,像是犯了天大的錯,把頭垂得很低,對著容玄跪下。身側林景澤愣住了。


    “同門之間,好東西要相互分享,獨吞不厚道啊容玄小友,你能靠此物洗清廢物之名,怎麽不給其他人一個機會。”莊通壓低聲音,傾身麵對麵地看著他,後者臉色越發古怪。


    見容玄沒說話,莊通笑道:“當然,有私心在所難免,老夫可以理解,如果你不願這樣做不如就按老夫所說,私下解決。你把這一方密地告訴老夫,以往恩怨一筆勾銷,隻要你安分老夫會把你視如己出。日後上清仙宗來人也會為你美言幾句。”


    能成為上清仙宗的內門弟子,區區靈泉又算得了什麽。這對一般人看來絕對是天大的誘惑。


    容玄無語的同時也放下心來,葉皓然沒來,單看異象沒人會聯想到其他原因。


    是他想多了,還好留了個心眼沒有自己抖出來。


    “以莊長老如此厚道的為人,能如此深明大義,弟子不慎惶恐。”


    容玄一臉戲謔地反諷,抬頭直視莊通的眼睛,吊足了眾人胃口,“的確有靈潭,可惜就算有,我也不會給你。”


    “你!”


    初生的牛犢不怕虎!莊通黑了臉,怒不可遏,臉色陰沉得能擠出水來,卻壓抑著怒火緩緩開口,“年輕人,有機會就該珍惜,否則等到失去了再後悔可就晚了。狂妄可是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點年邁者更要牢記。”容玄回道。


    “巧舌如簧!”


    莊通氣得臉都歪了,這還是第一次有弟子敢頂撞他!


    此子再不凡也不過是個五階靈者,竟敢不把他放在眼裏!他可是真正的二階靈師,更何況還是上清仙宗之人,小小的青山派誰不敢對他禮讓三分,靈者大滿圓又怎麽樣,區區一個小弟子,再驚人的悟性如果活不到日後,又算得了什麽!


    “你當真不說?”莊通語氣不善到了極點,心想隻要密地知曉,那麽容玄也就沒了用處。


    “敢跟老夫作對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羅元站得不近不遠,見師父生氣卻沒聽清容玄說了什麽。


    莊通冷哼一聲:“我們走!”


    全場驚若寒蟬,大氣不敢出,視線在兩人間來回,直到莊通怒氣衝衝地離開背影消失不見,還都一副見鬼的樣子。越發覺得淡然自若的青年簡直不像真人。


    這人當真是容玄!?


    離開百米開外,莊通緊繃著的臉稍稍送了些,羅元才敢開口:“師父,什麽叫踏出那一步?”


    很少見到師父發這麽大的火,容玄瘋了,誰都敢惹,遲早遭到報應,以師父的脾氣就算他不說,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莊通麵色陰沉,不耐煩道:“很複雜,俗稱先天大圓滿,為師日後再跟你解釋,踏出那一步定是靈師以下第一人,日後進階也是同階無敵!”


    羅元五階靈者後期,聽到這話不由得變了臉色,莊通掃了他一眼,立即收斂了神情,佯裝不以為意:“慌什麽,在靈師麵前,他一樣什麽也不是。”


    “容玄隻是五階靈者巔峰,而且平路不走自討苦吃走荊棘,到了那一步想突破靈師需要契機。但你不一樣,隻要能搶先一步突破靈師境,有為師在,上清仙宗內門弟子的名額,必定有你一個。”


    羅元目露精光,呼吸急促:“多謝師父!可……若是容玄也突破了呢?”


    他不是傻子,雖不知道那一步究竟是怎麽回事,但同階無敵這四個字足以說明一切。隻要容玄能突破,就算他再不想承認,那個名額容玄也有角逐的資格。


    “如果雜事纏身,沒有時間修煉,他又怎麽突破?”莊通目光陰鷙,笑得幾分陰冷。


    “把靈潭的消息散布出去,既然我們得不到,他也別想一個人獨吞!毛都沒長齊的小弟子也敢跟老夫作對,不知天高地厚!”


    莊通拿出玉瓶,拋給羅元,“這東西你拿去修煉,突破靈師境指日可待。為師傳給你的功法是上清仙宗的典藏,族比那日會有仙宗來人坐鎮,你不必與葉皓然對戰,隻要能不敗,就一定有你的名額。”


    所有弟子都認為葉皓然得到名額是板上釘釘的,沒有弟子願意與他為敵,自然包括羅元。一直心心念著的寶物到手,他目露欣喜之色,鄭重地接過玉瓶收好。


    “師父英明!徒兒回去一定勤加苦修,爭取早日成為靈師,不讓師父失望。”


    莊通嗯了一聲,抬手揮了下讓他下去,便吩咐身後的隨從一些事宜。


    庭院外。


    幾位長老對容玄的態度好了許多,但見屋外滿目瘡痍,便吩咐在場的外門弟子幫他收拾,這種待遇以前從未有過。


    莊通那句好東西不能私藏得大家分享,這句聲音可不低。在場眾人都不傻,隱約猜出了個大概。


    幾位長老乃是靈師境,他們不走,眾弟子若有所思七嘴八舌地議論,方才的異象實在罕見,聽說突破靈者大滿圓的確會引動天地共鳴,沒想到是真的。


    不由得越發震驚。


    “容玄小友,是不是該給老夫幾位解釋解釋,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身為靈師,竟然看不穿容玄的修為,果真是傳說之境!不同凡響。王長老心裏頭駭然,麵上卻還笑著:


    “據傳能突破桎梏,在五階靈者的基礎上還能更進一步之人,從上古至今都是頭角崢嶸之輩,這是不可多得的經驗,可否說出來讓老夫開開眼,也讓眾弟子長長見識。”


    一時間不少人豎起了耳朵,滿臉期待。


    葉天陽把頭深深埋下,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那究竟是怎樣的玄異境界,仿佛不在同一層麵,他抬頭遠遠看了師父一眼,隻覺遙不可及。


    “長老言重了,在這兒的確不多見,但大教裏卻不少。我隻是僥幸靠外物突破而已,跟真正踏出那一步的弟子還差了一截,說錯了反倒誤人子弟。”容玄說得滴水不漏,並沒打算告訴這些人。


    突破先天大圓滿方法不止一種,容玄做到的是其一,並沒有還差一截這說法。


    反正這些人也沒見過靈者境大圓滿是什麽樣,自然也辨不出他說的是真是假。


    眾弟子把注意力都放在‘外物’二字之上,獻殷勤的同時旁敲側擊。


    無論眾人如何不滿,容玄也避而不答,反倒清楚了靈泉暴露的事情始末,心中也有了些數。


    反正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寶物,隻要山寶還在,他洗了澡的靈潭暴露也無妨,容玄沒打算藏著掖著。


    他會把靈泉交給葉天陽就做好了泄露的準備,用以請君入甕,如今這個時機終於到來。而在這時候拿靈泉來自圓其說,掩蓋了混元噬道,恰巧又解了當下燃眉之急。一石二鳥。


    既然有人咬住不放,最好咬到崩了牙。


    “總之你這時候跟莊長老作對,還是太魯莽了,先想好怎麽補救吧。”長老本想勸容玄和解,但看他現在這性子也懶得多說下去,長歎一聲就要離開。


    容玄環視一周,對著最麵善的那位道:“長老,弟子有要事求見掌門,不知掌門尚在何處?”


    沈玥笑著動身:“隨我來。”


    容玄跟了上去,路過葉天陽時,衣擺被拉住。


    一低頭,正對上一雙帶媚的桃花眼,葉天陽整張臉憋得通紅,麵容脫去稚嫩,和記憶中的相貌相差無幾,十足妖孽。容玄微微眯了下眼。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會給師父惹這麽□□煩。”葉天陽雙拳握緊,手心冒汗。


    事情比他想的更複雜,預感成真了。以師父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服軟,這下和莊長老這梁子結大了,原因就是自己把靈泉交出去。


    林景澤看不下去了,道:“別怪罪他,是你徒弟救了我妹妹林鳳。”


    “這事先不提。”容玄看都沒看林景澤一眼,反倒盯著跪著的少年,輕咦了一聲。


    靈者二階?容玄沉下臉,以一種極度恨鐵不成鋼的口氣:“自己好好想想錯在哪裏,回來再找你算賬。”


    周遭的弟子臉色一變慌忙撇開視線,林景澤沉默良久,目視著容玄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彎腰想把葉天陽扶起來。


    “你師父走了,起來吧。”


    “不用了,這裏沒事了林師兄,你還是趕緊回去照顧鳳兒師姐吧。”葉天陽揉了揉胳膊,孤零零地跪在地上,沒有抬頭。


    想到師父會因為別人求情而放過他,葉天陽半點也高興不起來,這時候不想有外人在。


    這不像是沒事的樣子,林景澤有些不忍,卻還是問道:“如果早知道會有這樣的下場,你還會不會救林鳳?”


    “當然要救,我不過是受點皮肉之苦,但那卻是一條人命!”


    葉天陽心裏煩躁,臉上的驚詫恰到好處,給了林景澤的良心重重一擊。


    隻見少年沉眸,低聲道:“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給師父惹麻煩的人是我,我甘願受罰,與旁人無關,師父生氣是應該的。”


    “抱歉天陽,我是關心則亂,不過你不必擔心。容玄惹怒莊長老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後者借題發揮要找你師父麻煩也是在所難免,這不是你的錯。”這孩子是真性情,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林景澤暗想。


    無風不起浪,容玄光顧著自己修煉,估計是真沒把這徒弟當回事,以至於這弟子進階與否,他也絲毫不關心,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而葉天陽卻是看到雷電劈下的刹那,生怕師父有危險,不顧性命地衝上山。林景澤輕歎出聲:


    “真羨慕容師弟有你這樣的徒弟。”


    “林師兄哪裏的話,天陽愧不敢當。”葉天陽苦笑,他算什麽。師父的要求很高,他還遠遠達不到,區區兩階靈者還不夠看,沒好事還惹了麻煩,像師父那種喜怒無常難以捉摸,誰知道在想什麽。


    哎,怎麽辦……


    青山派大堂還算莊嚴寬闊,但和上清仙宗的大殿相比,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剛踏進大門,容玄打了個噴嚏捂緊鼻子,滾燙的熱浪混著濃鬱的藥香從右側的小暗門中傳來。


    轟!


    猛地一聲巨響,小門被炸開,黑煙滾滾而出。緊接著罵罵叨叨地衝出一人,胡子頭發焦黑一片,連衣袍也被燒了下擺,跟平日裏嚴肅不苟言笑的模樣相差甚遠。


    沈玥長老神色如常,躬身道:“拜見掌門,容玄有事求見。”


    “現在不方便,讓他過半個時辰再來。”


    葉擎蒼擺擺破爛不堪的衣袖,扭頭便看到容玄站在門口,他捋捋胡須,點了點頭。


    “不錯,靈者境大圓滿。早該突破靈師卻刻意壓製,不急不躁,單論心性也是難能可貴。”


    葉掌門說完話,便平靜地轉過身,重新換了身衣袍,也沒趕他出去。


    容玄怔了怔,自嘲地勾起嘴角。


    就是這個人把他帶回青山派,上輩子他那麽沒用,明明一句話就能把他趕走,卻沒有。


    葉擎蒼似乎有些不同尋常,偶爾眸光深邃,會給人一種看不透的感覺。但在容玄印象中古板嚴厲又頑固不化,這個老頭兒隻看重天才,越天資聰穎越器重,越差勁越不屑一顧,上輩子自己拚盡一生也沒得到他的半句誇獎。


    如今終於如願以償,他已經不稀罕了。


    掌門不緊不慢,端起桌上的靈茶,坐了下來。聽他說完,頓時神色一凜,緩緩放下茶杯。


    “你是說容族祖地有一處隱秘的靈潭?”


    容玄道:“正是。”


    “你有沒有跟其他人提起過。”


    “沒有。”


    “還以為你有所長進,沒想到還是不長記性!這種事你自己知道就夠了,不用告訴老夫。”葉擎蒼眸光陡然冷了許多,讓人不寒而栗。


    “莊通莊長老已經知道了,還纏著弟子不放,弟子知道保不住,所以想把這靈潭讓給青山派,與掌門做個交換。”容玄道。


    最守信莫過於葉掌門,後者從未說過吞並容族祖地的話,祖地無論是否名存實亡,裏麵的所有東西都歸容玄所有。既然容玄要拿出來,的確有交換的資格。


    “此話當真?”葉擎蒼收斂了複雜的神色,沉聲問道,“你想換什麽?”


    容玄抬起手:“換這一屆去上清仙宗的一個名額。”


    葉擎蒼看了他一眼,微微皺眉:“認為自己在族比上會落敗,連嚐試也不願?”


    靈者大滿圓萬裏挑一,對上靈師境肯定吃虧,但隻要露麵很可能會被上清仙宗來人看中,這也說不準。


    “這些不勞掌門費心,我隻要上清仙宗的一個名額。”容玄神色漠然。


    有靈泉洗筋伐髓,能讓更多的外門弟子突破靈者,強者越多,青山派的實力則越雄厚。名額每隔些年都會有,除了葉皓然外,誰去上清仙宗對掌門來說都無關緊要,區區一個名額與壯大青山派相比,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根本用不著考慮。


    “好,一言為定。老夫答應你。”葉擎蒼欣然允諾,商量好決定近日由容玄帶人去看看靈潭在何處,派人守在那,外加門規上的獎勵一欄又得添一筆了。這些就不是容玄該操心的了。


    最後掌門捋捋泛白的胡須,皺眉道,“看來這次族比沒有懸念,最後能進上清仙宗的必定是皓然和你了。”


    這麽篤定的人遲早大跌眼鏡,誰說葉皓然一定能得到名額。畢竟世事難料。他隻說要一個名額,但沒說這名額給誰。


    “是嗎,也不一定吧。”容玄笑著接了句。


    掌門毫無顧忌,皺眉道:“你是說羅元?族比之上但憑實力,他不是皓然的對手,不足為慮。下去吧,消息即日便會傳出去,老夫言而有信。”


    “多謝掌門。”容玄抱拳,轉身離開。


    半晌,掌門搖晃了下手中的茶杯,杯中茶水晃蕩,茶葉豎直上下沉浮,散著淺淺幽香。


    沈玥現身,無比恭敬地立在葉擎蒼身後,不解道:“那靈泉容玄肯拿出來多半對他沒多大用處,更何況知道靈泉在何處,大可以自己去搜尋,掌門為什麽答應給他一個名額。”


    “他本就穩進上清仙宗。老夫做個順水人情何樂而不為。”


    “此話怎講?”沈玥困惑,“莫非因為靈者大圓滿必定會被仙宗看中,這倒的確是……”


    “不。”葉擎蒼搖搖頭,“這是他應得的,那兩個名額中本來就有他一個,上清仙宗指名了要他。以靈潭為由傳出去能服眾,容玄也能擺脫內定之疑,這對後者也有好處。”


    “竟有此事!”真是陰差陽錯,沈玥暗自驚歎,目露驚色。


    沉默許久。


    葉擎蒼神色不明,古井無波的眼裏露出若有若無的慈光,喃喃道:“他是個好師父。”


    沈玥不知所雲,隻覺那一刻掌門又看不透了,還沒細想,後者已然轉過身去。


    庭院。


    靜候容玄回來的這段時間,對葉天陽而言簡直比這兩年加起來還煎熬。他跪了整整一個下午,渾身都僵硬了,應長老之命清理院外狼藉的眾弟子紛紛投來悲憫的目光。


    林景澤早已離開,葉天陽兩腿都麻木了,被曬得渾身是汗,突然麵前的日光被一道黑影擋住,熟悉的氣息讓他心髒漏跳了一拍,嗓音沙啞無比。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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