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仙出現,掀翻黃泉瀑布,小靈界災難來臨,所以讓我們趁現在離開此地?”葉天陽隱在袖中的手捏得緊緊的。


    “是啊是啊,主人還讓你順帶告訴謝峰主,別管真仙了,趕緊離開吧。”通過血蚊傳音,女王相當興奮:“主人修為恢複,我終於能光明正大地進化了,這次估計得沉眠很長一段時間,醒來之後不止能變好看,臣民也會更多。等回了仙宗,我就準備羽化!”


    女王不在此地,隻留下溝通用的血蚊,因此並沒有察覺葉天陽話中其他意思,以及平靜麵孔下隱藏著的煩雜情緒。


    “對了,師父見到真仙,有拿到仙血嗎?”葉天陽問。


    “沒有,”容玄道,“出去之後還有半滴,已經夠了。真仙不好對付。”


    葉天陽一頓:“師父的修為既然已經恢複,還打算通過謝宇策拿到另外半滴仙血?”


    “當然。”容玄毫不含糊。


    為什麽不要,這是他應得的。


    葉天陽站在血地中,呼吸微滯,隻覺渾身冰冷。


    如果容玄的回答有那麽一絲半會的猶豫,都不至於讓葉天陽這般痛苦,遠比淨靈之水刺骨般渾身痙攣的劇痛還要難以忍受。


    仙血就真的這麽重要!恢複修為解除詭毒需要的隻是借口罷了,既然真仙都已經出現了,還缺這半滴仙血嗎?


    的確,真仙之血沒人不想要,畢竟是道修夢寐以求的逆天之物,如今渡劫在有仙血在手也能增一層把握,還是什麽別的原因……要拿到仙血就理所當然幫著謝宇策除去競爭對手,葉天陽不願承認師父一直以來就很欣賞謝宇策這個事實。


    可師父究竟知不知道結為道侶意味著什麽!


    “我去試試,我要去見真仙。”葉天陽道,如果能拿到那真仙的血呢,謝宇策的那份還算必要?


    “你別亂來!”容玄皺眉,他並不知道那位真仙是什麽來頭,對方沒問他的姓名,自己也沒探出多少口風,不過如果真是天族真仙,想必和大衍神朝姬皇族關係好不到哪兒去,容玄並不希望葉天陽因此出事,但畢竟是虛無縹緲的真仙,他很理解對方的心情:“隻能遠觀,三日內必須離開。你去可以,謝宇策不用跟去,讓他立刻出來見我。”


    容玄機關算計,其實並沒有半點想要維護謝宇策,怕其有危險的擔憂,死傷與否,但憑本事,早出來晚出來,半滴仙血也跑不掉。況且謝宇策甚至不用這麽快知道真仙的消息,不然多半會起疑,而且解釋不清。


    更何況,如今有倚仗穀族真仙的大衍神朝獨霸五洲,如果穀族是敵人,那麽和穀族有仇的天族,或許會是一大助力,甚至能牽製穀族真仙。這麽一想,他就不希望那人被穀族盯上了。


    無論如何,穀族真仙的血必須拿到手。


    容玄想得更多,他懷疑穀族真仙特意分兩次給他仙血解毒,很有可能是在試探。


    前半滴仙血裏頭摻了陰毒之物,後半滴既有可能是解藥,也有可能同樣陰毒,關鍵在於他在這場盛會上的表現是否能獲取大衍神朝的信任,打消容族後裔的嫌疑。


    而容玄之所以想得到另外半滴仙血,其實是為了確認,是不是真的糊弄過去了。


    至於道侶不道侶,無非是個稱呼,容玄並不介意,估計等廢了葉皓然,謝宇策多半會和他決裂。


    卻沒想到就是這麽句不上心的話,恰恰好把葉天陽給逼急了。


    “嗯,我會跟他說的。”葉天陽心如刀絞:“我會自己過去,不讓哥哥冒險,師父放心。”


    “你自個小心,去看看但不許亂來。如果兩日後還沒出來,為師會進去找你。”容玄皺眉,他的靈身還在那附近閉關,如果沒有外人在,徒弟真要出了意外至少能找回屍體。


    葉天陽手持染血的利劍站在血地裏,他看了眼黑壓壓的雲層,沒有要動的準備:“不用了,師父先走,我還脫不開身,這邊敵人不少,有些難纏。”


    其實眼前反抗之人已經被斬殺殆盡。


    先前謝宇策以一人之力對抗數方,後來容玄和葉天陽加入,前者大局觀鬼神莫測,後者人緣逆天,簡直如虎添翼。


    擒賊先擒王,死了多少皇族都已經數不清了,容玄可攪動古教風雨於無形,更不談這些年輕一輩的皇族了,這些遠不如仙宗活成精的老鬼,建立勢力之間的較量簡直跟小孩兒過家家似的,在容玄麵前根本不夠看。


    再加上有葉天陽在,能招攬的強者占大多數,一路他幫了謝宇策不少忙,讓早已視他為血親的謝宇策很感激。


    而此刻,已經沒了威脅。遠遠望過去,葉天陽神情有些恍惚。


    謝宇策注意到不對勁,皺眉道:“你在想什麽,該不會你師父出事了?”


    “不是,聽說有真仙出現了。”葉天陽收斂了多餘的神情,喉嚨上下滾動了下,越發驚惶不安:“有處傳說中的險地出現在小靈界邊沿,而真仙就被困在裏麵,那一幕恰好被師父撞見了,他讓我們盡快撤離。可自己卻被困在那裏,我想去救他,現在該怎麽辦?”


    “此話當真!小靈界怎麽可能會有真仙,哪族真仙?這不合常理。”謝宇策被嚇了一跳,他震驚之餘,不由輕嘶一聲,他懷疑事情真假,按理說小靈界不可能出現聖人,容玄恰好需要仙血,卻突然出現所謂的真仙,難不成是想出爾反爾吧。


    但容玄現在自個被困著,還有心思吩咐徒弟撤離,想必事情還沒糟到應付不了的地步,小幫一把就能化險為夷,雪中送炭的事,謝宇策求之不得,自然當仁不讓。


    “走!去看看,你要是在險地出了什麽事,容玄肯定會怪在我頭上。怎麽說也是未來道侶,培養感情很重要。”


    葉天陽深呼吸,沉默不語。


    謝宇策和葉天陽一道離開,將周身的八位靈皇強者都帶上了,十人順著正兒八經的門戶,一路闖到小靈界邊境,及至入口處,謝宇策這才大吃一驚,竟然是黃泉瀑布!


    森冷死氣侵蝕山石林木,地麵被腐蝕得極其鬆軟,腳踩上去就會坍塌,人多隻會更危險。謝宇策緩緩點頭,意思是有他們兩個進去就夠了。


    “正好,我有話想和哥哥說,你們退下吧。”葉天陽給其中一位靈皇使了下眼色,讓八人退回去在洞外等候。


    兩人一前一後順著洞府前行,每一步都凶險萬分,他們好不容易走出峭壁處的石洞,頓時被眼前一幕驚住。


    無與倫比的巨大衝擊力,隔了數十丈也讓人難以站穩,爆發的黃泉瀑布景象壯觀,每一滴水都殺傷力巨大,先前偌大的平原已經成了虛無,底下盡是黃褐色屍水在奔湧,極具視覺衝擊。


    葉天陽走在後麵順著洞穴看向外界,眼裏露出滲人的精光,似乎對這地方很滿意。


    萬鈞瀑布如颶風席卷,恐怖的景象令人頭皮發麻。隱隱能看到黃褐色瀑布中,有道氤氳的白光,散著可怖的威勢,仿佛從亙古傳來,絕對的掌控力,讓人敬畏,恨不得俯首稱臣。


    那是仙,或者是仙屍?


    “那是什麽,容玄呢?這不可能!”謝宇策臉色慘白,長發被吹得淩亂,擋住了視線,他擋住洞口攔住葉天陽不讓他做傻事,聲音一出口瞬間被浪濤淹沒:“容玄說得對,盡快離開,黃泉瀑布要爆發了,回去!”


    葉天陽仿佛已經崩潰,他臉色陡變,指著下麵某處大吼道:“師父!師父在那兒……”


    “在哪兒?”謝宇策猛地回過頭,右手一閃,聖器長鏈脫手而出刺入山體中,又猛地收回,挽上手臂,謝宇策走到邊沿,往下望:“容玄!”


    電光火石間葉天陽握緊聖器縛靈劍,斬斷了謝宇策的右臂,接著便是一腳,赤紅天劫閃逝。


    鮮血橫飛,右臂連著聖器長鏈及空間指環一道落下,謝宇策悶哼出聲,重心失衡,他閃電般轉身正要反擊,手裏白光脫手而出偏離了方向,擊碎山壁,而他卻被一腳踹中腹部,直接飛出洞口,天劫赤雷刺入體內,直入識海搗毀魂力。


    謝宇策渾身痙攣,額上青筋至寶,下墜的刹那,一隻手伸出扣住他的脖頸。


    底下便是滔滔黃泉,萬丈深淵。


    謝宇策雙腳懸空,全身的重量就支撐在葉天陽伸出的一隻手上。


    “葉天陽你……噗!”謝宇策口吐鮮血,震驚到極致竟沒回神,以至於遭此毒手之後他腦中一閃而過的是葉天陽被惡靈附體,中了邪。


    “有句話一直想跟你說,你聽過之後再死也不遲。”


    葉天陽沒給他任何反擊的機會,斬斷右臂,失了聖器,能消磨靈力的淨靈水霧裹住謝宇策的身體,製住四肢,赤紅天劫在水霧上遊走,二者相輔相成簡直無敵,稍微碰一下都是鑽心之痛,更不談修複右臂了,他動彈不得,談何反擊。


    謝宇策隻覺可笑,可笑至極。


    道義至上,溫順無爭的葉天陽,幾十年來一直為他排憂解難,甚至得了整個謝族信任的葉天陽。


    仿佛推翻了以往認知,謝宇策呼吸急促整張臉恨得扭曲,如果現在還不清楚狀況,他就白活了這麽多年!


    葉天陽很清醒,清醒地暗算,是真想殺他!


    容玄不在這裏,這是為他準備的死地,可笑的是對方這麽大的殺氣,他竟然直到現在才看清。


    謝宇策憤怒又哀怨,聽到這話,他還能說什麽。


    既然要奪位,那就正大光明地較量,竟然耍暗算這麽卑劣的手段,還扯些無謂的借口,簡直可笑至極!


    “你懂什麽,你在乎的權勢我都不在乎,我愛容玄!我隻愛他!”葉天陽吼道。


    謝宇策愣住了,不再掙紮。


    葉天陽雙目泛紅,手下用力,可怖的赤雷劈啪作響,淨靈水霧更濃:“每次!你對我說有多喜歡師父,多想得到他,讓我幫你的時候,你可想過我是什麽心情,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死。你值不得多高明的死法,就該簡簡單單被暗算,死在荒蕪之地,並且死得無聲無息!”


    為此他準備了不少,聖器縛靈劍是提前向朱宸要來的,用來對付謝宇策的聖器,就憑他的天階法器根本不夠看。


    他之所以跟著謝宇策這麽久,把他如今的戰鬥習慣摸得清清楚楚,至於安插勢力進去那更不用多說,期間隻要謝宇策有所收斂,知難而退放棄容玄,葉天陽都會懸崖勒馬,適時收手。


    “天陽,你怎麽能……我是真……真把你,當弟弟……”謝宇策咽喉破碎,渾身疼得近乎窒息。


    “我不稀罕!”這人幾次要殺他,又有多少次試探,葉天陽已經數不清了。


    “我什麽也不跟你爭,什麽都可以不要,帝位給你,人脈給你,我背後聖師勢力全部都給你,你想要奪位,敵人我替你鏟除,甚至萬獸峰的弟子,葉皓然能弄走的通通拿去,我毫無怨言!”


    葉天陽瞪著血眸,哽了下:“可你不該……不該連我唯一在乎的東西也全部奪走,就連我喜歡師父的資格也要剝奪。”


    適時,一道聖器長鏈從底下飛出,閃電般襲來。謝宇策拖延了這麽長時間,總算喚回法器。


    葉天陽像是早有預防微微側身避開要害,長鏈洞穿肩胛,緊接著繞過脖頸,卻被葉天陽一把抓住,噗嗤一聲硬生生抽了出來,鏈條磨出骨屑和血肉,葉天陽卻隻是悶哼一聲,湧上喉嚨的血被壓了下去,甚至露出個微笑,笑他不自量力。


    煉化淨靈水百年來近乎自虐般忍受極致的痛楚,這點疼對他而言不算什麽。


    謝宇策的冷笑僵硬在臉上。


    “你太貪心了,唯獨師父我給不了你。”


    葉天陽一劍戳穿了謝宇策的胸膛,繼而鬆開已經被捏得粉碎的脖頸,拎著他的衣領丟進黃泉之中。


    “全都想要,就隻有死了。”


    葉天陽冷冷地說完,把聖器鏈條放入空間,扯下那截斷臂,已被黃泉水腐蝕得隻剩骨頭,手指上的戒指全掉了,就隻有手臂上戴這個空間手鐲。


    葉天陽把手鐲摘下,很平靜地轉身離開。


    內心殺念過重導致淨靈水反噬,血腥氣過濃,葉天陽走了幾步,疼得渾身痙攣,肩胛處的傷勢惡化,淨靈水霧散著紅光,他扶著牆慢慢滑下,麵色慘白如紙,額上冷汗如瀑。遠比以前在戰場上殺人要難捱得多,以至於葉天陽想不起來最後那一劍有沒有刺中心髒,分不清謝宇策是不是真的死了。


    葉天陽近乎虛脫,拚著最後一絲氣力,總算把汙濁了的淨靈水引出,重新煉化了新的,心境平複,氣質恢複如常。


    畢竟是虛弱,短短一段路,耗費了一日半才走完,等葉天陽出了洞府,整座山嶽都已經被黃泉之水淹沒成虛無。


    等在外頭的八位靈皇,如今隻剩下四位,似乎經曆了一段廝殺,四人都有些虛弱,此刻見到葉天陽立刻起身迎了過來,其中有人身體一矮就要跪下去。


    “參見峰主,我等誓死追隨葉峰主,願意跟您回上清仙宗。”


    身著玄衣的魁梧男子抹了把臉,對葉天陽道:“謝宇策的人實在厲害,五對三,卻還是死了一位兄弟,還請峰主責罰。”


    這是位靈皇五重天強者,名鐵山,單憑一身蠻力就能劈山斷石,硬撼地階巔峰術法不落下風,這人和其他三位一樣,都是葉天陽提前招撫後,給謝宇策的一員大將。


    相比於謝宇策,這些人都更佩服葉天陽。


    “不必多禮,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盡快離開此地。”葉天陽免了跪禮,無力地咳嗽起來。


    兩日後,黃泉屍水籠罩了小靈界近半區域,淅淅瀝瀝的屍水洞穿血肉,若是被沾得多了,就連靈皇也得飲恨。


    容玄守在距離小靈界門戶與黃泉瀑布所在處的中間位置,周圍的萬獸峰弟子一個一個趕來,已經聚集了不少,吵吵嚷嚷。


    容玄不耐煩地走來走去,最後忍不住了,布下防禦陣,拎著凰雀衝進雨幕中。


    “你放手,要去自己去,別拉上我!”短毛雞奮力掙紮未果,嗷嗷叫出聲。


    “喂,眼看著人到齊就要走了,你去哪!”吳大仁在後方吼道。


    “去去就回,不用等我。”容玄的聲音消失在暴雨中。


    又過了半日,遠遠望去,黃泉瀑布傾瀉而下,黃褐色屍水如瓢潑大雨,地麵上,萬獸奔騰,草木盡枯,早已千瘡百孔,不堪入目。


    無數弟子出關瘋狂往外衝去,行到一半被屍水淹沒的不在少數。


    一道絢麗的彩光破開天穹,華麗的尾羽劃過優美的弧線,聖凰孔雀露處原形,驚豔四方,它自身防禦被迫大開,從遠處衝來。


    堂堂上古聖獸的實力卻被壓製在十級靈獸巔峰,但肉身還是堅硬無雙,抵擋被稀釋過後的黃泉雨水,不在話下。雖然死不了,但也好受不到哪裏去,雨水落上去,被羽毛遮擋,直冒青煙。


    凰雀尖聲哭喊,破口大罵:“容玄,你敢用我當擋箭牌,我□□祖宗!”


    “啊啊我美麗的尾羽,高貴聖潔的鳳翎,全被這肮髒不堪的屍水給毀了!”


    容玄攬著徒弟回來,凰雀在上以聖軀撐傘,他們在下麵安然無恙。


    葉天陽陷入昏迷卻還緊緊抓住容玄的衣袍,另四位遍體鱗傷的靈皇跟在他身後,雖然不淋黃泉水,身體不痛,但聽得頭痛欲裂,卻大氣不敢出,遠不如身側這位靈紋宗師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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