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姬帝是我兄長。”


    姬帝目光複雜,說不清是慶幸還是悲哀,他嗓音很平靜:“兩百多年前,前任姬帝被私下處決,我乃神朝在世的最後一位嫡係,被迫坐上神帝之位,因為是臨危受命,也知道待不長久。”


    “新任神帝繼位,就是我命喪之日,穀族就能了卻一樁心事,因為我是現如今大衍神朝內唯一一個知曉真相的姬族,隻有我知道,容族是上古十族之首,穀族什麽也不是,姬族不得不依附什麽也不是的穀族,幫著穀鏡子隱瞞世人。”


    說到這裏,姬帝感歎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這輩子沒做什麽好事,至少死後不算異族幫凶。”


    容玄能理解這位人到壯年卻不得不‘壽元盡’的姬族大帝,或許到死都得帶著前任姬帝的名號,生前沒做什麽大事沒什麽名氣,其中酸楚無人傾述的苦。


    換做平時,明麵上風光就夠了,私下這等醜事,誰願意說出來。


    倒也不一定算是醜事,注定無緣真仙位,有生之年能當上大衍神帝,也不枉來這世間走了一遭。哪怕隻有兩萬年,甚至不到三百年,那也不短了。


    說到這裏,天一就懶得再聽一遍了,他給姬帝和容玄留出說話的地,繞到冰棺處,一門心思化解姬寧體內的怨氣。不至於讓波動傳到殿外,引起不必要的騷動。


    兩人四目相對,容玄思索。


    不到三百年……也就是兩百多年前的變故?這個數字很微妙,容玄一時想不起來,是什麽來著……


    存活兩世,容玄刻意忽視了他的歲數,以至於都忘了他才兩百來歲,葉天陽也差不多,那是剛出生的時候,上頭爭鋒,還沒殃及到窮鄉僻壤來。


    容玄一邊思忖,一邊問道:“活不過兩萬歲是怎麽回事?”


    “這就是當姬帝的代價,最多兩萬歲壽命,修為最高止步在聖皇初期,不到兩萬年換一次神帝,以此磨盡姬族功績。”姬帝加快了語速:“穀族下手無聲無息,我也是事後琢磨才想清楚,他們會在繼位那日動手腳,掌控我的生死,約束我的行動,一旦日後我言行不當,他們隨時都可能把我撤下來。要不是今日有天族真仙為我製住體內的異毒,延緩了死期,這些話就隻能爛在肚子裏。你能明白我說的意思麽?”


    再明白不過。容玄臉色沉了許多,他自己中過上古詭毒,很清楚上古那些毒物詭異至極,姬帝這種情況不是不可能出現。


    有典籍記載,上古進行封口的手段極多,有類詭毒能侵入神念,煉毒者施法對部分話語下禁咒,中毒之人不止不能說不能寫,就是想想,都會痛不欲生,想活命就隻能接受,行動與常人無異。


    至於減短壽元的辦法那就更多了,兩種詭毒煉到一起,相互製約,不說兩萬年,的確隨時都可能喪命。


    見他不說話,姬帝煩悶道:“連姬族真仙都被折辱到這份上,更何況連真仙都不是的我。更不被穀仙放在眼裏。就算要登位,也千萬別給穀族近身的機會。”


    容玄站不下去了,他想到了葉天陽:“照你這樣說,繼承人奪位戰有何意義?”


    “正兒八經挑選出的帝位繼承人當然不同。”姬帝的神情變得很微妙,他自嘲道:“那些都是底子清白,背後勢力強大的姬族弟子,血脈之力不一定強盛,但潛力無限,總歸要求很多,篩選條件很苛刻。這樣的人成為神帝,可以在位很久。本該如此,可現在穀族真仙出事,這一任的大衍神帝,很可能還是逃不出穀族的魔爪。”


    “這次加冕的是穀聖子,除非修為比穀聖子高。”姬帝上下打量著容玄,目光如炬:“要不然,大衍神帝由你來當最合適。身為容族唯一後人,底牌在握,雖然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麽,但我很樂意看你登帝。以上古容族的信譽,你又能隱匿容貌,定能扭轉局麵,救上界於水火。”


    “我沒興趣。”容玄拒絕得幹脆。


    先不說容族正名需要多久,老實說容玄在為容族正名這事上並不太上心,就算容族的誤會解除,那他還是個修煉容族禁術《混元噬道》的容族後人,身份就有些微妙了。非但不會為他爭得多少好名聲,還會惹來不少新麻煩。


    更何況,容玄一向對虛名無感,至於好名聲,他更不稀罕。


    “考慮考慮怎麽樣?我再撐一段時間,這次冊封作廢,等你準備好要昭示天下,姬族願意全力助你,由你來當大衍神帝。”


    姬帝還不死心,眾所周知,大衍神朝乃是姬族與穀族兩大古教聯手建成,明麵上是姬族為尊,背地裏卻有‘上古十族之首’的穀族為倚仗。若這個穀族隻是有野心的普通大族也就罷了,偏偏穀族是異族!姬族成了異族禍亂上界的幫凶,這汙名比天大。


    一旦穀族倒下,牽一發而動全身,對姬族也是滅頂之災。但與容族聯手就不一樣了,不止能洗清姬族這些年為虎作倀的惡行,還能贏得好名聲,關鍵是容族就隻有容玄一個!一任神帝罷了,大衍神朝還是姬族的。


    主意打得好。可惜不是每個人醉心於權勢,本來這修煉的世道,修行之人一心向道,貪念權勢名利本就扭曲得不正常。


    天一的聲音從裏麵傳出,提點道:“他和你廢話這麽多無非是為了他徒弟,你是不知道他把徒弟看得有多重,那小鬼的氣運頂天了。”


    “葉天陽?葉天陽不行。”姬帝搖了搖頭,神情無比嚴肅,卻又像是自言自語:“葉天陽不行。”


    容玄注意到他額上冷汗都落下來了,頓時閃過一個念頭,他神色如常:“我真好奇像葉天陽那樣早年流落在外的姬皇族,一沒受什麽教導,二沒什麽後台,就是來了大衍神朝也半點倚仗都沒有,這種單槍匹馬闖得鼻青臉腫的貨色,究竟是怎麽當選成帝位繼承人的?”


    “大膽!誰說他沒有任何倚仗!”姬帝驀然抬眸,眸光滲人:“竟以貨色相稱,看在你是他師父的份上,不妨實話告訴你。他剛出生時,背後一脈強到什麽地步,現如今無人能及,但他的族人全在兩百多年前,也就是他出生後的第四年,幾乎全部死絕了!唯一一個活下來的就是朕,朕就是他在神朝最大的倚仗!”


    “開什麽玩笑!”容玄瞳孔微縮:“也就是說天陽他是……”


    容玄知道葉天陽身份尊貴,但沒想到他背後一脈竟然是姬帝!


    “天陽是上古姬族嫡係一脈,他的父皇就是前姬帝,我是他叔父。”姬帝神情嚴肅。


    “姬族與外族相融,勢力擴大,血脈混雜。而這孩子是姬族嫡係後代,且是罕見的姬族和天族雙血脈,但姬族血脈不高,但礙不過身份高,這孩子出生不到一年就當選姬帝繼承人。可惜事與願違,在他三四歲的時候,天族血脈突然覺醒,純度極高引來天地異象,兄長親自壓製卻還是驚動了穀族,給姬族嫡係帶來了滅頂之災。也就是那時候,兄長大膽推測說天族真仙還活著……”


    說到這裏,姬帝看了天一一眼,神情越發激動:“所以兄長決意要保下這孩子!逆天的兩族血脈,自主覺醒了一族真血,這等天賦日後若是成長起來,兩族血脈覺醒極有可能成仙!這孩子是唯一的希望。”


    天一側過身去,繼續處理手頭的麻煩,看不清表情,似乎並未細聽。


    “嫡係一族死絕了,然後以為他也死了?”容玄道:“等他回了皇朝,也對他不管不顧?”


    “朕也以為這孩子早就已經死了,卻沒想到葉聖找到了他,老天開眼。”姬帝道:“讓這孩子安穩一世不參與姬族爭端是兄長的遺願,朕豈能做主讓他回神朝,就算回了神朝朕也無法與他相認,還好有葉聖護他,安了個身份,圓了個慌。”


    還好那時候葉聖能安然回歸,否則姬帝難以想象後果會怎麽樣,他搖了搖頭:“等這孩子回了神朝,朕曾引見過他一次,給他離開神朝的機會,但被他拒絕了,誰知他出了皇城會被穀聖子盯上,當叔父打算在臨死前給他做件好事,好事沒辦成,反倒惹禍上身。”


    姬帝歎了口氣:“事到如今,即是他的選擇,朕無從幹涉。”


    天不從人願,容玄無話可說,不相認就無法確認葉天陽是否是當年逃過一劫的小鬼,更何況葉天陽姓葉,拿葉擎蒼做擔保,神朝內還有姬帝接應,難怪葉天陽小時候拿出來的保命之物,全是些上上品的法寶。


    這種事最好還是封塵得好,幼年葉天陽遭遇的事隻是個契機,穀族或許隻是找個借口斬除姬族嫡係罷了,隻為了將秘辛徹底封塵,換個開端,結局一樣不會變,穀族想抹去容族存在,取而代之,就會徹底斬除一切隱患,姬族嫡係哪怕不反抗,也會被逼反抗,最後落個覆滅的下場。


    葉天陽隻是不幸生在了這麽個環境下,遭遇了不平,幼年顛沛流離,過得比一般人都慘。


    容玄眸光冰冷:“這些葉天陽知道嗎?”


    這貨千萬不能知道真相,他太有可能鑽牛角尖,認為整個姬族嫡係,全都是因為他死的。


    “當然不知道。這件事牽扯得太廣,隻要知道一點就忍不住深究,深究的下場隻有死路一條。穀族容得下他,也是看在他一無所知的份上,”姬帝繃著臉,閉上眼睛又睜開,眼裏一片清明:“這些我不該說的。”


    “不知道就好。”容玄低聲道。


    有這麽逆天的身份,在穀族眼皮底下,就算不能相認,葉天陽也能安然無憂。


    容玄忍不住回想。


    或許上輩子在他死後,葉天陽有幸在帝位之爭中活了下來,事後接到自己墮入鎖魂塔的消息,再回想起曾經對自己說的那些滿口道義的鬼話,又會是什麽樣的感受。


    ……想必不好受吧。


    姬帝沒聽清,還以為他不信,接著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問葉聖,葉聖和兄長有些交情,算是占了兄長的便宜,讓天陽喊他一聲爺爺。他知道的不多,後來回姬族的時候,實力折損,神誌不清,穀族這才沒有算計……”


    天一突然冷聲道:“既然知道不該說,那就閉嘴。不是什麽好的往事,就讓它封塵。日後不必再提。”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容玄問,雖然葉天陽不打算再追究,但也得提防被人惡意透漏。


    “穀聖子或許早就開始懷疑了,當年他差點成了葉天陽的師父。後來姬帝不同意,才不了了之。這孩子的天族血脈前些年才複蘇的,而且名字也正規正距,但相貌和兄長有幾分相似,穀聖子不會記不得。”姬帝早有耳聞,這時候也不得不相信容玄是真對葉天陽上心,他不得不重新正色這個問題:“你若一定要把天陽推上帝位,我不攔你,況且這是天陽的選擇,我無從幹涉。”


    “我隻擔心穀聖子會用以前的事來牽製葉天陽,同樣的一件事,換成不同人來說,聽的人會有不同的感觸,我不希望天陽成為穀聖子的傀儡。”姬帝沉浸在追憶往事的悲憫之中,無法釋懷。


    “他敢!”容玄往冰棺方向望了一眼,眸光越發陰沉:“修為比穀傾衣高就行了是吧。”


    “你要幹什麽?”見容玄走來,天一收了仙力,正要劈向姬寧頭顱的手,陡然停頓。


    此時已將姬寧體內的怨氣除盡,魂魄升天,活死人的軀體歸於平靜。


    “這可不能給你。”天一攔住容玄,蓋住冰棺。


    “我可在這兒呢,你休想當著我的麵吞噬真仙仙力,一步登天那就沒意思了不是。修煉還是得腳踏實地,太快到頂了,成不了仙還不是白搭。”


    “葉天陽幼年時能逃過一劫,是不是跟你有關係。”


    容玄的視線不離姬寧,他沒細聽天一在說些什麽,他已經開始懷疑穀傾衣是不是當年救葉天陽的人了,這樣看來,但凡穀族都沒有理由這麽做,那他更沒有放過穀族的理由。那小時候救葉天陽的是誰,難不成是天一?


    天一一臉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容玄怎麽突然這麽問。


    也不是天一?


    容玄也就順口一問,上界閑散大能那麽多,誰知道會是什麽人路過順手一救,卻讓葉天陽惦記了一輩子。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響動,似有爭吵打鬥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什麽人敢在姬族重地喧嘩!”姬帝不悅,一聲怒吼,傳到門外。


    天一拍了姬帝一掌,將他推了出去:“你出去處理麻煩,把穀族趕走,別讓人進來礙事。”


    姬帝隻覺體內有股暖意,轉眼不見了,他出門後,門外寂靜了些。


    屋內安靜了。容玄皺眉,陷入煩雜的思緒中,葉天陽的身世讓他始料未及,是幸還是不幸,難怪上輩子能惺惺相惜,某種意義上的同病相憐。好在這一世,葉天陽的境遇全然不同。


    “別想著怎麽和穀族正麵交鋒,保住性命為重,別忘了你還是舉世皆敵的狀態,不過你有底牌,想辦法自救吧。”天一倚靠著冰棺,看著容玄道:“既然你不打算與穀族正麵交鋒,也不插手姬族爭端,這人你就別想了。”


    “誰說我不插手。”容玄眯著的眼裏危光一閃:“穀族休想動我徒弟。”


    “你認真的?”打算盡快突破,力保葉天陽?天一略微動搖,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想當初上古的時候突破至高階聖人耗費多少時日,而容玄才耗費多久,成長型吞噬功法逆天!


    難怪就連天賦絕倫的護道人容暝也不及《混元噬道》創始人,後者成仙難上加難,著實不冤。


    “給就給,姬族要你幫忙,總得付出點代價,這人就交給你了,殺他是助他解脫,便宜你了。”天一破開冰棺,把仙軀推給容玄:“臨走之前,我答應給你解惑。大局觀神圖拿出來。”


    “多謝。”容玄誠心道。


    一卷神圖陡現,如畫卷般展開,照亮了大半個殿堂。


    容玄祭出大局觀神圖,這是當年進上清仙宗,在葬仙島得到的推演之圖,獲益至今,正是出自眼前這人之手。


    還真是恍然如隔世,回想那時候容玄還隻是個初出茅廬的小靈師,加上上一世的閱曆,最高也才聖者境,遠沒有資格麵見真仙,容玄從沒想過會得到真仙親自指教的一天,但這點榮幸,全被眼下困境的緊迫淹沒,以容玄的性格,並不會表現出來。


    “後半部分全錯。”天一把大局觀神圖後半部分整個抹除,最後引出所有的可能匯聚到一點,首位結合,偌大的神圖相輔相成,趨於一個圓,完整而嚴密。


    容玄盯著神圖,似有所悟:“所以怎樣才能成仙。”


    成仙的難度可以因人而異,但成仙的機會卻是平等的,這世上總有一條道,它不是捷徑,與血脈、功績通通無關,最遙遠也最艱難。看不清摸不著,卻又真實存在。


    不然,在血脈沒有升華之前,在還沒有十族真仙的時候,凡人是怎麽成了真仙的?


    這種說不清道名不明的感悟,典籍無法記載,唯有真正經曆過,洞悉了仙機,才可能傳授,也隻有像天一這樣比真仙要高出一線的存在,說的話才最有可信度。容玄等他解惑。


    “要想成仙,隻有一條路可走。”天一道:“你既非我弟子,又非我族,所走的道與旁人不同,我能指點你的並不多。”


    容玄看向他,洗耳恭聽。


    天一說:“從哪裏來,到哪裏去。”


    容玄默念這句話,驀然抬眸,正要開口。


    天一抬手打斷了他的話:“看你的理解,這我可解釋不了。”


    “有人去了我的院子,放肆!什麽人沒我的允許竟敢……”天一突然變色,作勢要走。


    “你說清楚。”容玄拉住他。


    “最後給你解釋一遍……”


    ……


    容玄手中黑黑芒一閃,吞噬本源力閃電般沒入姬族真仙的軀殼,這位折磨已久的真仙總算解脫,魂魄離體時甚至還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意。


    仙軀共鳴,殘存的軀殼內雖真仙血不多,但十滴卻是有的,加上殘餘的仙力,足以突破。


    浩瀚的仙力如洪水般順著吞噬法則凝成的球,湧入容玄的軀體,整座殿堂轟隆作響,波動躍出殿門外,讓外麵的人大驚失色。


    “你怎麽出來了!”


    見大門陡開,一人走了出來,姬帝威嚴的神色驟然一僵。


    容玄是飄出殿門外的,他腦袋整個木納,神情似有恍惚,而表情卻冷得出奇。


    所謂的姬族密地是在峽穀下,山澗之間,這座古殿立在峭壁中段,上能看到天空,下能見奔騰的流水,輝煌的大衍神朝皇城竟有一塊這樣的地方,地勢驚險,禁製遍布,以容玄聖紋師的眼力,這些全都一目了然,雖不像天一那樣無視法則來去自如,但禁製同樣攔不住他。


    “是容玄,他沒死!”趕到的穀族長老怒道:“快去稟報穀聖子!容玄在姬族密地,他闖出來了!”


    有眼精之人露出驚駭之色:“這是怎麽回事,容玄的修為竟然……他幹了什麽,這不可能!”


    “老大,老大快走!”雷火暗中咆哮,他沒敢現身,隻是傳音,但容玄明顯已經聽不見了。


    風雲變色,容玄被托上高空,天一的聲音在他耳邊回蕩。


    ——容族乃護道一族,何謂護道,條條框框多到令人發指,也就隻有死板的容暝能照做。


    ——而你修煉了混元噬道,這是容族留下的功法,當然準確無誤,可惜吞噬一切道則,這本身違背了容族的信條,哪怕你體內真仙純血並未複蘇,也是一樣。


    ——有得必有失,最逆天的進階之法,成仙難度成千上萬倍劇增。


    ——這是你的道,不用臻至巔峰就能逆天,多少人羨慕不來。但凡事都有因果,你證道路上犯下的因,將是成仙劫上償還的果。


    斬道成仙,方能超脫。


    ……從哪裏來,到哪裏去。


    “危言聳聽。”容玄冷哼道。


    天色昏暗,風起雲湧,寒風刮起,如利刃分割皮肉,讓飛下山澗試圖擋路的弟子睜不開眼。


    容玄一躍而上,以天誅殺出一條血路,一邊催動混元噬道煉化仙力,以勢不可擋之勢,直上虛空。


    仙力哪怕是一縷都抵得過成百上千道完整的聖人軀,那種無與倫比的力量讓容玄為之傾倒,鮮血沸騰,浩瀚的力量衝刷筋脈,在體內運轉,混元噬道下卷聖王境部分,竭力催動,瓶頸在絕對的力量下不複存在,靈氣在經脈中以一瀉千裏般的氣勢,衝破桎梏。


    容玄周身吞噬道則繞體,修為從聖王初期,上升至聖王中期,聖王後期,聖王巔峰,緊接著吞噬黑球暴漲十倍,容玄被三丈高的黑球托起,掠入上空。


    漆黑的雷霆滾滾,交織於天穹之上,遮天蔽日。


    容玄眼裏漆黑一片,無數道泛著白光的古字在識海中忽閃忽滅,與《涅槃聖法》共鳴。


    漆黑烈焰自他腳下蒸騰而出,古老的祭祀之音以此地為中心,向外擴散。


    那個方向是……大典!?容玄隻身前往大典?


    “走!跟過去看看!”姬帝臉色蒼白,帶領瞠目結舌的姬族弟子跟了上去。


    **


    “時辰將近,公布結果,葉天陽上前,接受冊封。”


    姬族太上長老宣布。既然葉天陽不答應改姓氏,準神帝冊封大典也就由他。


    鍾鳴三響,時間總算快要到了,底下一片驚呼。


    “將由我為新任準帝加冕。現任姬帝在上,同樣是我父親為帝師,到你,恰好由我代管。”穀傾衣起身,他目光直直地看向葉天陽,神色莫辨:“你為準帝,需拜我為師,你我共掌大衍神朝。想就任大衍神帝,這是規矩必須遵守,不能再想以前那般隨便。”


    葉天陽微微一滯,抬眸看向葉擎蒼所在處,後者微微點頭。確實如此。


    “天陽,你真打算拜穀聖子為師?”有人暗中問葉天陽。


    “先得到帝位再說。”葉天陽傳音回答。


    師父隻有一個,誰也別想取代容玄。更何況是異族。


    “穀聖子為帝師,絕大多數人嫉妒非常,穀族乃上古十族之首,能有穀聖子全力支持,抵得過一百個容玄。容玄惡名昭彰,人人得而誅之,和他決裂正好重新開始,對葉天陽而言,日後將是一片坦途,高高在上。


    “還是那句話,我若坐上大衍神帝之位,主要目的是為了肅清內亂,以對付異族為主,”葉天陽走上台階,麵朝著眾人,道:“我雖不喜殺戮,但絕不容忍異族侵占上界領土!各位所在的大教都是上界不可忽視的力量,不容分割。日後大衍神朝會與各位多來往,不隻是上清仙宗,各大古教一樣會有來往。”葉天陽入了琉璃穹頂的天宮內,他麵帶微笑,始終如初:“絕不偏私,我以我的人格擔保。”


    人氣達到頂峰,一切塵埃落定。


    葉天陽登帝是眾望所歸,就差穀族真仙手裏的金玉冠冕,玄金聖袍加身。萬眾矚目的一刻,牽引人心。


    穀聖子徑直走到帝座前方,從侍從端著的托盤裏取出帝冠,金玉鑲嵌之物中央大體呈環形,前後伸出的部分細窄,最前方如扇形,前後分別有九條細細的珠玉懸著,外形古樸而精致。


    姬皇族弟子個個眼熱無比,此物由無上仙料太宇金晶煉製而成,姬族古字遍布,乃是無缺的極品防禦聖器,這正是大衍神帝的象征!不是什麽人都有機會戴的……


    “你上前來。”


    穀聖子聽了葉天陽說的話,神色如常,隻是扶著帝冠的手微微一緊,有隻水滴似的小蟲附著在玉冠內側,與金色融為一體,陰寒一閃即逝,無色無味,毫無波動,誰也沒察覺。


    穀傾衣轉過身,神色溫和地看著葉天陽走近,先由侍從取下發冠,才在他麵前半蹲下來。


    絲毫不覺危險將近,穀傾衣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緩緩拿起帝冠,往葉天陽頭上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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