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頭疼,崔九懷晚膳隻草草的用了幾口,便早早的歇下了,這讓一入夜便精神緊繃的鍾文謹舒了口氣,總算睡了個安穩覺。


    次日醒來時,崔九懷已不見了蹤影,問過白芷才知道,崔九懷婚假結束,恰逢今兒是大朝的日子,酉時四刻就已起身了。


    盥洗更衣後,其中一房陪房的女人,周來福家的,進來替她梳頭。


    周來福家的邊幫鍾文謹梳頭,邊小心翼翼的說道:“雖說是爺心疼奶奶,不忍心喚奶奶起來服侍自個,可奶奶為人-妻子的,可不能因為爺們心疼自個,就亂了府裏的規矩,不然傳到老太太、太太耳朵裏,豈不讓她們覺得奶奶不賢惠?”


    說完,不等鍾文謹張口,便賠不是道:“論理這話我不該說,隻是奶奶的奶媽媽去的早,奶奶身邊幾位姑娘雖能幹,到底是未出閣的小姑娘,於人情達練上尚有欠缺,這個惡人隻好由我來當了,還請奶奶看在我一片誠心的份兒,別怪罪我。”


    鍾文謹忙道:“瞧周嫂子說的,周嫂子好心好意的提點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呢,怎可能怪罪周嫂子?”


    兩房陪房都有“人質”在武寧伯夫人嶽氏手裏,所以鍾文謹對他們頗有些忌憚,但還不至於草木皆兵的地步,畢竟自個與嶽氏暫時沒有利益衝突,他們也就沒有跳出來給自個添亂的必要,故而周來福家的這番話,誠心與否自然是無疑的。


    當然,聽與不聽,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倒不是她拿喬,隻是這身體本就嬌弱,這幾日又被崔九懷折騰的沒怎麽歇息好,鍾文謹本人在現代時又時常緊急加班作息不定,想讓她淩晨三四點自然醒,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兒。


    當然,若想醒,也容易,叫丫鬟做人肉鬧鍾便是,隻是便是她醒來,也不懂得穿戴官服,服侍不了崔九懷,與其這般瞎折騰,倒不如多睡些來的劃算。


    好吧,不會穿戴官服都是借口,又不是弱智,怎會連這麽簡單的事兒都學不會?不過是想多睡個把時辰罷了。


    穿越到古代,嫁個有兩個孩子的鰥夫,給人當後娘,就已經夠悲劇的了,若連懶覺都不能睡,那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至於傳到老太太、大太太耳朵裏,會讓她們以為自個不賢惠這種事兒,倒不必擔心,這房裏的事兒,除了自個的陪嫁丫鬟跟陪房,也隻青鸞一個知曉,青鸞若是個識相的,自然會守口如瓶,若是個有大誌向的,更是巴不得多在崔九懷跟前服侍呢,根本不會往外傳。


    當然,真傳揚到其他人的耳朵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橫豎有二太太這個現成的例子在前頭,二太太可是打從進門至今從未服侍過二老爺上朝一天的主兒,也沒誰會冒著惹惱二太太的風險,拿這個由頭來尋自個的不是。


    .


    才剛盥洗更衣完畢,外頭就有人稟報:“三姐兒來了。”


    聽到崔琰兒來了,鍾文謹就有些頭大,實在不知該如何與她相處,昨兒夜裏臨睡前她也曾思考過這個問題,想讓她跟港台苦情劇裏的女主角一樣,用五六十集的戲份來融化繼女那顆冰冷的心,那是不可能的,她不是聖母,也有自個的脾氣跟驕傲,但也不會放任不管,萬一以後自個生個閨女呢,有個在前頭拖後腿的姐姐,那自個閨女還能嫁的好?


    最好的辦法是,尋個宮裏出來的靠譜的教養嬤嬤,讓教養嬤嬤好生教導她一番,不指望她對自個這個繼母如何,關鍵是別讓她長歪就行。


    不過這事兒,靠鍾文謹一個武寧伯府的庶女,是辦不成的,根本沒有門路,還是得崔九懷出麵才行,他可是皇帝跟前的紅人,討要個老嬤嬤,想來也不是件困難的事兒。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她能否安全活過剩下的二十六天還猶未可知呢,其他的她還沒這個精力跟心情去理會。


    鍾文謹腦子裏正百轉千回呢,崔琰兒已經走了進來,並衝她福了福身:“給奶奶請安。”


    “不必多禮。”鍾文謹禮節性的笑了笑,請她坐了,並讓白芷給她端碗杏仁茶來。


    “這位姐姐不必忙活了,我受不了杏仁那個味兒,從不用杏仁茶。”崔琰兒揚了揚下巴,想作高冷狀,偏長了張極秀氣的臉,如此一來,便有些啼笑皆非了。


    雖然這身子隻比崔琰兒大五歲,也算同齡人,裏頭卻裝了個三十歲的靈魂,老女人鍾文謹實在懶得跟她就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鬥智鬥勇鬥嘴皮子,便是鬥贏了,也不光彩,便抬手止住白芷,笑道:“既三姐兒不用,那便罷了。”


    繼母繼女兩個對坐靜默了片刻,蘇姨娘過來了,不一時,黃姨娘也帶著崔崢趕過來。


    一番行禮寒暄後,鍾文謹見時辰不早,便打發了蘇姨娘跟黃姨娘,帶著崔琰兒與崔崢往大太太王氏的桃源居去。


    到桃源居的時候,大奶奶宋氏跟大姐兒崔穎兒還沒來,隻五奶奶小王氏一個在,也不知說的什麽,逗的大太太王氏笑的前仰後合的,全然沒有昨兒在鍾文謹跟宋氏跟前的嚴肅。


    “給太太請安。”鍾文謹福了一福,後頭崔琰兒跟崔崢也忙行禮。


    “見過二嫂。”小王氏朝鍾文謹蹲了一蹲,上前攜了她的手,笑道:“我還以為二嫂要遲到呢,不想來的倒是早。”


    話裏有話,赤果果的打趣,鍾文謹裝作沒聽懂,一板一眼的說道:“不及五弟妹早。”


    王氏收了唇邊的笑意,沒搭理鍾文謹,隻將崔琰兒招到跟前來,和藹的問道:“昨兒睡的可好?早先給你的玫瑰花露吃完了沒有?若吃完了,隻管說,我再叫人給你送去。”


    崔琰兒眼含孺慕之情,嘴裏卻謙讓道:“那東西金貴,統共不過貢上來二十瓶,宮裏得寵的娘娘們也未必個個都能得呢,我一瓶便足矣,其他的,太太留著自個用,或是分給旁人,都使得。”


    王氏揉了揉她毛絨絨的腦袋,不以為意道:“皇上賞給你父親的,自然先緊著你。”


    這話說的,便是皇上賞給崔九懷的,王氏這個母親不稀罕,但上頭有劉氏這個祖母,中間有二房、三房的叔叔嬸娘,不先孝順他們,反倒緊著自個閨女,孝道被狗吃了?王氏這是在抹黑崔九懷呢還是抹黑崔九懷呢?這真是親娘?


    若崔琰兒是自個親閨女,鍾文謹必然要開口替她拒絕,可惜並不是,倘若自個貿然開口,惹惱王氏不說,崔琰兒也不會領情,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多此一舉?索性不理會。


    而王氏籠絡孫女的同時,也沒忘了娘家侄女小王氏:“待會也叫人給你送一瓶過去。”


    小王氏可是知道的,皇上賞了五瓶下來,崔琰兒自個就占了兩瓶,劉氏跟二太太倒罷了,必是有份的,其他人就不好說了,她若得了,回頭不夠分,生出是非來,崔琰兒是嬌客,年紀又小,自然無妨礙,自個作人媳婦的,哪裏逃的開?她忙拒絕道:“我不愛這個,太太分與旁人罷。”


    王氏斜了小王氏一眼,見她說的真誠,不像是客套,便道:“那就不與你了,免得白糟蹋了好東西。”


    “誰說不是?”小王氏見狀,鬆了一口氣,暗暗瞄了旁邊被忽略的鍾文謹一眼,見鍾文謹垂手而立,臉上看不出任何不滿來,心想難怪滿京都的人都說她好,這涵養這耐性,可比自個強多了。


    鍾文謹不曉得王氏原就是個不著四六的,還是為了給自個這個新進門的兒媳婦點下馬威,故意如此,不過不管有意還是無意,她一個生在大吃貨國的現代人,什麽沒見過沒吃過,豈會在意這勞什子的玫瑰花露?


    “母親隻想著五嫂,卻忘了我這個閨女,我可不依!”外頭一聲嬌嗔,大姑娘崔九敏帶著兩個丫鬟走進來,先給王氏行了禮,又給小王氏行禮,然後猴到王氏身邊,崔琰兒跟崔崢忙上去給她行禮。


    至於鍾文謹這個二嫂,直接被忽略了。


    王氏指頭往崔九敏腦門上戳去,笑罵道:“說的什麽話,便是少了旁人的,還能少了你的不成?”


    崔九敏與王氏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長了副寡淡刻薄的臉,卻比王氏多了一雙鳳眼,因著這雙鳳眼,整個五官便立體起來,立時甩出王氏八條街,性子也不像崔琰兒那般沒城府,她一邊躲避王氏的指頭,一邊哼道:“罷了,我不過隨口一說,統共才五瓶,上頭那麽多長輩,下頭那麽多侄子侄女,怎麽輪,也不該輪到我,我才不要厚著臉皮占這個便宜呢。”


    厚著臉皮占便宜的崔琰兒怔了一下,意識到自個不對,忙道:“祖母,姑姑說得對,我已得了一瓶,不好再厚著臉皮占便宜了,祖母且分與旁人罷,莫要再給我送了。”


    王氏瞪了崔九敏一眼,對崔琰兒道:“聽你姑姑的作甚?她是姑娘輩,不好要倒罷了,你輩分最小,這東西又是皇上賞賜你父親的,你比旁人多得些,本就是應該的,誰還能說你的不是不成?”


    崔琰兒聞言,思考了片刻,忽而道:“既如此,那我分一瓶與二姐姐吧,她與我是一樣的,都是沒有母親的可憐人。”


    她口裏的二姐姐,是二房三爺崔九信的閨女崔沫兒,在姐兒輩裏行二,母親秋氏半年前難產而亡。


    崔沫兒倒罷了,三爺崔九信正守製中,尚未續娶,崔九懷卻已經續娶了鍾文謹,當著鍾文謹這個母親的麵,說自個是沒有母親的可憐人,置鍾文謹於何地?


    一瞬間,小王氏跟崔九敏都抬眼朝鍾文謹看去。


    崔琰兒讓鍾文謹吃了憋,可不正如了王氏的意?王氏心下大悅,幹脆的應下了崔琰兒的請求:“說的也是,回頭給老太太請了安,我就叫人給你二姐姐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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