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平時最是那疑心病重的,就是黃夫人和黃小姐這般循規蹈矩的他還要加意防嫌,何況是如今親眼抓到了奸夫淫婦,直氣得咬牙,格格作響,上去一人一記窩心腳,巧蓮哎唷一聲,身上光著,正處於驚嚇過度腦子不夠用的狀態,一時隻知梨花帶雨,卻不知該如何應對,那師爺卻已經反應過來,也顧不上還赤著身,便跪在地上,連連求饒。


    原來這位師爺姓甄,年紀不過三十出頭,長相倒是斯文白淨,早和巧蓮勾搭成奸半年多了,隻不過往日在內院,巧蓮心腹耳目眾多,望風的也得力,如今換了環境,這兩隻才奸情敗露。


    老黃又氣又恨,直覺得心口發疼,大叫道,“快把這兩個狗男女給我綁了!”


    此時整條船上的人幾乎都起來了,丫環下人們亂紛紛地上前來,瞧見巧蓮和甄師爺醜態情狀,都是既驚且鄙。


    見丫環們動作慢吞吞地,老黃大喝道,“還不快動手!”


    丫環們這才拿著麻繩上去綁這位老爺心尖上的姨娘。


    不知是哪個多了一句嘴道,“等姨娘穿上衣裳再綁罷?”


    老黃就跟被踩了尾巴一般暴跳如雷,咆哮道,“穿什麽衣裳!就這麽捆!”


    巧蓮此時已經清醒,然而雖是她奸巧無雙,也想不出來有什麽靈機妙策能躲過此劫,直嚇得癱軟如泥。


    此時另一條船上的人也都驚動了。二黃也一前一後,趕來看個究竟。


    哪知道卻是生母巧姨娘和甄師爺兩個。幾乎是光著,被五花大綁著跪在中艙。


    老黃見兩個兒子進來。更是氣怒,一手在鋪下抽出了把腰刀,呼地架在了巧蓮的脖子上,喝道,“賤人,還不速速招供。究竟是從何時與這廝有的奸情,不然我立時教你身首異處!”


    巧蓮見事已至此,再狡辯也無用,哭成了個梨花帶雨的淚人兒。(.好看的小說)滿心盼著老爺能心軟,好放自己一條生路,“老爺,是奴一時想岔,跟這甄師爺有了首尾,不過也隻是一兩次而已,老爺念在奴為黃家生了兩位少爺的份兒上,饒了奴一條命吧,奴願意從此以後吃齋念佛,為老爺祈福…”


    甄師爺卻是不停地叩頭。“老爺容稟,小的本沒有這般大的膽子,是巧姨娘幾番引誘,小的這才犯了不該犯的錯啊…老爺念在小的為老爺鞍前馬後效力這麽多年的份上,饒了小的一命吧…”


    這兩人倒真是互有奸情的一對,招的供風格都十分相近,老黃一把揪起巧蓮的頭發,怒罵道,“好個賤人。既然是你先來勾引,那爺我就先殺這賤婦,再結果奸夫!”


    說著鋼刀一送,就要動手,嚇得巧蓮魂不附體,尖聲高叫,“兒子救救我!…”


    二黃也跪在地上,攔住老黃,“爹饒了姨娘吧,不看生了兒子兩個,也看姨娘服侍了爹二十年,就饒他一命吧。”雖然二黃不學無術,點墨全無,倒是比起老黃,還多些人情味,見了生母危急,忙出來求情,情急之下,都是大哭不止,淚流滿麵。


    老黃心裏卻想,我這輩子最恨那奸邪之事,瞧著別人戴綠帽子,我都恨得不行,何況是自己,若不是這甄師爺才來黃府五六年,你們這兩個兒子,倒真要懷疑是不是我黃家的種了。


    “既然你們求情,那就賜她個全屍,提了去河中,沉入水裏吧。”


    說著命家丁將兩個男女提到船邊,就欲動手。


    巧蓮嚇得魂不附體,一瞧那黑暗如墨的河水,一顆心頓時哇涼如冰,心想難道這就是報應麽,小姐當時被我陷害,投水而亡,如今我卻也要死在水裏麽?


    淚眼瞧見兩個兒子,心裏又存著一絲希望,扯開嗓子哀求道,“兩位少爺,念在我生你們一場,又教養了二十年,就求求你爹饒我一命吧!”


    二黃見得生母這般,也跪在船邊叩頭不止,隻求老黃能手下超生。


    老黃恨得一腳一個將二黃踢倒,罵道,“求什麽情,難道不知我老黃生平最恨這奸邪之事麽!當時鏡英不過是藏著個詩,還要殺她以正門風,何況這賤人竟然是被捉奸在船?親生女兒還要殺,何況一低賤小妾!”


    二黃哭倒在地,老黃指著家人,“還不快動手沉河!”


    又命其餘家人攔住二黃,隻聽撲嗵兩聲,巧蓮與甄師爺兩個頓時被拋入了河心,那身上被綁得結實,撲騰一下都難,且不會有人搭救,直沉入河心,做了一對水鬼野鴛鴦。


    老黃眼看著奸夫淫婦沉沒,這才覺得胸中暗氣略消,回到艙中枯坐。


    黃夫人和兩位丫環卻是暗自相慶,終於為小姐報了仇,算來也是這巧蓮自做自受,若無奸情勾搭一事,也不能被丫環們發現了。


    黃家沒了這位興風作浪的妾室,老黃倒是和夫人關係和解了些,回到家鄉日日拘管著二黃念書,隻是偶而想起親生女兒鏡英來,也覺得有些悔意。


    到了七月十四,萬曆這老皇帝總算退出明朝的曆史舞台了,殯殮大行之後,八月初一,苦逼悲摧了幾十年的皇太子朱常洛好容易登基做了新君,是為光宗。萬曆臨死猶不安分,還留了遺詔加封鄭貴妃為皇後。


    左維明等清流大臣隨即奏對道,從無皇上殯天之後封皇後的舊例,朱常洛也不算傻,當然不會在此時給那老女人弄個太皇太後的名頭來壓著自己,便準了維明等人所奏。


    鄭氏更是將左維明等人恨之如骨。


    雖然大靠山萬曆掛了,鄭貴妃卻並沒有因之而息了那顆小強一樣上竄下跳蹦達來去的野心,又送了四名美女給光宗,還送了許多金銀珍寶給光宗寵妃李選侍,刻意交好,這李選侍也不是什麽好鳥,假以時日又必是鄭貴妃第二的,遂在光宗耳邊吹些枕頭風,終於使得方從哲起複,與鄭氏又聯成一黨。


    李選侍又使人暗中與方從哲通信,讓其保奏立李選侍為皇後,光宗卻是猶豫著,留中未發。光宗的身體本就病病歪歪,剛從閑人太子即位,變成了勞心勞力的皇帝,又有李選侍和鄭貴妃送來的美人兒,刮骨鋼刀幾重作用,便終於生病了。


    朱常泓等了這些日子,也等不下去了,便跟儀貞商量,“如今趁著皇上還對我算得上親厚,我趕緊求了聖旨,將封藩與定親一事都定下來,免得再生事端。”


    儀貞想著鄭家雖然又蹦達起來了,但鄭貴妃畢竟不象從前那樣能在皇帝跟前吹枕頭風,再做亂也有限,光宗皇帝雖然不是什麽聖明之君,倒不象老年萬曆已經昏了頭,應該也不至於對有功之臣怎麽樣,如今京中局勢晦暗不明,自己老爹不當這個京官倒也算是好事。便同意了朱常泓去求旨。


    朱常泓本想著自己年紀也不小了,身為宗室不可能在宮中長住,這回一去求旨,又不求什麽繁華富庶之地,隻需在湖北某縣離著襄陽近些便可。至於定親,有自己救過駕的功勞在,應該也不是難事,果然光宗知了此事,便命人宣了朱常泓於大內書房進見。


    朱常泓進了屋內,行過君臣之禮,但見得光宗朱常洛麵色青白,眼窩深陷,瞧著十分虛弱。


    心中不由得暗想,這位堂兄也真夠可以的,好容易當了皇帝,不說想著先報了母仇,把鄭氏一門滿門抄斬了,還放著鄭家兄妹在宮中和朝堂上竄下跳,他自己卻是夜夜尋歡,真是一點血性都沒有,連自己這個局外之人,看得都快吐血了。唉,還是離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吧。


    “臣弟年已經長成,不宜再逗留宮中,想求聖上賜個湖北小縣做封地。”


    朱常洛瞧著這個堂弟,這幾年同居宮中,這堂弟倒是時時維護自己,如今自己當了一朝天子,自然也不願意虧待了他。


    “湖北離京中太遠,十七弟怎麽不選山東山西河南之地?日後來京也方便。”


    諸王之中隻有潞王是朱常洛的親叔叔,從血緣關係來講,這位堂弟倒是比其他人更親近,而且又有故舊之情,朱常洛倒是想讓他封得近些。


    朱常泓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道,“還要請皇上為臣弟賜一門婚事,就是左禦史長女左儀貞。左家家鄉在襄陽,因此臣弟才想在湖北選一處地方。”


    朱常洛一聽倒是擰起了眉頭,左維明乃是國之重臣,若是將女兒嫁了一個藩王,自己倒是不介意,因為相信這位堂弟不會有什麽不臣之心,也相信左維明乃是世代忠良,隻怕朝中有人會借機生事,要左維明致仕。


    “皇弟若隻是封藩,這事倒是容易,隻是賜婚左氏之女…如今孤初登大寶,正是用人之際,若是因此有什麽閑話出來,隻怕左維明就要致仕,豈不是折孤一員重臣?”


    朱常泓在求旨之前,已經想了好些應對之話,當下便道,“皇上聖明,隻要同意臣弟定親一事便好,可賜下一道暗旨,等一兩年後可成親之時再宣布也不遲。”


    其實老左丟了官也挺好,不然官威太重,自己這個女婿也消受不起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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