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明了這王森底細,維明便命人將他押下,到得第二日清晨,聞香教眾都到府衙門口來接教主,此時來的人卻比前日少了許多,好些膽小的都躲在家中不敢再來了。


    眾人進了府衙,見王森跪在地上,兩邊有壯漢手拿鋼刀押著。


    兩邊精兵披堅執銳,刀槍如林。


    教民們都驚呆了,那為首的教民就大聲喧鬧道,“昨日說好放俺教主回去,如今怎地卻是這般!”


    各自憤怒,又待起事,可惜昨日那一番武器都丟在了府衙,早被收拾走了,卻去哪裏得那許多刀仗來?更何況官兵人多勢眾,明顯自己這些人不是對手。


    維明和致德聽了便出來,維明揮手道,“眾位且稍安勿燥。你們教主正有話說哩。”


    那王森已經是被製服了的,當下垂頭喪氣,把自己來曆和從前的神跡背後故事都說了。


    那些教民都聽得呆若木雞,一些人省過來自己是上當受騙了,但還有一些信教篤深的,仍然嚷嚷道,“這都是官府逼迫教主說的,屈打成招!”


    維明道,“眾位教民既然相信這位教主是神佛下凡,想必有神功護體,又怎會被屈打成招?”


    教民們一時語噎,維明又命人點起狐狸尾巴,“你們教主最大的神通倒在這根尾巴上呢。”


    果然那尾巴在火上一烤,登時散發出一種怪異的香氣,穿透力還極強,很快便散布到青州城的大街小巷,又引來了不少圍觀群眾。


    維明笑道,“若是會引香便算是神通。那這位拿著狐狸尾巴的軍士豈不也可稱有大神通了?你們為了這名騙子,甘心為他驅使,竟然犯下圍攻府衙的大罪,如今可知錯?”


    那些教民這才省悟,回想起來都是冷汗直冒,後悔不已。紛紛跪下叩首道。“大人果然明斷是非,小的們知錯了。”


    “俺們昨日本也沒想到圍攻府衙,都是這那丁成,陸中出的主意啊。”


    原來這丁成陸中兩人卻是王森帶來的大弟子。昨夜一應事件,倒都是這二人領頭,出謀劃策。鼓動人心。


    這二人本來站在前頭,聽了眾人將自己供出來,便麵色大變。趕緊朝後竄,就想逃走,早有兩旁家將把二人拿下。


    維明道,“你等俱都是良民百姓,因受奸人蒙騙才犯下大錯,本官念你們能及時悔過,便放你們無罪回家去。自當好生過活,莫要再輕易受奸人所騙了。”


    聞香教民聽了都是痛哭叩首。謝過左大人寬恕。


    維明也不為難他們,便放了所有教民出去,隻把王森和丁成陸中三人斬首示眾。


    王森一聽要丟命,急紅了眼,扯開嗓子大吼大叫,“狗官說過要饒我性命的?你出爾反爾!你…”


    維明冷笑道,“謀逆大罪,如何輕饒?”


    王森這才想起當時此人是說酌情處置的,並沒有說死了要饒自己一條性命,不由得深悔無及,


    “左維明,你今日殺我,日後我兒借了兵來,定將你家滿門殺光!”


    維明微微一笑,隻當他是虛言恫嚇,毫不在意。誰料日後這王森之子果然興風作浪,更甚於王森,倒真是子承父業了。


    王森還待叫罵,早有旁邊劊子手用麻核將他嘴堵了,推到街口,手起刀落,三人登時身首異處。傳令將人頭懸掛四門。


    青州事畢,維明出了城,與致德及眾文武官員作別,回了大帳,見了王正芳將經過一說,正芳聽了歎服不已,“還是老左做事老道。”


    二人領了大軍,不過幾日,便到了東昌府,徑自來見皇長子朱由校。


    君臣相見,各自感慨,朱由校卻是心中大定,想著有了左大人,自己重回京城指日可待了。


    朱由校便問維明眼下該如何,維明先奏請任命杜鬆和毛文龍鎮守遼東,又出計如今十萬大軍糧草不足,可調山東山西二省錢糧來劃為軍餉。


    那黃王趙杜四人都是因不附鄭氏,才被排擠出京,正可命這四人押著軍糧到東昌府來,日後也偏宜回京任用。


    因諸事繁忙,到東昌府五日,居然未得空閑去見左府眾人。


    直到第五日下午,永正尋到大帳之外,見了維明,才含淚說起家中變故,道儀貞被劫,至今生死不知,桓夫人思念儀貞每日哭泣,維明其實在路上已經略有聽聞,此時聽了這番話,心中難過,垂眸默然無語。


    王正芳見了便催他回家去見見親人,自己代勞半日也就是了。


    維明這才同永正一同回了府,桓夫人帶著家小到了東昌府之後,是寄居在桓清長兄桓應征家裏,夫妻父女相見,都是恍如隔世,百感交集,桓清和德貞都哭得淚人兒一般。


    維明這才問道,“儀貞當日被鄭賊奪去,究竟是個什麽情形,賊人如何知道我家中事?”


    桓清一廂哭一廂說,把那日情形細細說了,聽得永正在一邊也是淚光盈盈。


    維明心下一梗,倒似什麽堵在胸中一般,又好象軟刀子割肉,難過之極,不由得長籲短歎,心中把鄭氏一門更恨得不行,直欲揮劍將鄭老賊剁成肉泥。


    維明默然良久,方問道,“那鄭瑤仙一個潑婦,領了七八十人怎麽就闖進了府中?十六名家將呢?”


    桓清不提這幹人還好,一提起就氣不打一處來,“那日這些人都貪嘴,吃了什麽酒釀圓子,個個迷倒,何曾抵得半點用處。”


    維明又問德貞和鏡英,當日儀貞出去,是何種情形,那承影劍可曾帶去。


    德貞道,“姐姐自得了那劍,愛得跟寶貝一般,時時係在裙帶間的,那日也帶著走的。”


    維明思索片刻,道,“夫人且放心,聽說那鄭老賊隻當了一天的偽帝就暴死。多半便是儀貞所為。”


    桓清搖頭道,“她雖有劍在身,卻不過是個弱女,那老賊身邊多少下人,怎殺得了他?”


    卻是沒把儀貞跟羅師娘學武當做一回事,隻當她是為了強身健體。


    維明道,“你雖是儀貞的親娘,卻不知自家女兒的脾性,當日被惡道所劫去,不過兩歲,尚且能自賊手中逃生,可見自小就有急智。再說她當日和二女一同遊園,遇見個狂徒,便一劍將那人砍傷,可見膽氣勝過常人。這鄭國泰暴斃,必跟儀貞有關。”


    說著說著倒是想起儀貞說過那狂徒自號聞香公子,不知道與聞香教可有關係。


    哎呀,當時該再審一下王森再殺的。


    桓清想了想,更是泫然,“若真是儀貞殺了鄭老賊,那鄭氏必恨毒了她,還不知怎麽折磨哩,我兒定然已不在人世。”


    維明心中何嚐不知,殺賊容易脫身難,隻怕此時儀貞就算活著,也定然身陷險境。隻是強打精神安慰道,“夫人也莫太過悲傷,若儀貞被害,這般大事也應有消息傳來,至今還沒消息就是好消息了。”


    又問道,“那左登他們呢?”


    永正道,“都在堂下跪著呢。”


    維明移步出外,見十六人都坦著膀子,垂頭沉默跪在階前,想到自己臨行時千叮萬囑,讓左登他們小心行事,卻還是著了道,把儀貞搭了進去,心中恨得牙根癢癢,心想這幹人誤事惹禍,就是打死也不為過,隻是如今國家有難,這些人也算得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全都折了也有些可惜。


    沉吟良久方道,“你們疏忽大意,致使小姐被賊劫去,本來是罪不容誅,念你們還有些本事,權把頭寄在頸上,暫免死罪,日後當帶罪立功,若再有犯錯,定斬不饒!”


    眾家將們都叩頭謝過老爺饒命,又悔又愧。


    那左登更是連磕響頭,把額頭都撞破了。


    維明遂令將這十六人各打四十棍,打人的都是維明帶來的家將,手下有力,雖是同儕也不敢在老爺眼前弄鬼徇私,隻聽棍棒齊飛,打在皮肉之上辟啪作響,登時人人都是皮開肉綻,血肉橫飛。


    維明打完了人回身進廳內,跟家人略說了些話,把帶來的家將都留下看好家人,囑咐永正照看好家門,便要起身回營。


    桓清急道,“如今儀貞生死不明,老爺怎生想個法子救回女兒啊?”


    維明黯然道,“哪有什麽好辦法,不日便要北上進京,隻能等奪回京師,再尋儀貞罷。”


    維明起身要走,桓清忽然拉住維明衣角,眼淚汪汪道,“萬一,萬一,…”


    維明瞧著哭得兩眼跟桃子似的夫人,心中歎了口氣。


    “萬一儀貞若被賊逼迫,竟從了賊,老爺可還肯救回她麽?”


    維明臉一下子便黑了,“我左家女兒豈是那苟且偷生之輩!若是儀貞不從奸賊,我當爹的自然千方百計施救。”


    桓清低聲道,“老爺說的是不從,妾身說是從了,老爺要如何處置?”


    維明心中氣悶,道,“不從是我家千金女,從了便是賊人家屬,如何處置,照大明律裏處置便是。”


    桓清聽得心中氣苦,淚珠滾滾而下,“我的儀貞啊,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維明好氣又好笑,道,“夫人這是做什麽,女兒生死還不知道,你倒是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你自家好生保重,軍情緊急,我也得趕回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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