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用過早飯,朱常泓和儀貞這兩個,終於要離開家去往荊門了。(.無彈窗廣告)


    夫妻兩個帶著王府的侍衛與丫環們,在二門與左家眾人告別。


    雖然大女兒已經出嫁了這麽久,但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住在家裏的,此時告別,倒象是真正的遠離家門一般,桓清拉著儀貞的手,千叮萬囑的。


    維明笑道,“離得這般近,日後盡可以過去看,何必如此?”


    桓清這才放了手。


    儀貞離上轎前還與永正使了個眼色,永正笑著點點頭,德貞與趙氏都有些不解,不知這兄妹二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朱常泓與儀貞都坐上了車轎而去,左家眾人眼看著車隊迤邐而去,這才各自回身。


    沒過多一會兒,左府大門外頭卻來了個半大小子,身後跟著一頂半舊的小轎。


    那半大小子正是晉家唯二的下人,名喚九兒,還有一個便是孝貞的陪嫁丫頭寒梅了。


    九兒閃閃爍爍地說自己是奉了奶奶之命,來接孝貞母子回去的。


    左家門房聽著心中鄙夷,這晉家就是怕大小姐不回去,沒了搖錢樹啊。


    正要著人往裏通報,左致德正好有事要出門,瞧見了這古怪的一人一轎,便停下來過問了句。


    一聽是來接孝貞的,左致德不由大怒,“接什麽接,孝貞母子從此就在我府裏住下了,叫你家奶奶那一天一升糙米省了吧!”


    原來袁氏虐待兒媳,孝貞母子三人連帶珍珠。居然一天隻有一升糙米的食糧,袁氏自己卻是招待狐朋狗友,可著勁兒的造。


    致德命人將晉家小廝趕了出去,又道。“日後但凡晉家來人,都給我照此辦理。”


    晉家那小廝本來膽氣就不足,一見這高門大戶的官老爺發威。嚇得戰戰兢兢地,忙抱頭逃竄了去。


    左致德哼了聲,揮揮袍袖又進去了,倒把自己本來要辦的事給忘記了。


    嘁,晉家不過一尋常人家,爺揮揮手就搞定了,偏偏大哥還那般小心翼翼地。前怕狼後怕虎的。


    不多時維明聽說了這事,不由得搖頭一笑。


    “二弟做事真可謂魯莽了,你這般趕了人,那晉家哪會善罷幹休,少不得還要上門來要孝貞回去的。”


    致德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罵便同他罵,要打就著人同他打就是!”


    維明隻搖頭微哂。


    果然又過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聽下人來報,晉家老二上門來求見了。


    下人手上還拿著張名貼,維明接過來一看,上麵是:忝姻眷小侄晉德誌頓首拜。


    維明微微一笑,便叫請他到外院的大廳裏見。


    致德永正也在一邊。致德聽了不忿道,“這晉家無賴轟走就可,何必待他如此客氣?”


    維明道,“莫胡說,你們說話衝動,且都避在一邊去聽著。莫要出聲。”


    維明有命,永正致德也隻好老實地躲到了屏風後頭。


    等這晉二進廳來,維明一瞧,這人模樣倒也端正,身形中等,一張紅膛膛的臉盤,眼角餘光四處亂瞄,雖衣著舉止盡力斯文,卻是掩不住的鬼裏怪氣。


    在丞相麵前,晉二雖然心思頗多,卻也不敢放肆,極客氣恭敬地行了禮,道了寒溫。


    維明也很客氣地請他坐了,再三相讓,那晉二才在客位上坐了。


    茶罷,維明便問晉二此行來由。


    這一問,晉二頓時表情豐富起來,兩眼含淚,語調悲沉道,“家母命小可前來拜見親家大人,有一番話要小可轉達,當初親家不嫌棄我晉家貧寒,仍然把嫂嫂嫁到家中,又帶了厚厚的嫁妝,嫂嫂雖然出身豪門,到了我晉家卻是從沒有嫌棄過一字半句,我晉家全家上下,無不稱讚嫂嫂賢德,親家教女教得極好,嫂嫂又生兒育女,實在是我晉家有功之臣!可惜後來我兄長病故,兩代孤寡,晉家隻小可這麽一個無能之人,盡力供養著老母寡嫂,老母也是痛惜嫂嫂,隻是無奈家貧,本當送嫂嫂歸寧於左家,…”


    說著,偷眼覷了維明,見沒有不悅之色,才以袖拭了一把淚,悲悲切切地接著演,“隻是家母與嫂嫂相處這些年,猶如親母女一般,片刻也離不得,每次親家奶奶接嫂嫂過來,家母在家裏就坐臥不寧,日思夜思,恍惚離魂一般,而且兩個侄子侄女乖巧,更是家母的命根一般,不在眼前看著,這心裏就如被魚鉤牽著,再難拋撇的。因此往往沒隔多時便來接回,並沒有旁的意思啊。”


    維明微微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今晨家仆來接嫂嫂,卻驚聞親家二老爺一番再不許接的話,嚇得小可一家魂飛魄散,不知是何處得罪了親家?讓我們骨肉分離,婆母兒媳再難相見?想來思去,並無得罪處,也無口角相爭,且左府在襄陽城中赫赫有名,詩禮傳家的名門望族,老大人位居人臣,百官之首的表率,斷不會做這等拆人骨肉,倚勢橫行於鄉黨,欺壓孤寡之事啊!想必是家仆蠢笨,一時聽差了話也是有的。”


    維明心下冷笑,說了半天,就這後一段話才是重點啊,我左家若扣著孝貞不回婆家就是仗勢欺負孤兒寡婦奪人骨肉了?


    “家母在家中惶恐落淚,本要來府上親自求懇,放兒媳孫子回家,又怕行動唐突造次,惹了親家動怒,這才命小可來拜見親家老爺,轉達一番寡母之意,讓嫂嫂侄兒隨了小可回家吧,小侄代寡母謝過親家老爺大恩大德了。”


    說著便是九十度深深一揖。


    屏風後頭的兩個人聽得都暗自磨牙,好一個男版白花啊。


    這一番話說得好哀傷啊,晉袁氏幾日不見媳婦就要悲傷而死了啊!跟孫子孫女分開幾天就心如刀絞了啊!左家攔著不讓孝貞回去就是仗勢欺人,橫行鄉裏了啊!


    恐怕不是見不著媳婦心中悲傷,而是見不著左家的財物沒有酒資賭本心中悲傷,日子過不下去才是真的吧?


    這晉家老二也當真是奇葩一朵,舌綻蓮花,原來無恥的晉家這麽一顛倒黑白,倒是讓人聽了,不由得為之掬一把同情淚了。


    就這還隻是老妖婆手下一隻小將,老妖婆真身還沒上場咧!


    維明也心中暗忖,這晉二說得雖極可憐,卻是字字誅心,綿裏藏針,真可謂殺人不見血!其子如此,其母可想而知,難怪孝貞被他家虐待至此…


    維明便做恍然狀,道,“哦,原來是這事啊。”


    “今早尊府來人接侄女之事,我並不知情,舍弟性急,隻道侄女歸寧一日便來接,這才說了幾句不當之言,晉公子放心,此事是舍弟做的差了,按說我這侄女,是我堂兄臨終托孤,在我家養到成人,未嫁前是我家女,嫁人後便是晉家人,即便受苦受窮也是她的本分,娘家難道還能管得了一輩子?”


    維明說著麵露出幾分無奈,“何況又非我左家嫡親,教養侄女,又厚贈嫁妝,也算是我做堂叔的盡到了心,卻哪裏能接來常住的,舍弟實在是失言了,既然晉二公子來這一回,今日午飯後我就命人送了令嫂和孩子回晉家去吧!”


    說著,神情微鬆,似乎丟了什麽包袱一般。晉二反而一愣,心道,本以為還要費一番口舌,怎麽卻如此好說話?


    忽然間一個人影衝了過來,揮拳便打,嚇得晉二忙矮了頭,哇哇大叫著四處逃竄。


    “好個晉老二,顛倒黑白,詭言巧語,敢上我左家放肆…大哥莫要攔我…看我好生教訓…”


    卻是致德聽得還要把孝貞送回去,心中惱火,從屏風後頭衝出來,就要飽揍晉二一頓。


    維明忙拉住致德,衝著抱頭縮肩溜到角落的晉二揮揮手,“晉二公子莫放在心上,令嫂定然送回,你且先回去靜候罷。”


    晉二看著身子硬朗,卻是被酒色淘空了的,哪裏敢留在左家,萬一真被左二老爺打了可真受不住,忙連連稱是,做個揖,有如後頭有老虎追似的匆匆離了左家。


    晉二回到晉家,袁氏正和三個賭友賭戰方酣,手裏摸著一把葉子牌,今日手氣正好,興奮地兩眼放光,哈哈大笑。


    見兒子回來,遂問道,“左家怎麽說的?”


    “說是過會兒就送來!”


    晉二瞄那三個婆子一眼,沒甚好氣,這般老婦女們,見天在自家騙吃騙喝,他看著也煩。


    “袁姐姐,我就說左家定然不敢不送的麽,看看,叫我說著了吧?”


    賭友方婆子拍著袁氏肩膀笑得好不得意。


    袁氏哼了聲,“哼,就是當朝一品,他也得講個理字!”


    賭友邊婆子也跟著恭維,“還是袁妹子有福氣,有這樣有財有勢的親家,還愁什麽來,一會咱們都瞧瞧左相府家給妹子送來些什麽好東西,都好好開開眼!”


    袁氏下巴一抬,“能有什麽好東西,左不過是些金銀吧,老娘我也是見過世麵的,可甭拿些碎銀就想打發了,日後若想教那小賤人回娘家,先給老娘拿大塊的雪花銀來,老娘一高興,放她回去住個三五日的也說不準…”


    賭友常氏伸了伸舌頭,又驚又羨慕,“哎唷唷,老袁竟是放了棵搖錢樹在家啊!俺咋就沒這般好命,兩個兒媳婦娘家都是精窮,還要掏摸婆家貼補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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