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婆子就著酒菜,交流了下各自修理媳婦的經驗,補充整理了街坊四鄰的謠言八卦,互相吹捧各自顯擺。編排旁人是非時,如老鼠開會,竊竊私語,唧唧咕咕,說到高興處,又拍背勾肩,哈哈大笑,聲震屋頂。


    眼瞧著外頭夜深了,三婆子這才竟猶未盡地起身跟袁婆子告辭。


    “呃,老姐姐,…看這般,估計沒甚油水了,…前兒跟你,提,提的那事?…”


    方婆子臨出門時,又轉回頭來勾著袁氏的背,神神叨叨,舌頭雖有點大了,事還記得清楚。


    袁氏目光一閃,心中意動,卻是猶豫,“再看看吧,過幾天再…”


    使個眼色,意為你懂的。


    方婆子嘿然笑了一聲,揮了揮手,跟上了前頭的邊氏和常婆子。


    三個婆子吃得肚圓,喝得眼花,走路頭搖身晃,腳下似在水中劃著一般。


    見外頭巷子裏黑不隆咚,方婆道,“…老姐姐,咱,咱叫個轎子回去吧?”


    邊氏打了個嗝兒,道,“不過就幾條巷子,花那個錢作甚,有燈籠呢,咱幾個相跟著,慢些走也就是了。”


    仨婆子隻有常婆子手裏提了個燈籠,在頭前照著,三人高低深淺地走著,才出了街口,忽然最後頭的方婆子感覺背後冷嗖嗖的,仿佛有人在她肩頭大大的吹了口冷氣。


    方婆子猶自不在意地拂了拂肩膀,嘟囔了句,仍舊緊跟著前頭的邊氏。


    卻又覺得背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大力拍了一記。方婆子一回頭,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這後頭,居然跟了隻全身黑漆漆的鬼怪!


    哇呀呀,這丈二的身長。血紅的眼珠,青色可怖的臉,喘著粗氣。衝著自己張開血盆大口,露出一口森森的獠牙!


    方婆子隻覺得哄得一下,頭大如鬥,血脈逆流,半響才發出一聲慘絕的叫聲,急慌地奪路而逃,隻恨自己腿軟如麵條一般。不能跑得快些再快些。


    邊氏常婆子二人聽了動靜齊齊回頭,也嚇得魂飛魄散,拔腿便跑。


    卻聽那鬼怪腳步聲沉重,仿佛每一下都有千金之力,卻始終緊跟在三婆子後頭。三婆子慌不擇路,也不管是不是回家的道兒,見路就拐,隻想尋著有人的地方好逃脫一命。


    哪知才到一個路口,一隻高大的青麵鬼橫在路中間,正伸長了枯爪要抓過來!


    “哇啊啊啊!…”


    三婆子齊聲發出尖厲嚎叫,掉頭又跑,這回身後又多了一隻鬼,三人掙命逃著。東跑西竄,速度如飛,也難為她們一把年紀了,速度倒抵得上個年輕人。


    三婆子正嚇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忽然瞥見路邊有一處小屋,修得齊整。似乎裏頭還隱隱有些光亮,頓時跟撿了根救命稻草一般,三個一齊衝了進去,因為太過齊心協力,在門口還擠作了一堆,還是方婆子力大,搡開那兩個,自己先衝進了這避難所!


    隻聽撲通撲通撲通三聲,婆子們紛紛跌落在了一個妙不可言的所在。


    聞著傳過來的氣味,兩隻青麵鬼停住了腳步,相視俱是一笑,陰惻惻怪叫道,“本要尋個活人吸些陽氣,卻都落入這汙穢的地兒,罷了,再上別處去尋!”


    糞坑裏的婆子們聽得清楚,暗自慶幸逃過了一劫,卻是臭氣熏天,滿身汙穢,而且坑深路滑,三人齊心合力好一陣兒才爬得出來,連嘔帶吐地摸回自家去。


    這三婆子深夜吃了這一驚,回到家裏連嚇帶惡心,在家裏病了足有一個多月,病好了也再不敢走夜路,就怕再遇到那個會吸陽氣的青麵鬼。自然去晉家的次數也少了許多。


    卻說那兩個青麵鬼,見三婆子落坑,便穿街繞路,到了左府的後門處,輕輕叫開了門,進了門,便各人都取下了頭上頂著的道具。(.)


    旁邊還有小廝笑嘻嘻地幫忙脫掉黑袍等戲裝,原來這兩隻青麵鬼,倒是永正身邊的小廝扮成的。


    小廝們去回了公子前後經過,永正聽得麵露微笑,雖然暫時動不了袁老狐,先收拾一頓那三個長舌婆子解解氣也是好的。


    這個主意,還是儀貞臨走前,兄妹兩個商量出來的呢。


    永正樂得睡不著覺,到自己的書房,把今夜的事兒寫了封信,準備寄給儀貞讓她也聽聽成果,同樂一下。


    正好左府中有個清客要過去投奔王府,永正便讓他帶了信過去。


    這位清客卻是個襄陽本地人,年紀四十多歲,名為沈平,因維明不打算再入朝,所以家中幾位清客西賓,都來辭行回家,別的人這些年在左家效力,也都手裏有些積蓄,足夠回家過小日子了,隻有這位沈平,家中貧困,早年是老母生病,後來又是妻子長期臥病,如今母親妻子都過世了,留下個十五六歲的未出嫁的女兒,而他手上居然隻有不足十兩銀子!


    雖是左府知道他家裏困難,辭別時特意多給了一百兩銀子,可也不夠父女日後生活的。


    沈平家裏雖然在城裏有破屋三間,卻是沈平的大哥一家人住著,沈平回去也是沒地方的。因想到那邊王府初建,定然需要些人手,便起了投奔的心,維明覺得這沈平雖然說不上有多能幹,但公文書信來往這些業務,還是非常熟練的,且在左家也有好些年,人品絕對信得過。


    這王府屬官,才幹尚在其次,可靠才是首要的,不然若是招來個有異心的,對於在外的藩王府來說,可就有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沈平拿著維明寫給朱常泓的薦書到了王府。


    因是嶽父推薦,朱常泓很大方地給他個右長史的職位。


    這王府裏因是新建,不少崗位都還空著,最近荊門縣城的人也常有來投的。


    儀貞拿到永正寫的信,笑嗬嗬拿去與朱常泓同看。


    朱常泓笑道,“這些婆子們也算是得了報應,日後她們每去晉家一次,都給些苦頭吃,看她們還敢不敢上門去架橋撥火說三道四了?”


    儀貞也笑道,“隻可惜動那袁氏不得,我爹爹再三嚴令我們家人都不能輕舉妄動的。”


    “想必嶽父自有妙計吧。”


    朱常泓看見桌上厚厚的卷宗,隨手翻開幾頁,但見上頭卻是寫著王府中各色人等的經曆,籍貫,親屬關係等等。


    “真兒每日下午就是在忙這個麽?…咦,連一個小廝的也寫得這般齊全?”


    小廝的父母兄弟不說,連小廝的各種親戚都寫得一應俱全。


    儀貞笑道,“咱們日後是要長居這裏一輩子的,總要上下所有的人都可靠老實才行,日後內府裏人員要變動升遷什麽的,隻要一看這檔案就曉得來龍去脈了。”


    朱常泓點頭道,“這倒是個好法子,就是太費工夫了,交給底下人做便是。”


    “不過是先做出個大概來,餘下的便交給丫環們。”


    原先京裏那小小的王府,管理起來容易的很,如今光是內府裏的人就有上百號,真是地方大事也多。


    且說這幾天,二人在內府裏頭各處閑逛,這幾天一天逛兩個院子,都還沒逛完所有的空院,更不用說外府了。儀貞還想著去看看外府各屬官住的地方和新修的工匠作坊哩。看完了外府,還有附近數十個屬於王府的莊子,也都要去瞧上一眼,這麽算下來,這個月居然是不得閑的!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王府裏外諸事都安排妥當,儀貞和朱常泓才算是真正閑了下來。


    某一天和朱常泓兩人在花園裏頭散步,儀貞忽然感到一陣眩暈。


    小泓哥手疾,忙扶住了儀貞,“怎麽了?”


    “有點頭暈。”


    儀貞想著莫非是前段時間四處跑著看莊子和附近的地形,太累了?


    結果當府裏常備的大夫匆匆趕來給儀貞診過脈後,才知是懷孕了!


    小泓哥當即樂得咧嘴傻笑,大手一揮,吩咐給王府上下的人發雙倍月錢,王府裏上上下下的人都是一團喜氣。隻有儀貞自己,感覺有些複雜,歡喜裏頭還帶著點隱憂。


    左府當天下午就接到了喜信兒,桓夫人聽了激動的收拾出了一堆補品衣料,第二天就坐著馬車來了王府,準備親自看著女兒,直到身子穩了再回來,反正如今左府裏有申氏大嫂幫著打理呢。


    儀貞聽著桓清有些嘮叨的在耳邊說著各種孕期注意事項,一概笑眯眯地點頭,末了還親手奉上一杯茶來給親娘潤潤嗓子。


    桓清接過來啜了一口,這才歇了聲。


    “孝貞姐姐最近如何了?”


    桓清歎了口氣,把茶杯放下,“你爹那人也真是古怪,前幾日你二嬸過生日,晉家讓孝貞帶了點心禮盒過來祝壽,走時我們想給孝貞些銀子,你爹不讓,說那就給兩個孩子帶幾盒點心回去吃吧,也不讓,連晉家的禮都讓原樣帶回去了。這意思就是不打算認孝貞這個侄女了。聽說回去後,晉家那惡婆婆又是好一頓罵秀貞,你大娘聽說了在房裏都氣病了,…唉,我想安慰都不好意思過去啊。”


    儀貞也想不出來為什麽老爹要這般做絕,便問,“如今爹爹在家裏做什麽呢?”


    按說娘過來,爹也該陪著過來才是啊。


    桓清哼了一聲,“不知是著了什麽魔,這幾天早出晚歸,神神叨叨的,我說要過來看你們,你爹卻說讓管家送我就是。”


    越老越湖塗了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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