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劉媽沒拗過單小葵,從林氏那裏討來銀子的第二日,單小葵便將她不多的行李收拾妥當,到杜二老爺院中辭行。


    因這一鬧,杜二老爺和劉氏都知她性子倔強,且是鐵了心的要去,也沒多留,不過說了些客套話,便放她出府去住。至於住在哪裏,也隻簡單的問了問,表達了不太同意的意思,亦沒強著她要如何。


    倒是徐公和徐婆突見她坐著馬車大包小包的過來,都嚇了一跳。單小葵簡略將事情說了說,笑著和徐婆打趣兒,說逃難投奔她來了。


    徐婆心中憐惜她小小年紀無父無母,又無姊妹兄弟依靠,忙忙的要讓出堂屋給她主仆四人住。單小葵和劉媽都連忙推讓,本來,徐婆雖說了要賣屋,現今人還沒走,她們就來了,已是打擾了,怎好占了主家的正室?


    最終徐婆和徐公趕著將東廂房收拾出來,請這主仆四人住下。


    能離了杜府,單小葵心中再暢快不過,便是住豬窩馬棚也是甘願的,何況,原就不是生在富貴人家,這樣的環境也不是沒住過。叫劉媽和菊香幾個,幫著徐公徐婆收拾了半天,在東廂房先拾了簡易的木板床,就安頓下來。


    安頓好的次日,請徐家的幫工餘春生和他的兒子趕著車去杜府,將她種的花花草草都拉來。正好,徐婆田中的菜蔬等都收了,田中空著,便緊著請餘春生兩口子幫著把花草直接種到田裏。


    徐婆的田計量有六畝多,對想以花草為生的單小葵來說,這已經足夠了。她帶來的那點花草,按照理想的大田種植花木的要求,不過才種了二分多的田,餘下的田地究竟種什麽,自到徐婆這裏,單小葵天天想。


    徐公徐婆初聽她要種花為生,又嚇了一跳,都笑說,活了這麽大的歲數,還沒見過大田種花的,又是好奇,又是不放心。都勸她再好好想想,莫到頭來,種出來的花沒人買,豈不白費了功夫?白瞎了人工。


    單小葵倒不怕沒人買,如今她愁的是另一宗事兒。聽徐公徐婆的口氣,已可知大田種花現今的南京城還沒有。若她種,這便是獨一份,沒有人竟爭,可搶個先機。


    但另一方麵則說明,即沒有大田種花的,她的花苗子便沒去買。


    大田種花,尤其是切花,要的就是以量取勝。拿百合來說,按前世教課書上說的,一畝均植一萬二千株,這是科學的種植密度。這還是一方麵,另一方麵,隻說百合這一項,現今的百合都是野生百合,花形完全沒有前世的雜合百合好看,亦沒有那麽長的花期。


    單小葵自打意識到這個問題,臉上的笑容便不見了,整日的發愁,究竟是種花兒?還是種什麽?


    若是種花,那麽花苗子哪裏去買?種花比不得種糧食和蔬菜,一年兩季,或三季,當年種當年收的。


    仍拿百合為例。若是成年的百合球,自然可以當年種當年收,但若沒有充足的球莖,隻能從百合種子開始培育。播下的種子,第一年隻能長出小小的一個球芽,一般要兩到三年,才能開花。


    百合如此,月季也是這樣,當年生的小苗,當年要做到大量開花是不現實的。


    在她打算種值的花木中,隻有菊花和芍藥這兩種草本花木,當年種下,當年可收。就連茉莉當年壓的枝條,次年的苗弱,也隻能開少量的花兒。


    若是改種果樹,其收益期就更長了,最起碼要三五年以上才有收益!想到這兒,她又想起自己前世那個傾注了多少汗水和心血的果園子,整整五六年,每天都盼著早早地到盛果期,終於等到了,結果,她這個倒黴催的,就到這裏來了……


    單小葵苦笑了一下,把種果樹這個想法暫時拋到腦後。一時收益期太長,二來,以現下看來,果樹的價格明顯不如花木。


    現今,花木仍屬於有錢人家的玩好。因而現今的花木鋪子,多喜種名花,一株普通的牡丹花,少則都要三五錢的銀子,更別說極品的了。


    雖然她打算種些普通的花草,但其收益,當是比種果樹要高得多。


    隻是哪裏去弄買小苗呢?


    又一個深秋的早晨,單小葵吃過早飯,穿著劉媽剛剛改好的夾棉舊衣,低頭走在田埂上苦思。


    她倒不是沒想過求助於旁人,至於這個旁人,也隻有她認得的孟清菲兄妹了。可轉念又想,這二人皆是世家子女,便是喜愛種花,必也是名貴的品種,且量都不大。求了怕也是白求。


    “姑娘!”劉媽自院中走出來,遠遠看見單小葵一副苦惱模樣,匆匆走近,笑勸道,“姑娘也莫太勞心了,人都道萬事開頭難,咱們留心訪著,還真能不找到姑娘說的什麽夜合球,芍藥球的?”


    單小葵回頭笑笑,應了聲好,心底卻還是放不下。終是不甘心呐!


    劉媽見狀又笑道,“我方才和徐婆說閑話兒,聽她說,她們家旁邊的山上,倒是有許多野百合,姑娘若是真心想種這個,她回去叫她侄兒發動鄉親們挖些,都是山上的野花兒,本不值什麽錢的,一株頂了天不過出五六個大錢的辛苦錢兒。雖達不到姑娘的要求,想來收個幾百株還是可能的。今年幾百株,姑娘再用那書上什麽的壓莖法兒分根,明年就是一千株……”


    單小葵含笑點點頭。實在買不到小苗,就隻能用這個方法了。


    隻是,她隱約記得,我國野生的百合多達五六十種,有藥用的,也有食用的。花型有好有壞,也不知徐婆說的是哪一種。


    不過,這話她沒和劉媽說,心底卻有些失落,這百合一項大約短時間內種不得了。不過,這件事倒分兩麵,即沒有大量種植的,若她種好了,仍是頭一份兒。


    旭日東升,高過樹梢,田間的霧氣漸漸散開,深秋,秋收過後的田野往往會讓人有一種奇特的心緒。格外的空曠,格外的蒼茫,這蒼茫對單小葵來說,並沒有文人墨客那種離別深愁。反而有一種收獲後的滿足感並天高地曠的暢快感。


    “劉媽,咱們今兒還有旁的事兒麽?”在田間轉了一大圈兒,單小葵在她剛種下的花田旁站定,看著在被晨霧浸得濕潤翠綠的花苗問道。


    “哎!我原隻說,來徐婆這裏住著,一應的物件兒都是現成的,不要再備什麽呢。誰知和菊香幾個認真議了議,倒有不少物件兒要重新添置。”劉媽在她身後笑著說道,“徐婆他們也不知什麽時候走,所以,東廂房裏還得再備幾張床,天一裏一裏冷了,不能讓姑娘睡那光木板兒,這是一宗事兒。已叫徐公幫著到旁邊的餘家頭村找木匠,我想著床這物什,要打就打稍好一些的,就用杉木的吧?打好能用好些年頭呢。再有就是被褥等物,這些也得加緊的做。還有棉衣裳,姑娘不是說,要選些農家合穿的料子現做麽?再有就是日常的使用物件兒,也得添些。徐公徐婆兩個過得太簡了,家裏好多物件兒,都用了多少年了,我想著咱們就趁著安家,添些新的。孟家姑娘和季家姑娘若是知道姑娘搬了來,怕也是要來玩的。自己簡些不要緊,待客太寒酸了,看著也不象。”


    劉媽一邊說,單小葵一邊含笑點頭,“正是這理兒。我還怕您怕使銀子,正想和您說呢。”


    “嗨!”劉媽一擺手,笑得極是爽朗,“我也和菊香蘭香那兩個丫頭說了,姑娘種這個花兒掙銀子,我們還有些手藝,沒事做做針線,雖不能掙大錢,貼補貼補家用還成。我就不信,咱們養不活自己!”


    說著看著單小葵歎了口氣,“隻是日子清苦些,隻好委屈姑娘了。”


    “哪裏有什麽委屈?”單小葵一手抱了她的胳膊,拉著往院中走,“咱們來徐婆這裏幾日,哪一天不是舒舒服服,開開心心的?”


    “嗯,我聽姑娘的。”劉媽使勁兒點了點頭,悄和單小葵笑道,“我呀,這幾日心裏還在琢磨,徐公和徐婆兩個能靠這幾畝田,過得也算平順,聽她說手裏還讚了些銀子,我們就不能?因這個,我就想,菊香和蘭香兩個丫頭,我就托個大,當作自己的女兒,反正她們兩個自小賣的死契,家人早把她們忘到哇爪國去了,到時候,給她們一人招一個踏實能幹的好女婿,窮不打緊,隻要正幹,招到家裏來,可不是兩個壯勞力?到時,姑娘手中的銀子,悄悄的再置些田產,一年哪怕再多翻出三四畝,積少成多,將來咱們還愁沒好日子過?”


    劉媽說著頓了一下,將單小葵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笑道,“這隻是我的小見識。這些天,我見姑娘認真思量種花那營生,細想想,倒也覺得可行,將來許是能掙大錢的!有姑娘做後盾,我還怕什麽?”


    單小葵“噗嗤”一聲笑了,誇她想得好,就該這麽想!又悄和她說道,“菊香和蘭香知道你算計她們兩個,可是要和你惱的。”


    “她們敢!”劉媽瞪了一眼,自己撐不住,也笑了,感歎道,“我是真為她們兩個好,也為著她們兩個能守著姑娘,可不是和那黑心爛肺的一般,把她們兩個往火坑裏推!”


    二人一路說著閑話兒到了院門口兒,單小葵打住話頭道,“那咱們今兒就進城逛逛,徐公不是說南城有一個花市麽,我正好去瞧瞧,有什麽沒有什麽的,自己心裏有個數兒,強過在家裏悶著頭想。你方才說的那些東西,也正好一道兒進城買了。”


    “好!”劉媽頓也沒頓,就應下了,進了院子,和徐公徐婆說了想進城的事兒,這二人正在家中無事,也說去城中走一走散散心,徐公正好要去餘家頭村找木匠,就正好和春生的大兒說了,叫他趕了自家的牛車來,送她們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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