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小葵將杜二姑娘讓到東屋,叫菊香上了茶,自己陪著入座,先問了二老爺二太太安,又問大房那邊兒的情況。


    杜二姑娘感歎了一回她這裏的清苦,才輕笑柔柔地說道,“父親母親都好。母親原本早就想叫人來瞧瞧你,父親因氣你性子太倔,執意不許,這才沒來。你莫要怪她才是。”


    單小葵連忙笑道,“我哪裏敢怪舅母?再說,也沒有讓她來瞧我的份兒。我本說等我這裏安定了,去給他們請安呢。”


    所謂親戚,就是這樣吧。親情且不論有多少,情麵上過得去,也就夠了。


    二人又說了些別後閑話,杜二姑娘這才說出來意,“我今兒來呀,一是因大哥回來了,知道你是因大嫂才出的府,他心中好生過意不去,本想來瞧你。隻是因孟府的老太爺壽辰將近,忙著備賀儀,抽不開身兒。便叫我代他走一趟,還要我替他向你賠個不是,說,大嫂年輕,遇事想得不周全,叫你莫記恨她。也莫記恨舅舅家,有空還去家裏玩。”


    單小葵笑了。在杜府時,杜慕飛拿她當透明人,要多無視有多無視。今兒怎會特意叫她來說這些?怕她來的真正原由,是因“孟府老太爺壽辰將近”的緣故罷?


    果然,杜二姑娘下麵話著一轉,“孟府老太爺生辰的事兒,你可知道?”


    “嗯。知道。”單小葵笑著點頭,“前兒季妹妹來瞧我,與我說了。”


    杜二姑娘微微一怔,隨即便笑了,“是了,你出府後沒幾日,孟家姑娘到府上尋你,是我叫娟兒和她說,你搬到這裏來了。後來她必是尋到這裏來了吧?”


    “是呢。”單小葵微微點頭,“多謝二姐姐。”


    “謝什麽?!”杜二姑娘嗔了她一眼,笑道,“說起來,你們兩個也沒見幾麵,不知怎的就那樣投緣?還有,你早先也不怎麽愛這些花花草草的,怎的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如今搬出來住,竟大張旗鼓地種起花兒來!”


    單小葵不想解釋,隻是咬唇笑著不說話。


    杜二姑娘今兒來確實有事,因而不過感歎兩句,便又回到正題上來,“我今兒來,還有一事,就是提醒你孟府老太爺生辰的事兒。雖長輩過生辰,我們小輩去不去皆可。可孟妹妹那般看中你,你們兩個又那樣好。不去賀一賀,總說不過去。”


    說著她抿嘴一笑,伸手取了杯子,吃了一口茶,放下笑道,“正好,大伯母不在家,母親要代她去孟府走一走,到時我也跟去散散心。三妹妹不在家,四妹妹這幾日身子也不大好,沒個人和我做伴兒,我便想起你來了。”


    “到時,咱們一道兒去罷?!”


    孟府老太爺的生辰,單小葵即是知道了,必定要去的。一是為孟家兄妹多次出手相助,這份情誼要還。二來,她出杜府時曾說過,要重振柳家的門楣,看似托辭,孩子氣話。實則也是實話。


    現今這世道,家世門庭對一個人來說,有多重要,單小葵在杜大老爺升遷的謝恩宴上,便感受到了。


    她雖從沒有想過,要擠入什麽上層社會之類的。但也想活得頂天立地,從此不再受旁人的白眼。因而,象這類的婚喪嫁娶之類的禮儀往來,她會盡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去完成。


    “好呀。”單小葵含笑點點頭,裝作不知她心底的真正想法。


    二姑娘見她應下,似是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比方才舒展了些。慢慢吃著茶,問些單小葵家中如何安排的閑話。


    *******


    娟兒和鶯兒進了院中,見這裏比初次見時,已是大變了模樣,不由好奇表姑娘究竟想做什麽,拉著菊香蘭香問東問西的。


    菊香和蘭香客客氣氣的陪著,給二人講解。


    “菊香姐姐。”餘春生的大女兒小竹自院外,氣喘籲籲地跑進來,剛叫了一聲,見院中有客在,她腳步猛然頓住,立在原地踟躕著,似是不知該不該說。


    “是小竹呀,有什麽事兒麽,看把你急的。”自單小葵一行住到這裏,小竹也常常和她爹娘或者哥哥來徐家,菊香蘭香和她年齡相仿,三人已混得極熟。


    “沒,沒什麽大事兒。”小竹見今兒來的客人衣衫光鮮,不由得局促起來,雙手搓著衣角羞澀地笑了笑。


    “有什麽事兒,你隻管說。”菊香親熱迎過來。


    “嗯,真不是什麽大事兒。是餘昌盛的婆娘在村裏四處說小姐的壞話,說小姐強霸了她們家的田。還說要上衙門告小姐呢。”小竹細聲細氣的說道,見菊香皺了眉,又連忙補充道,“她可能隻是說嘴罷了。不過那婆娘的嘴裏向來沒好話,任由她胡說,不知將來編排成什麽樣子呢。所以……所以我來和你說說,讓小姐尋個人去說說她。”


    小竹說完,匆匆和眾人點了點頭,轉身跑了。


    “誰是餘昌盛?表小姐把他怎麽樣了?”娟兒聽得一頭霧水,拉著菊香問。


    菊香便將單小葵買地,餘昌盛來家鬧,孟子然幫忙的事兒簡略說了說。


    娟兒和鶯兒先是不動聲色的聽著,聽到最後,兩人臉上不由露出詫異神色,相互對了個眼兒,不是說,這位孟子公一向不喜管旁人的事麽?


    “這麽說,是孟公子替表姑娘把這事兒給平息了?還叫人拿了他的貼子去衙門把田契交割了?”鶯兒忙忙的問道。


    “也不全是孟公子。季家少爺也幫了不少忙呢。”蘭香匆匆說了一句,就要去找劉媽。自打那次老餘頭帶著人來鬧,她們可知道,這世間的人能無賴到何種地步。


    剛才小竹雖沒明說那婆娘如何編排自家小姐。但蘭香和菊香在這裏往了也一月有餘,對鄉村婆娘的嘴巴還是有些了解的。


    不管事情真假,她們隻圖嘴上痛快,沒影的事兒都能說出花來兒。且,專挑最惡毒的話說。


    蘭香一去,菊香也按不住性子。


    鶯兒見狀忙道,“沒事,你隻管去忙,我們又不是外人。”


    菊香微微點頭,往田間正在挖冬儲菜的劉媽和徐婆二人走去。


    “鶯兒……”娟兒望著二人匆匆而去的背影,意味不明的叫了一聲。鶯兒的目光轉向徐家東屋內。


    其實她們二人最清楚不過,杜二姑娘的病,不過是托辭罷了。真正的原由是,二姑娘年歲到了,如今大老爺又升了要職,二老爺和二太太都想借著這個勢,議二姑娘的親事。


    自大老爺的謝恩宴後,便有不少人家露出結親的口風。因那時忙,沒顧得上。如今一切安定下來,自然要好好的議一議。


    二姑娘聽得了這個信兒,一直悶悶不樂。早先隻是說說,沒瞧準合適的人家。大概表姑娘出府後三四日,有一戶姓張的人家上門兒求親,家世與杜府相當。


    這位張公子年方十九,已有秀才功名在身。人才聽說也不錯。二老爺是極滿意的,二太太雖覺這戶人家門楣略低了些,家中現無在朝官員,但也不十分反對。


    二姑娘這才急了。


    隻是她心中所想,連鶯兒和娟兒也不肯說,更不肯和二太太說,就這麽悶病了。


    今兒來瞧表姑娘,她們兩個都猜,自家姑娘必是想借著表姑娘和孟家姑娘交好,趁此機會,要做些什麽……


    二人心中其實是不讚同的。聽二少爺說過幾回,這位孟子公對外事從不上心,是個極冷淡的人兒……今兒照菊香的說法,他倒不似相象中的那般冷淡。抑或是,對表姑娘與別個兒不同?


    當然,她們一時倒沒想到男女之情上去,不過心有疑惑罷了。默默在外頭立了一小會兒,娟兒道,“我進去添茶。”說罷,便向東屋走去。


    屋內單小葵和杜二姑娘將別後情形閑話兒一遍兒,正都覺沒意思。娟兒進去給兩人添茶。


    單小葵忙轉了話頭,笑道,“菊香和蘭香又偷懶,倒叫你來侍候。”


    “婢子也不是旁人,這些事哪裏做不得?”娟兒微微一笑,順口將小竹方才說的事兒,簡略說了一遍兒,笑道,“以婢子說,孟公子的心腸還是太好了,這樣可惡的人,當時就該拿那幾人下大牢,看她們還敢胡亂編排!!!”


    “這和孟公子什麽相幹?”杜二姑娘大奇。


    “那日他家漢子在這裏鬧,正好碰上孟家哥哥來送花苗子。”單小葵心都跑到餘家婆娘身上,聞言就順嘴說道。


    “送花苗子?”杜二姑娘又是一怔,十分意外,看向單小葵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幾分深意,似是還有幾分嫉妒不悅,帶著幾分急切問道,“你外麵田裏種的花苗子,都是孟公子送來的?”


    “不是,隻有幾百棵而已。”單小葵將她的神色看在眼中,覺得自己的耐心快被耗盡了,淡淡的一笑,端了杯子吃茶。


    二姑娘本也是個極聰明敏感的女子,一瞬間的失態之後,立時恢複了常態,按下心中疑慮。含笑說道,“也難怪。你和孟妹妹這樣好,孟妹妹與他說一聲,莫說幾百棵,便是幾千棵,說不得也有了。正因如此,孟老太爺的生辰,你更該去。”


    說雖這麽說著,隻是眼底的一抹幽深,怎麽也揮之不去。


    娟兒也因單小葵那聲“孟家哥哥”而向單小葵悄悄投去探究的目光,什麽時候,表姑娘和孟家公子這樣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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