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兒剛回來。看見你送的貼子,我便來瞧瞧。”彭君安立在院中左右看了一回,點評道,“還是太簡了。”


    “我是個窮的,隻能弄成這樣了。”單小葵笑說了一句,將他讓到東屋客座。


    劉媽聞訊出來,忙忙和菊香蘭香整茶倒水,添了炭盆進去。


    單小葵陪坐著,不知他除了因自己的貼子而來,是不是還有旁的事,閑話一會兒就問,“彭大哥今兒來,可是還有旁的事兒?”


    “無事,無事。”彭君安慢條期理地吃著茶,擺手道,“你隻管忙你的,莫管我。”


    單小葵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又想不出他來自己家所為何事,隻得告了聲失陪,便出了東屋,進了廚房。


    “姑娘,彭公子來可是有事兒?”劉媽正和春生嫂子炸黃米麵年糕,見她進來,忙問道。


    “他說沒事兒。”單小葵搖頭,看著也不象有什麽事兒,反倒是閑來無事坐坐的。便和劉媽說,“莫管他,若有事他自會說的。若沒事,怕是坐一會子就走了。”


    誰想,這一會子,可不是一小會子。直到劉媽和春生嫂子炸了滿滿一大盆年糕,準備做午飯時,他仍還在東屋裏坐著。叫菊香進去添了一回茶,菊香出來說,他隻是坐著吃茶,並沒什麽事兒。


    吃了半晌的茶,他起身在院中左轉右轉,後來又往南邊田野轉了轉,許是天氣太冷,轉了半晌複又鑽到東屋裏吃茶。


    這就怪了。單小葵百般猜不透他的來意,眼見天色將午,看樣子是要留飯了。叫劉媽將家備好的炸雞塊。炸肉條,炸素丸子,並炸蓮夾,用黑粗小碗裝了,上籠做四個蒸碗兒。餘下的把自家在老西屋裏養的一小片,供著過年待客吃的蒜黃剪了一小把,和著雞蛋炒了。另把白菜嫩心剝出來,拿昨兒煮肉骨頭的湯。和著做一盆簡化版的高湯娃娃菜。另燜了精米白飯。


    做好叫菊香蘭香幫著將飯擺進去。


    三人進去時,彭君安正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兒,聞見香氣睜開眼睛,笑道,“好豐盛。我正餓呢,快,快端上來。”


    單小葵暗自失笑。這人竟一點也不客氣外道。


    依言擺了飯,仍舊留他自己在東屋吃飯,她和劉媽三人去了堂屋。


    “這彭公子可真怪。”劉媽給單小葵盛了一碗飯,遞到她麵前兒,“咱們家和他也不甚熟,就這麽大搖大擺的來蹭吃蹭喝。”


    “誰說不是呢。”單小葵笑歎一聲。吃喝倒沒什麽,關鍵是猜不透,心裏沒底兒啊。


    不過,這話說過沒多久,單小葵便知是為何了。


    飯剛吃到一半兒,突聽外頭有人喊,“此處可是柳姑娘家?”


    劉媽忙放下飯碗,挑簾一瞧。隻見院南籬笆牆外立著兩個仆從模樣的人,劉媽應了一聲,問道,“你們是哪家的,有何事?”


    “我們是彭家的。請問我們家少爺可來過你們這裏?”外麵的人忙應聲道。


    劉媽一怔,回頭。“姑娘,是彭家的人找彭公子。”


    “這可就怪了。”單小葵也趕忙放下飯碗。剛走到門口,正欲搭話,隻見自東屋裏迅速躥出一個銀紅身影,徑直向西邊而去。


    彭家仆人急記大叫,“哎,少爺,少爺,親家老爺等著你呢,快回家去。”


    彭君安隻是悶頭跑,外麵的仆從急了,連忙往西邊院門口跑去。彭君安跑到月門處,立時又返了回來,向主院大門飛奔過去,邊跑邊道,“柳丫頭多謝你的午飯。”


    他腳下發力跑得飛快,出了柳家的門兒,徑直向官道上跑去。


    等彭家的仆從意識堆了個空時,連忙追著彭君安去了。


    “姑娘,彭公子不是沒有成親嗎?”劉媽看著跑得飛快的身影,不解問道。


    “是啊。”單小葵笑著點頭,有些明白了,“可聽話頭象是定了親。莫不是這親事他不滿意,故意躲著呢?”


    “這麽躲著可不好。這不是給人沒臉麽?”劉媽歎息了一聲。


    “算了,旁人家的事,管他作甚?”單小葵望著彭君安踉踉蹌蹌在前頭跑,彭家家仆在後趕著馬車緊追不放,不覺笑道,“我看他是跑不了地。”


    “是,我也覺得他跑不了。拿回家,必要挨一頓打。”蘭香也笑道。


    “這等叛逆子,打一頓還是輕地。”劉媽撇了撇嘴道。


    主仆幾人立在門口看了一回戲,笑了一回,便回屋用飯。


    轉眼兒就是大年初一了。因春生嫂子一家人回家過年,單小葵還以為自己家會冷清,沒想到剛用過早飯,村裏的幾個小娃兒,在鐵柱的帶領下,過來拜年。


    劉媽喜得合不攏嘴兒,忙把家裏備的紅棗核桃糖果等物,一人給塞了一大把。這一撥小娃兒剛去不久,又一撥小娃兒來。


    到半中午時,大眼嫂狗蛋娘等幾個婦人過來走動,瞧見便笑罵他們,“這幫貪嘴兒的小兔崽子,村裏還有哪家你們沒去的?”


    那幫小娃兒隻是哈哈大笑著散開了。


    劉媽笑著道,“罵他們作甚,他們這一來,我們這裏也顯得極熱鬧。喜歡還來及呢!”


    大眼嫂見她們院子收拾得幹淨整潔,滿地的紅鞭炮屑,映著那嶄新的春聯,院子一角,扯著根粗麻繩,上麵吊著風幹雞鴨子,鹹魚等物。便笑,“我們還掛心姑娘這裏冷清,沒個年味兒,沒想到,過年吃用的,倒備的樣樣不拉的。”


    說著看向一身新衣的單小葵,讚道,“日子就這樣,要過得高高興興的才好。”


    “誰說不是呢。”單小葵笑著將這些婦人引到屋裏,陪著說話兒。


    大年初一走男方親戚並街坊鄰居,初一之後,就要按親疏遠近,走同姓之外的親戚。晚上。劉媽問單小葵,這杜府究竟要不要走。


    單小葵想了半日,終還是不十分甘心的決定:去走走。


    劉媽見她做了決定,就勸道,“姑娘也別多想,這隻是禮節罷了。全了這個禮節,日後也沒人拿這個說嘴。”


    單小葵點點頭,不管是現在。還是前世,她所在鄉村,娘舅的份量,那可是頂頂重要的。


    即要去,單小葵也不磨蹭,一大早便坐著牛車進了城。


    當杜府大門再次出現在眼前時,單小葵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守門的小廝認出她來。忙將人迎了進去,一邊飛快到二門兒報信兒。


    少奶奶林氏正陪著二太太劉氏在二房這院中迎客,聽聞她來了,臉色不覺一沉。二太太倒是無所謂,擺手笑道,“難為她有心。請她進來罷。”


    今兒在這裏的婦人,多還是杜家的旁支,其中有位在族中排行第五的杜五媳婦兒,笑道,“說到表姑娘,我還有一件事兒正要和嬸娘說。”


    二太太挑眉,“哦,是什麽事兒?”


    “是我們孩子爹認得一位老爺。說想和咱們家結親家。他家的家財倒是有的,隻不過現今正適齡的這個,是個庶出的。我想,咱們家的姑娘配不得,倒是表姑娘還合適些。隻是不知嬸娘是怎麽想的,沒敢開口說……”


    那媳婦沒說完。二太太就擺手,“你看她鬧得這一場。還不知她的性子麽?我再不管她的事兒……”


    “也是,隻單二妹妹的事兒,就夠嬸娘忙活了。”另一個年經媳婦笑道,“中山王府可不是一般的人家能結親的。二妹妹好福氣。”


    提到這個,二太太就頗覺揚眉吐氣,臉上笑意愈發的濃了,“這也是姝兒的造化。誰想到中山王妃就一眼看中她了?原本我想著隻是說說罷了,誰成想,過後不久,就譴了媒婆來,拿了八字一合,竟個大吉大利的……”說著,她想到女兒的神態,笑意突然就寡淡下來。


    那媳婦子不知何意,隻得連忙誇讚杜二姑娘人才容貌,中山王府的富貴權勢,其它幾個婦人也連忙附合。


    單小葵到時,聽到裏頭七嘴八舌,興致極高的在說杜二姑娘,中山王府,親事之類的。就知這事果然是成了。隻是不知裏麵有沒有孟清菲的功勞。


    丫頭在外麵通報之後,二太太的聲音傳出來,“進來罷,青娘,難為你想著。”


    單小葵進室內行了禮,起身笑道,“二舅母哪裏話,這裏是我最最該來瞧的,怎能不來?”


    這話二太太聽著舒心,微微點了點頭道,“嗯,你坐罷。我聽二丫頭說,你張羅著在那邊種什麽花兒草的,可能成?”


    “回二舅母,成不成的,我現在也不知。不過試試罷了。若能成,豈不是讓舅舅,舅母少操些心?”單小葵接過青鳳遞來的茶,笑道,“自己養活自己個兒,總不再吃白飯了唄。”


    “哎喲,看不出表姑娘小小年紀,還怪有心氣兒呢。”杜五媳婦失聲笑道。


    林氏瞧準機會,心中冷笑,麵兒卻笑得親熱,插話道,“五嫂子方才說的親事兒,我看極好,極般配。姑母家本就是商戶,表妹看樣子又是個喜歡經商的。商對商,門戶般配,也省得委屈了她這一身的本事,青娘妹妹你意下如何?”


    單小葵聽明白這意思,不由皺了眉,將茶杯放在幾上,似笑非笑的偏過頭打量了林氏一眼,“大表嫂這話可真是糊塗了。婚姻大事豈是我能說的?也豈能是在我麵前兒說的?是哪家的規矩,許在未嫁的女兒麵前說這些?”


    林氏臉兒一訕,隨即裝作失聲笑道,“不過是說著頑罷了,都是自家人,有什麽說不得的?”


    二太太見單小葵臉上似有了惱色,話說得也重,就趕忙插話道,“飛哥媳婦兒別說了,女孩家家的臉皮薄。青娘也莫惱,剛才你五表嫂說的這家確也不錯,是為你著想的意思……”


    杜五媳婦忙道,“可不是呢,這家是不錯,家底極殷實,若是不好的,我再不敢拿來說嘴。”


    單小葵緩了神色,端起茶杯吃了一口,笑道,“不是我不識好歹。隻是我年前已托人到池州府尋我的大伯父。我本姓柳,這等大事兒,自然得柳家長輩說了方算。”


    杜五媳婦先是一怔,這扯出柳家,就是不要杜家管了?訕訕地看了一眼二太太,連忙掩飾一笑,低頭吃茶。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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