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大院裏住著來自不同行政單位的家屬,前院是公檢法,中院是縣政府,後院是監察。有時候大人們開玩笑說,真正在縣政府工作的要小心加擔心,絕不敢去幹什麽不法的勾當,否則,監察機構一查,直接就送公檢法去法辦。


    但自然不自然間,孩子們受了家長們的影響,無形中分成了三派。總能見到公檢法的兒子打了監察的小子,或是縣政府的小子欺負了公檢法的兒子。


    似乎這種孩子間的派係鬥爭一直就沒有間斷過,但這種有形、無形的戰爭與我們這些女孩子似乎是毫不相幹的,尤其對於我和歡子來說。


    我和歡子從未想過我們之間會有什麽不同處,我們隻是沉浸在兩人日日相伴的生活中,外在的一切爭鬥都與我們無關。


    一天下午放學我和歡子相伴著一同進入大院,一眼就看見公檢法派的小頭頭,綽號“張飛”的趙曉飛帶著四五個死黨,赫然擋在入口處。


    我們平日見了這些總愛惹是生非的男孩子們就繞道走,今天也準備繞開他們。正要擦肩而過時,趙曉飛冷不防一把拉住了我的書包帶,差點兒將我拽倒。


    “幹什麽?”歡子一把打開他拉住書包帶子的手。將我擋在身後。


    “呦嗬,挺蠻的嘛!”趙曉飛叉著腰,“監察的就是不一樣啊,男的像女的,女的嘛……”他回頭衝身後的死黨做了個鬼臉,頓時他們笑成一堆。


    “你說什麽?有膽再說一遍!”歡子挺起胸,一把推開正不停擠眉弄眼做鬼臉的趙曉飛。


    猝不及防的趙曉飛狼狽異常的趔趄了好幾步,一個死黨衝上前才扶住了他。


    “你找死啊,竟敢推你爺爺!”他漲紅了臉,搶前幾步,捋起袖子,氣急敗壞的準備動手。


    “頭兒,她會武術!”身後不知是哪個死黨憋著氣的警告他。


    趙曉飛遲疑著,再看看站在麵前威風凜凜的歡子,不由往後退了幾步。


    “你,我警告你!”他側首間接的對歡子背後的我大聲說,“你是公檢法,不要和監察的在一起,否則就是叛徒,我們見你一次就清除你一次!”


    “清除?什麽意思?你說清楚!”歡子昂起頭,抬高了幾分音度。


    “你等著,你兩個總有分開的時候,到時你就保護不了她了!撤!”趙曉飛一揮手,一幫人眨眼間就跑遠了。


    我用手捂住突突直跳的胸口,直覺的雙腿發軟,索性就蹲在了地上。


    歡子一同蹲了下來安慰我:“沒事,別瞧他們氣勢洶洶的,其實都是紙老虎!你也看見了,他們不敢碰你的!”


    “可他們和我住在同一棟樓上啊!”我越想越怕,不由的臉都白了。(.)


    歡子也犯了難。一時間,我們都靜然不語,想不出個辦法來。


    “不怕!以後每天我來你家和你一起上學,放學再送你到你家門口!”歡子笑著說。


    其實,每天我們也是同去同歸的,隻是這件小小的插曲竟然使我們的同去同歸更為緊密了。想到這裏,我再看到歡子那鼓勵,自信的微笑,心裏也鎮靜了。


    但是第二天事情就發生了變化,讓我們所有的人都猝不及防。


    放學的時候,我在教室裏收拾書包,等著剛被老師叫出去說事的歡子。


    “嘿,你!”有人在教室門口叫我。


    我應聲看去,頓時心裏緊張不已。


    那不是別人,正是趙曉飛。他正探頭盯著我,臉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你要幹什麽?歡子一會兒就回來了!”我大著膽子提高了嗓子。教室裏還未走的幾個同學都一齊看向門外的趙曉飛。


    正在掃地的班長張林拿起掃帚走過去,“你是誰?你找李鈴有什麽事?”


    趙曉飛尷尬的咳嗽了幾聲,撓著頭吞吞吐吐的說:“沒事,我,我隻是想對李鈴說幾句話,沒事,沒事……”


    我看他那樣子,再想起昨天他那趾高氣揚的樣兒,更覺得莫名其妙了。


    “有什麽事,說啊!”張林有意的揚了揚掃帚。


    “這裏有張紙條,給你的,李鈴!”趙曉飛探過張林的身子向我扔過來一張團成一團的紙條。


    我下意識的伸手接住。窗外立時響起一片喝彩聲。


    “頭兒,她接了,這事兒有門了!”


    “頭兒,你真棒!”


    “頭兒萬歲!”


    我這才發現,趙曉飛的一幫子跟班竟然都藏身在教室門口和窗外偷看。


    我頓時麵紅耳赤,手裏拿著紙條扔也不是,留著似乎更不是。


    “昨天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趙曉飛回轉身拚命揮手讓呐喊助威的那幫人噤聲,“希望你能看過後再扔!”


    “哎,你……”我再去看他時,早沒了人影。


    張林鐵青著臉走過來。撞到了我的課桌,桌上的書本掉了一地。


    “和我交朋友吧,我喜歡你!”我匆忙的掃了一眼字條。


    “真不要臉,竟然明目張膽的送人紙條!”他壓低了嗓音狠狠的說,“你不要看他的紙條!”他堅定的望著我。


    “我……”我哭笑不得。


    今天真是見了鬼了,平日裏班裏就屬張林最為斯文了,現在竟然也惡聲惡氣的對我發號施令了,這讓我心裏很不舒服。


    我坐了下來,刻意的將紙條鄭重的壓在書本裏。


    張林氣呼呼的轉身將掃帚扔在地上大步走出了教室。


    “誰不知你是我們的校花,他竟敢給你遞紙條,這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想得真美!”


    “就是,誰不知這個趙曉飛,整天不是打群架,就是曠課,鬧事,不是個好東西!”


    “李鈴,別理這種人,纏上你就壞事了!”


    同學們紛紛圍上來,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開了。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剛進教室的歡子看見大家圍著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著急的衝過來大聲的問。


    “請你們不要再說了,好嗎?”張林的反常舉止讓我的心很煩,我不禁生氣的一拍桌子。


    同學們都禁了聲,紛紛離開了,繼續幹自己的事。


    “你也不要問,好嗎?”我避開歡子詢問的眼神,心煩意亂的快速收拾好書本,挎上書包走出了教室。


    一路上,歡子默不作聲。


    這是第一次,我們之間有了沉默。


    希望我們平靜的生活依然平靜,我側首偷偷瞥默然走著的歡子,看她那令人寧靜異常的溫和的臉,心裏默默的祈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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