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傑看這兩個人又開始杠上了,便急忙習慣性的當起了和事老。[]


    “北山,你是個男孩子,和曉梅鬥嘴你不覺得臉紅嗎?快些向曉梅賠不是!”


    聽得楊廣傑這樣說,張北山轉過頭來,拿眼睛掃了一下身旁已經開始流淚了的華曉梅,臉上有了些歉意,但嘴裏卻仍然不依不饒:“這就奇怪了,現在明明臉紅了的是她,又不是我!我幹嘛要給她道歉?”


    華曉梅“哇”的一聲哭出聲來,嚇了幾人一跳。


    田老漢回過頭來笑著對張北山說道:“你這娃兒,欺負女孩子就是不對嗎!男子漢嗎,道個歉又不會少了你什麽東西!”


    楊廣傑從小到大最見不得的就是這華曉梅流淚,隻要她一落淚,自己的心就會亂成一團,慌得不知所措。他趕忙摟住華曉梅不斷柔聲安慰她,卻適得其反,那華曉梅傷心的痛哭不已。


    張北山看了看,這次的確是自己太過分了,這華曉梅哭成這個樣子,他心裏也有些愧疚,便用生硬的語氣說道:“你和我從小一起長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的一副牛脾氣?我這個死人,你就權當我,已經升天去見馬克思去了!不要再哭了,再哭,你這張美麗的臉就變成大花貓的臉了!”


    他說完就伸出手去,細心的為華曉梅擦去臉上的淚水。


    說來也就是奇怪,那楊廣傑無論如何勸解,這華曉梅就是不聽,但這罪魁禍首張北山隻是一言半語,這華曉梅不但止住了淚水,反而破涕為笑。


    “你本來就是個死人!從小到大就知道欺負我!傑哥哥,打他,為我解氣!”


    楊廣傑得到命令,急忙執行。“啪”的一下非常響亮的打在張北山那張英俊的臉上。


    “啊?傑哥哥,你怎麽能打北山哥哥的臉呢?”華曉梅見張北山白淨的臉上霎時出現了五個紅紅的手指印。急的大聲嗬斥楊廣傑,側過身來急忙用手撫住張北山的臉,一個勁的為他吹著冷氣。


    “哎呀,你幹什麽啊?是想要讓我的臉變成凍肉不成?”張北山快速的轉過臉去。不高興的大聲喊道。


    “哎,你這人!臭毛病又犯了?難道還嫌我打的不夠嗎?”楊廣傑看那張北山又要翻臉,急忙舉起粗壯的拳頭恫嚇他。


    張北山轉過身去,專心的去看路邊除了茫茫白雪,還是茫茫白雪的風景,不再說話。


    華曉梅眼中又滾出淚來,重重的坐回原地,獨自開始生悶氣。


    楊廣傑看她又不高興了,狠狠的瞪了幾眼張北山的背影,開始柔聲去安慰她。


    但這華曉梅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隻是悄悄去盯著那略顯瘦削單薄的背影。緊緊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再說話。


    田老漢回過頭去看了看這三個年輕人,搖了搖頭,在心裏歎息著說道:“看來,在這三個年輕人之間。又將要上演一場愛恨糾葛了!”


    老邁的黃牛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著目的地走去,沿途的雪地上留下了兩道清晰的車轍印子。


    “到了,馬上就要到了!你們看,老村長親自來接你們了!”


    突然,田老漢用手指著前方的路口,高興的說道。


    三個年輕人急忙抬起身子放眼去看前方。果然,在大約一百多米的地方,隱隱現出幾個身影來,在寒風大雪之中抖抖索索著。


    三個年輕人霎時便都忘了剛才的一切,欣喜若狂,年輕的心中頓時激動不已。雙眼緊盯著那幾個身影,在心裏不斷對自己說著:“到了,終於到牛嘴子村了!”


    當遠處的幾個身影越來越近時,三個年輕人這才看清來人,原來是牛嘴子村的老村長和兩個年輕的莊稼漢。


    華曉梅仔細看看三個人。隻見走在最前邊的老村長,背駝的都快要彎成九十度了。


    他看見三人從老牛車上跳下來,便在兩個輕壯漢子的攙扶下,迎了過來,底氣倒是十分足的說道:“歡迎,歡迎。毛主席他老人家,將你們派到我們這麽偏僻落後的小地方來了,我們一村人,都高興的不知該怎麽慶祝才好呢!走,走,走,我們快些進村去!”


    車夫田老漢一聲不吭的,就拉著自己的牛車,向南邊一排破舊的房子走去,楊廣傑趕上幾步,想要和他說聲謝謝,老村長笑著搖手說道:“好孩子,你不要理他了。他一個人住在村裏的牲口棚裏,已經習慣了,不喜歡和其他人打交道。你就不要管他了,我們快回去取暖!這大冷天的,你們應該,已經凍得受不了了吧?”


    他這一說,三個人立時感到渾身都已經凍得僵硬了。急忙二話不說,跟著老村長幾人向村子裏走去。


    剛才還飄個不停的漫天大雪,此時竟然慢慢的就停了。留下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冷漠的注視著在這塵世之上苦苦掙紮著的人們。


    牛嘴子村實在小的可憐。前前後後隻有十一戶人家。大都是歪歪扭扭、破敗不堪的土坯子房,有幾家的房簷已經開始破敗,露出粗大的房屋椽子,觸目驚心,不由得使人操心還敢不敢再住在裏麵。


    村後一座高大的山突兀的聳立在那裏,放眼望去,竟然山後有山,綿綿延延不知通向哪裏。此時雖被厚厚的積雪覆蓋住了,但依然能清晰的看出山上的植被豐富,高大的樹木一片片驕傲的聳立在那裏,向世人宣告自己作為森林主人的無可動搖的地位。


    張北山嘖嘖稱奇,不禁開始摩拳擦掌,試探的問了一下前麵走著的,一個憨厚小夥子道:“咱這山上動物多不多?”


    那小夥子縮著脖子,聽他在問話,忙回過頭來大聲回答道:“那還用說!俺們這山是座神山呢!兔子滿山都是,閉上眼睛隨便一模,就能抓到一隻。那又肥又大的袍子,打上一兩隻,就夠你美美的吃上半個月了。還有那成群結隊出沒的狼群,隨處可見的黑瞎子……”


    楊廣傑和華曉梅也同張北山一樣,這整整趕了一天的路,也整整的被餓了一天了,早就感到自己的前心貼著後背了,此時,聽他前半句描述的這樣美好,不禁神往不已,好像那鮮美的兔子肉和袍子肉,都已經擺在了自己眼前一樣,不由得都流下了口水。


    但再往後聽,便覺得不妙了,想到自己,隻是在省城動物園之中見過那張著血盆大口,直流口水的狗熊和凶光畢露的狼,霎時,眼前剛剛才浮現出來的那頓飄香四溢的兔子肉和袍子肉,便化為了一片浮雲,被心中升騰起來的恐懼感嚇得蕩然無存了。


    華曉梅緊緊挨著楊廣傑走著,嚇得臉都發青了。


    張北山卻雙眼放光,緊趕上幾步和那小夥子套上了近乎。


    “那你們平時都上山打獵不?”


    小夥子詫異的盯著他看了看,鄙夷的回答道:“那還用說!這年月村裏的莊稼早就養活不了人了。我們主要就是靠上山打獵來維持生計的!”


    張北山一聽心裏頓時樂開了花,回過頭來,對著身後的華曉梅和楊廣傑使了個眼神,意思是說,我們也就可以跟著吃上美味的肉了!


    三人剛才被狗熊和野狼嚇跑了的腦海中的那頓美餐,立時就各歸各位,越發逗引著這三個饑腸轆轆的年輕人口水流個不停。


    “但是,我們平時也舍不得去吃用生命換來的這些獵物,主要由村上的專人負責收集起來,獵物豐富的季節裏每周一次,獵物繁殖季節裏,就每個月一次運到離這裏一百多裏的鎮子上去,換成必需的生活用品和糧食,按照每家的所交多少來分配,靠這樣的方式來勉強生活下去的。”


    誰承想,小夥子偏偏就又歎著氣補充了這幾句話,一下子就又無情的將這三人心中的美味佳肴全部端走。


    華曉梅愁眉苦臉的看看一樣失落至極的楊廣傑,小小聲說道:“傑哥哥,我真的餓了!”


    楊廣傑伸手用力扶住她已經開始搖搖晃晃的身子,憐惜的為她打氣:“再堅持一下,我們就可以吃到東西了!”


    走在前邊的張北山,用手拉了拉已經開始有些鬆垮的腰帶,咬著牙,用力撥出不小心陷進深坑裏的雙腿,心裏卻已經開始罵開了:“這究竟是個什麽鬼地方啊!”


    將近一個小時之後,他們才走進了村子最後的一家破舊的土坯子房裏。


    又黑又矮的屋內寂靜一片。張北山等人還以為屋內沒有人,誰知進去站定了許久之後再四處仔細一看,華曉梅嚇得大叫一聲。


    楊廣傑和張北山順著她驚恐的視線看去,這才發現,原來在屋內最靠裏麵的一方土炕上,竟然有四五個半大的孩子和倆個形容枯槁的老人擠在一床破舊的都露出了又黑又爛的棉絮的被子下,凍得不停打著寒戰,緊張的盯著他們在看。


    這一看,三個人都幻想著,能吃上一頓美味的想法,從此徹底和自己說了再見了。


    此時此刻,隻要是長了眼睛的人,看到此情此景,笨想一下,就能明白此後等待著他們的將會是怎麽樣的一種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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