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晚風,幾乎可以涼到人的骨子裏去。


    夜空,低迷的暗色深垂,星光耀眼,對岸的燈塔,將這一方江麵渡得水亮,像是在漫天的水霧裏,種上了鑽石的影子。


    江風陣陣,夾雜著潮濕腥熱的氣息,向著蘇抹箏撲麵而來。


    迎麵的風吹得她額前的劉海紛紛揚向額後,光影重重的黑暗裏,她蒼白的臉頰,像是失色的花瓣,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的身軀,如同江流河波裏,漂泊的無根小船。


    不知道跑了有多久,到底有多久?從醫院跌跌撞撞的跑出來,她不知道去往哪裏,隻知道一路向前跑,向前跑,永不停止,永不停歇。


    父親那根指著自己的手指仿佛還在眼前,像是在指責,像是在控訴,像是在怒罵。因為她蘇抹箏一個人,而讓蘇家陷入如此萬劫不複之地。(.無彈窗廣告)


    她是罪人,蘇家的罪人啊!


    蘇抹箏大口大口喘息著,趴在江邊的護欄邊,剛流過產的身子,不適宜做太多劇烈的運動,此刻因為極速的奔跑,而讓腹部下垂的鈍痛感,一陣陣的傳來。


    “啊――”蘇抹箏緊緊咬住了本就麵目全非的下唇瓣,血液再一次滑進味蕾,熏得胃裏的惡心感一陣陣撲上。


    江麵,水波粼粼,遠處的燈塔在水麵倒影中,撞出一個個奇形怪狀的影子。


    蘇抹箏看著看著,淚水居然就這樣毫無征兆的,從幹涸的眼眶中,慢慢的溢出來。滑落眼眶,滑下麵頰,滑入唇瓣。


    “啊――”蘇抹箏突然攀住護欄杆,激動的朝著遠方源源不息的江流深處喊:“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啊!?”


    心中有一股火要急於宣泄,逼得她此刻的理智都在一寸寸崩潰,“靳尊,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待我!?”


    “嗚嗚嗚嗚,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們家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對待我的家人.....”蘇抹箏是不會相信的,不會相信是因為父親,而害得他們家破人亡,父親對她們姐妹那麽好,她不可以懷疑父親的,不可以,怎樣都不可以。


    而且就以蘇永康現在的狀態,即使蘇抹箏想問出些什麽,都是徒勞,況且,她也怕刺激到蘇永康。而靳尊那邊,蘇抹箏不會去問,她不會傻傻的繼續任他欺騙,不會再傻得去相信他的任何話。


    底下的江麵平靜而無底,像是有一個深黑的暗洞,在吸引著蘇抹箏走進去,一步一步......


    “嗬嗬......”她看著江麵,突然想著,如果就這樣掉下去了,接著就這樣死去了,會不會,所有的一切就能得到終結,她的罪孽,因為她一個人而起的罪孽,是不是可以得到終結,而她,也可以因此得到解脫?


    鬼使神差的,蘇抹箏就這樣伸出右腳,跨過護欄,靠近了江邊......


    正當她把另一隻左腳跨過去,整個人準備做起跳的姿勢的時候――


    右臂被人從身後猛然拉住,蘇抹箏整個人也被迫的旋轉過來,卻因為如此,而讓左腳踩了空。


    一陣天旋地轉中,蘇抹箏整個人不受控製的向著身後的江麵倒去――


    她緩緩的閉上眼睛,不去思及這突來的狀況,心想,死了也不錯,死了挺好。


    身體率先接觸到的,不是冰冷的水麵,不是刺骨的涼風,卻是一具溫暖的胸膛,暖的,像是在寒冬裏,觸到的一方棉被,恨不能把整個身子都縮進去。


    事實的確如此,因為蘇抹箏確實也這麽做了。


    毫不猶豫的,她的手臂快速的穿過胸膛主人的腰部,緊緊的圈住,順勢把臉蛋貼在那如同暖爐般的胸膛上,努力的汲取這方溫暖。


    此刻,不管這方溫暖的來源是誰,她都不在乎。


    她太累太累了,累的,再也支撐不住。


    浩瀚江邊,江風徐徐,穿著綠色軍裝的高大男人隔著護欄擁住了那個欲跳海輕生的女子,錯愕的看著剛才還準備尋死的女人緊緊的擁住他的身軀,像個無尾熊般纏人的姿勢,不禁讓男人一陣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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